傅念君衣袖下的拳頭緊緊攥握著。
她真的是一時大意了。
對于齊昭若,傅念君一直不敢和他有太多接觸,就是早就明白自己死在他手上這件事,給她帶來了多少恐懼,她面對旁人還能裝一裝,可是在他面前,真的太容易露出馬腳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我并未失憶。”
她板著臉,依然是不肯承認。
齊昭若也很無所謂:“從前我就懷疑,你與傳聞中的傅二娘子性子差太多了,加上傅家的事,還有你刻意接近我七哥,這種種變化,若還是看不出來,我就真的太蠢了。”
他頓了頓:“不過,你竟然會這么容易被試出來,傅二娘子,你在我面前似乎很難端起你一貫的聰慧啊。我更加能肯定了,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是不是。”
傅念君這才感受到刻骨的寒意襲來。
是啊,她僅僅憑借一句“爹爹”就推斷出了他是周紹敏。
已經經過這么長時間了,齊昭若能夠猜出她來也并不奇怪。
因為如今的很多事,正是因為她的介入,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她在明,他在暗,除非她安安穩穩地只耐心過自己的日子,否則被他看出來也是早晚的事。
“所以呢?你想說我是誰?”
傅念君也不再否認,與他面對面把話說清楚。
齊昭若凜眉,“按照你性格陡然變化的時間來算,并不比我早幾日……你對我顯然也是認識的,前后又力保傅家。”
他抿了抿嘴角,臉上的神情讓人捉摸不透。
“太子妃,好久不見啊。”
太子妃……
傅念君渾身一怔,更加印證了他的想法。
其實并不難猜,他以己度人,自己以齊昭若的身份醒來,齊昭若是他的表叔,而如今的傅二娘子,與三十年后的太子妃,也是一樣有部分親緣關系,所以奪舍這件事,在完全陌生的人身上,可能是無法實現的。
齊昭若自己的推斷是這樣,又加上她看他的眼神,從之前就讓他覺得無比熟悉。
那種復雜倔強,充滿恨意,卻又想強制壓抑恐懼的眼神。
不是傅饒華看著齊昭若的眼神,而是傅念君看著周紹敏的眼神。
難怪他一直想不通她是為什么那么怕自己,又那么恨自己。
太子妃這個稱呼……
真的已經離傅念君很久遠了。
齊昭若站起身,伸了伸腰,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陰影,傅念君下意識一縮。
他盯著她,勾了勾唇,“你怕什么,我難道是什么殺人狂魔,現在就會殺了你么?”
他難道不是么?
在傅念君眼里,他永遠都是那夜渾身染血,如修羅再世的模樣,無法在她腦海中洗去了。
他靠近她,坐在她身邊,扣住她的手腕將她拉到自己面前。
傅念君賣力掙扎,只是這點力氣對他來說不過是蜉蝣撼樹罷了。
他譏諷地問她:“所以呢?你報復我的方式,是勾引我父親?”
傅念君覺得心里一把邪火直燒,她在他面前,從來就沒有理智這種東西。
她也不知從哪里生出來的力氣,用盡全力抽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眼前這張比女子還嬌艷漂亮的臉上,他白皙的皮膚上立刻浮現了五個清晰的手指印。
齊昭若沒有躲,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傅念君從來就不覺得打他會有什么愧疚,她恨不得再打十巴掌!
齊昭若一把握住她又想翻起的右手手腕,攏到自己掌心,只用一只手,就桎梏住她的雙腕,讓她的一雙手再無用武之地。
“打上癮了是不是?”
他挑眉。
傅念君狠狠地盯著他。
他其實完全能夠理解她的這種恨意,畢竟她死得確實冤枉。
他無奈地反問她:“我受你一巴掌是應該的。可是你自己說說看,你與我交換位置,面對仇人一家,難道不會趕盡殺絕?”
他殺她,是因為她是太子妃,而并不是因為她這個人。
她知道,她都知道!
傅念君雙手被制,只能任人魚肉,她冷笑:“所以我該感謝你殺了我么?”
“女人總是不講道理的。”
他一副很無奈的樣子。
“對于生死大事,你去和誰講道理?!”
她覺得這人實在是不可理喻。
“你現在還活著!”
齊昭若覺得她鉆牛角尖。
“那是我命大,你是我的仇人會因為這件事改變嗎?”
兩人大眼瞪小眼。
想來還有與殺身仇人當面對峙,這樣的境況,旁人也是絕不會有了。
齊昭若盯著她的眼睛,“所以,你想把我這條命拿去?”
傅念君微微偏轉開頭,“你已經死了,我不想再糾纏這些。”
冤冤相報何時了,從前的周紹敏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殺了很多人,自己也被人殺了。
他并沒有成功報仇。
傅念君唯一希望的,就是他離自己遠一些,從此兩人再無瓜葛。
“是么。”
他輕輕地笑了,又捉著她的手往自己身前靠過來。
這樣的動作就十分接近輕薄了。
“你……”她依然是橫眉怒目。
他笑了笑,俯首在她耳邊道:
“但是我會同你一直糾纏下去的,你那么聰明,你知道原因的。”
“我一直以為你還算正人君子,你竟如此卑劣!”
她明白他的意思,她現在是傅家的嫡長女,掌握的人手和資源甚至在他之上,他要報仇,卻礙于齊昭若這個紈绔身份處處掣肘,邠國長公主又是一貫霸道強勢之人,并不肯在大事上聽從他一言半語。
他自然是希望讓她的本事能為他所用的。
“卑劣?你是這么認為的?”他反問她:“你我都知對方底細,既然彼此都對對方不放心,最好的方法不是綁在一起?”
傅念君發現從前她是真的不了解周紹敏,以為他不過是冷酷殘忍罷了,時至今日,她才發現他的性格是多么扭曲。
周毓白并沒有將這個兒子好好培養。
傅念君眼眶微紅,她覺得這是她受過的最大屈辱,遠比那晚被他殺了時還要沒有尊嚴。
他把她當作什么了?他以為自己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