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筵席上的夫人們再熱情,卻都沒有一個提起傅念君的親事。。。
她如今是風頭正勁,這宮里都還沒個準數給她安排婚事呢,她們怎么敢搶先一步?
只能都是先觀望著了。
傅念君喝了些酒,又懶怠應付她們,很快就退席了,自己獨個站在廊下吹風。
傅家這樣熱鬧的夜不多,微涼的空氣里都彌漫著酒菜的香味,‘混’雜著白日未曾散去的鞭炮硫磺味,一種別樣的滋味。
傅淵也終于成親了啊。
儀蘭走到傅念君身邊,低聲向她稟告了幾句。
傅念君聽后有些詫異。
“爹爹已經回屋了?”
儀蘭點點頭,“相公或許喝多了酒,娘子要不要去看看?”
傅琨如今,身邊連個知冷熱的人都沒有,他也早對納妾什么的失了興趣,同僚要送‘女’人,每回也都是推拒的,堂堂一國之相,如今也算是稱得上是孑然一身了。
傅念君突然有些自責,傅琨如今這樣,她也要為此負一點責任的。
“去煮一壺醒酒湯,我自己端過去。”
她吩咐下去。
傅琨是因為長子成親,才如此心情低落的么?
他其實當然也疼愛傅淵,只是傅淵是他的嫡長子,繼承了他與亡妻所有的期望,所以從小到大,他才不得不與兒子疏遠,避免過分親近,鞭策他上進吧。
這樣想著,傅念君覺得,今天這夜晚,或許最該傷懷的就是傅琨了。
到了傅琨的書房,傅念君才覺得他似乎不止是傷懷,還有點不太對勁。
連她進來都沒有發現。
“爹爹?”
傅念君喚了一聲,將醒酒湯放在桌上,傅琨才回過神來。
“是你來了啊,念君……”
“爹爹怎么了?”
傅念君覺得他的臉‘色’有點古怪,心不在焉的樣子。
“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
傅琨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
這個動作,每次在朝上遇到什么難事的時候,傅琨就會做。
傅念君不明白今天是傅淵的大喜之日,他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表情。
“爹爹,您是遇到什么煩心事了么……”
傅念君還是覺得不太放心。
傅琨朝她微微笑了笑,主動岔開了話題。
“沒有。念君,不知不覺,你們都這么大了,你和你哥哥……都要成家了,而我,也老了。”
他話里的悵惘讓人心酸。
“爹爹或許馬上就能抱到孫子了,不開心么?”
傅念君安慰他。
傅琨呵呵笑了幾聲,點點頭,接過她的醒酒湯,一飲而盡。
放下碗,傅琨站起身,說著:“偷閑也夠久了,我該去送送賓客了。”
其實他這樣的身份,不送也沒什么。
但是今天有兩位郡王在,他確實也不能太怠慢。
傅念君去扶傅琨,只覺得他似乎腳下都有些不穩了。
“爹爹當心!”
傅琨不是貪酒的人,傅念君不覺得他會在兒子大喜之日郁悶地喝個大醉。
他確實是心不在焉。
目送傅琨離去,傅念君才轉身問跟著他伺候的小廝:
“爹爹剛才見過誰了?”
小廝想了想,踟躕道:“也……沒有誰啊,左不過就是今日赴宴的大人們,還有前來拜訪的后生學子。”
傅琨脾氣好,對于一些晚輩也從來沒有擺架子,借著今日這機會上‘門’來拜訪他的人自然多。
傅念君望著深濃的夜‘色’,只好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另一邊,周毓琛與周毓白兩兄弟今夜都參加了喜宴,心情卻各不相同。
喝多了酒,周毓琛這樣彬彬如‘玉’的人竟也是難得放開了。
他拉著周毓白的胳膊,一只手撐在他肩上,蹙著眉和弟弟說話。
對于他來說,傅家,就像個噩夢一樣。
傅梨華。
即便她如今不在傅家,是個已經被出族的傅氏‘女’,可周毓琛清楚明白地知道,隨著自己的婚事日近,離她入王府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這樣一個‘女’子,竟然也是傅相的‘女’兒。
周毓琛只覺得滿心皆是苦澀。
他不忍苛責自己的母親,即便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她的自作主張所造成的。
“七哥兒,再陪我喝一杯吧……”
周毓琛又舉起了手里的酒杯。
周毓白的酒量很好,上一回周毓琛就見識過了,他知道自己根本喝不過他。
“六哥還是當心一下自己的身體,喝這么多,張淑妃又該派太醫來替你醒酒了。”
他伸手去攙扶兄長。
周毓琛卻揮開了他的手,眼睛格外明亮。
有時人也‘挺’奇怪的,明明內里已經醉的一塌糊涂,可是眼睛看起來卻是比往常還要清亮。
“七哥兒,你實話告訴我,你想當太子么?”
周毓琛的眼神直直地望向周毓白。
周毓白那對顏‘色’微淡的瞳孔在燈火下流光溢彩。
他面上沒有任何反應,只是淡淡地說:“六哥,你醉了。”
周毓琛笑了一下,問他:
“你恨我阿娘么?我知道,她這些年來,做了很多錯事……儲君之位,立嫡立長,本該是你的,本就該是你的……怎么也輪不到我……”
若非周毓白十分了解他,就真的要以為周毓琛是借酒裝醉來試探他了。
他的手穿過周毓琛的腋下,施力讓他站好,旁邊人要來扶,周毓白也只是揮手讓他們站遠一些。
“儲君是爹爹屬意的人選,即便哥哥做了儲君,還會難為我么?”
他輕聲在周毓琛耳邊說著。
周毓琛笑起來,是大笑。
“是啊,是啊,我們是兄弟嘛,是兄弟……是兄弟嗎?”
他越說便有些糊涂了,歪在周毓白肩膀上,開始胡‘亂’囈語,讓人再也聽不清他說的話。
周毓白這才喚來了兩個形影不離的‘侍’衛,讓他們扶周毓琛離去。
他獨自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只覺得這月亮冷得過分。
他始終記得小時候,自己和周毓琛兩個人一起學騎馬,兩人調皮,趁師傅不注意,乘了一匹馬,最后雙雙跌下來,周毓琛卻還是記得將自己壓在他身上。
到現在,周毓琛的膝彎處還有當年磕到石塊留下的疤痕。
他們是兄弟,只是這皇家的兄弟,太多人都希望他們不做兄弟啊。
但是他不是旁人,周毓白想著,彎‘唇’笑了笑。
結局是由他定的,不是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