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是這個原因嗎?
其實祝怡安也不知道答案。
他一直都說,答案只有齊昭若和傅念君自己知道。
傅念君微微偏轉過頭,定定地看著齊昭若,問道: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經歷的那個……或許也不是前世。”
或許從一開始他們就想錯了。
之前因為三無老和尚的點撥,傅念君就有七八成相信,自己或許本來就是這個“傅念君”,而非是三十年后傅寧的女兒傅念君。
而齊昭若,是不是也很可能同自己一樣,他也根本不是周紹敏呢?
相反,他才真是“齊昭若”本人。
可能他們一直認為的就是錯的,并非是他們兩人借尸還魂,強占了前人的身體;而是原本那兩人強占了他們的身體。
然后一切回歸本源,他們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將錯誤被打亂的人生撥回正道。
這才是撥亂反正。
傅念君覺得自己的腦袋一陣陣生疼。
為什么會這樣?
如果她想的沒有錯,那么造成她和齊昭若雙雙魂魄錯位的原因又是什么呢?
總不可能無緣無故,上天便挑了他們兩人?
而促成他們回來的契機又是什么呢?
她覺得一切都在她無法揣度的范圍之內。
若是把這些想法說出來,她自己都會覺得她是個瘋子。
根據這個推斷,這么說來,那回夢香,帶她看見的,是這個“傅念君”的記憶,綠牡丹,和叫她母親的孩子……
就是說,或許沒有這一場顛來倒去的宿命糾纏,她的未來會經歷那樣的事……
或者是,已經經歷過,卻又被人強行扭轉……
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你怎么樣了?”
齊昭若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傅念君察覺到眼前有陰影晃過,是齊昭若的手。
他見傅念君陡然之間臉色慘白,額頭上布滿冷汗,也微微擰起了眉頭。
她到底發現了什么?
“傅居士雖聰慧,卻經不住這般折騰自己。”祝怡安也勸道:“若是為了一時心結這樣逼迫自己,倒是不值得了。”
傅念君沒有辦法將自己混亂的想法原原本本地表達出來。
她自己都難以讓自己信服。
“你別想了。”齊昭若突然對她道,還遞了一杯茶過去,“先喝點水吧。”
他竟沒有逼迫她。
傅念君只是心亂如麻,抬頭望著他道:“你能仔細把你夢到的和我說一說么?”
齊昭若點點頭,將那個自己近日來回憶過無數遍的場景告訴了她。
“你說殺的那個人是誰看不清么?”傅念君問他。
齊昭若搖頭:“一片模糊。”
總不可能是你。
他在心里暗暗說道。
傅念君凝神,繼續整理腦中繁復的思路。
祝怡安已經讓凈明小道童拿來了一瓶丹藥。
“這是貧道自己煉制的養氣丸,對凝神清心有很好的功效,傅居士若再為夢境自苦,不妨一試。”
傅念君接過來,誠懇地道了謝。
這時卻又有一個小道士來叩門稟告:
“師父,觀前來了一群人……”
他面露難色,忐忑道:
“似乎還是先前那幾個,就是上回來尋齊居士的人……”
齊昭若和傅念君立刻反應過來了。
是周毓白的人。
祝怡安摸了摸胡子,瞇了瞇眼,也并不多問什么,便道:“貴人造訪,何妨相迎。”
小道士應了聲,便去請人。
祝怡安朝傅念君和齊昭若點點頭,說道:“既是二位之客,便也是貧道之客,請二位自便吧。”
而此時傅念君的神思早已飛出了門。
齊昭若見她轉瞬間被吸引了注意力的樣子,只是眸光黯了黯。
山下的客人們被請到了觀中,在幽靜的樹木環繞之中,正站著一人。
傅念君第一次見他這樣穿,窄袖馬靴,腰纏番束帶,身后的披風似乎已經解下,完全是貴族公子游獵時的瀟灑裝束。
傅念君望著他,他也望過來。
脫去了寬袍廣袖,換上時人并不喜歡的前唐仿胡服的騎裝,傅念君卻覺得,再沒有人能穿出周毓白的風姿。
文武張弛之道,似在他身上匯聚中和,無比圓融。
周毓白遲遲不見她走過來,便只好自己走了過來。
“才幾日沒有見到,就不認識了么?”
傅念君正站在臺階上,恰好身高能夠與他齊平,直直地望進他的雙眸。
周毓白笑道:“騎馬來的,生怕晚了……”
他說著,視線便落到了傅念君的身后,眸中光芒從溫和逐漸變為凌厲。
傅念君側頭,看到是齊昭若。
“七哥。”
齊昭若淡淡地朝他打了個招呼。
周毓白點點頭,但是神態依然很是冷漠。
他們二人之間,如今再相見,就是這般情況。
齊昭若自嘲地想,算什么呢,他難道真的要去和自己的父親爭一個女人么?
大抵這世上最荒唐的事也不過如此了。
他往傅念君看了一眼,卻朝周毓白道:“觀中清凈,也無旁人,你們說一會兒話,沒有人會來打擾。”
說罷轉頭便走了。
周毓白眉間微微顯現出一道淺淺的痕跡。
不知是因為齊昭若的態度,還是只是因為齊昭若這個人。
傅念君卻是時刻注意著他臉上的變化。
她好些日子沒見到他了,再相見,他現在已是淮王。
她輕抬手指,撫上了他的眉心,想去撫平這道痕跡。
周毓白一把握住了傅念君的手,將她拉下臺階,兩人并肩走到樹蔭底下。
“為何要同他一起來這里?”
周毓白問她,手卻沒有放開。
傅念君輕輕掙了掙,他卻不肯松開。
她噗嗤一笑,適才心中的悵惘轉為甜蜜。
“某些人吃醋了?”
周毓白嘆道:“我在你眼中便是那霸道的?我是擔心你。”
傅念君心里暖融融的,她搖搖頭,“有些事,我也很想弄個清楚。”
“可有進展?”
傅念君嘆了口氣,眉宇間染上了輕愁。
周毓白見她此狀,便動手將她攬到懷里,伸手摟住了她纖細的肩膀。
“別怕。”
只是這樣輕輕的兩個字,便如蠹蟲一樣鉆進了傅念君的耳朵里,一直鉆到她心里。
叫她滿腹愁腸頓時也能喚作柔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