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周氏來了,果真是有事請求傅念君。
“……在二娘子面前,我這個做嬸子的也就不藏著掖著,有話直說了,不知道二娘子還記得不記得那個叫傅寧的后生?”
傅寧的輩分,在傅念君面前,確實是后生。
原來這周氏和傅寧的母親宋氏交好。
傅寧回家去后,竟是渾渾噩噩生了一場病,最后也不知是他與宋氏怎么說的,宋氏竟不顧一對盲了的雙目,親自求到了周氏的面前,希望她能到傅念君面前求求情,能再給傅寧一次機會。
“傅寧他母親,也是與我十幾年交情了,他們娘倆從小就過得苦,孤兒寡母的好不容易到現在,那宋氏又是看不見東西的,還要兒子照顧,著實可憐,那孩子讀書好,難得有機會在六郎身邊做個伴讀,聽說前陣子也蒙傅相青眼相看,這大好前程眼看就在前面了,二娘子你說,這是不是太可惜了……”
傅念君只是低頭喝茶,心道這周氏又來她這里發揮她無處安放的同情心了。
她連傅寧究竟犯了什么錯都不知道,就敢這樣求到她面上,也不過是看她年紀小,知道她在長輩面前抹不開面子罷了,何況她必定自認她來傅家幫忙還是傅琨授意,傅念君不敢違拗。
“二娘子?”
周氏覺得她的表情很是古怪。
傅念君放下茶杯,直接道:“這事我怕是不能答應嬸子。”
周氏也真的是不了解她這個人。
她傅念君別的沒什么,臉皮可以說是很厚了,完全不會有抹不開面子的時候。
她施施然道:“其一,傅寧是我三哥處置的,嬸子問我,我沒理由管。其二,嬸子的話錯了,我雖與他不熟,卻也知道他是正經讀書人,今后要做天子門生的,他的前程是官家和自己給的,怎么能和傅家有關系?嬸子這話說錯了,若是傳出去,豈不是讓人以為我爹爹有什么本事給人指路賜前程了?”
她一下子把話拔到這個高度,周氏一個后宅婦人哪里能接得上話。
她斷沒有那個意思,說是求傅琨給傅寧開后門,這樣的話傳出去,屬于抹黑傅琨,她可真是沒臉再登這個門了。
“怎、怎么會呢,二娘子誤會了,我只是說,傅寧那孩子得過傅相幾日指點,也算是有緣分……”
“自然是有緣分。”傅念君點點頭,“我爹爹平時就愛好指點后輩,這不桃李滿天下么,嬸子未曾見我們這傅家門前來來往往的盡是學生?”
傅琨竟也是強行被女兒安上了這個愛好,天知道他近一年來忙得根本連自己兒子都沒空管教。
周氏徹底沒話說了。
她活了這么幾十年,竟是說不過一個小娘子。
一番話下來,傅念君一點面子都沒有給她留,周氏心里不高興,卻又沒奈何,傅念君倒是很熱情地讓人送她出門,甚至取了廚房里今日新鮮的海貨讓她帶回去。
周氏直到出了傅家的大門才醒悟過來,是了,這傅家早就是這個傅二娘子做主了,小小年紀,管家比姚夫人還厲害,自己勸不動她也是應該啊。
屋里芳竹悄悄地向傅念君豎起了大拇指,“娘子,厲害。”
這個周氏,是屬于熱情和同情心泛濫,并不是什么奸惡之人,還不值得傅念君花什么心思,她只是稍微有些在意傅寧和宋氏……
宋氏這個人,是她前世的祖母,當然自己出生的時候,她已經去世很多年了。
但是傅寧卻不太愿意提起這位祖母。
今日聽周氏說,兩人當是母子情深才對。
這一點,讓她十分在意。
“娘子,娘子……”
這會兒是儀蘭在喚她。
“怎么?”傅念君挑眉:“又有一個周嬸子要我幫忙?”
儀蘭要笑不笑的,但又很快收斂神色,“不是的,是我送周夫人出去,遇到三郎君回府了……”
“他去哪里了?”
“是姚家,回來時似乎面色不善,聽門房說,郎君一回來就問相公可在書房,似乎是有事,娘子要不要去看看?”
傅念君知道傅淵是不太愿意去姚家的,姚家后宅論起來比傅家都差勁多了,那個當家夫人李氏上次也是讓兩兄妹好好見識到了她不輸姚氏的自私自利,但是到底她們誤打誤撞解開了傅念君與齊循之事,傅淵兄妹倆商量過后便不打算追究了,反正方老夫人現在臥病在床,聽說整日對李氏指桑罵槐的,也夠她們受的了。
怕就怕她們再出幺蛾子。
傅念君去傅淵院子里找他,順便慣常做了些點心端過去。
傅淵沒有意外她過來。
“可是外祖家又有什么事?哥哥可否與我說一說?”
傅淵擰眉,輕輕嘆了口氣道:“原本姚家的事不想讓你知道的,但是某些人的行為,還真該讓你聽聽,世上還會有這樣的事。”
傅淵看來是氣得不輕,連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仔細一問,才知道原來果然是那位李氏和姚三娘不肯消停。
話說上回齊循退回到傅家的八字是姚三娘的,傅琨礙于岳家情面,也沒戳破,只原封不動地送了回去。
姚家祠堂里一場大鬧,姚安信和方老夫人夫妻兩個相繼病倒,傅梨華還被送回了林家,李氏和姚三娘也被方老夫人懲戒,想來是皆大歡喜了。
可是沒成想,那姚三娘先前出府,竟是正好遇到了與齊昭若同游京城的齊循,她這才曉得親娘說的好人才是什么意思,竟是一眼就瞧中了他,回去就哀求李氏想辦法。
她是篤定了自己和這位齊小將軍有緣的。
李氏也不知哪根筋搭錯,別的不學,偏要去步她那小姑子姚氏的后塵。
于是母女倆一合計,竟派人把這事鬧到了鎮寧去,要叫齊節度使一家負責。
齊家那里,本來齊昭若都將邠國長公主勸服了,齊循也因為自作主張退還八字,這親事自然是不好再談下去了,齊循的母親正是忐忑怎么傅家也沒點動靜,倒是等來了姚家的人。
鬧得那鎮守軍中人人都曉得,左衛將軍齊循這是沾上了桃花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