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張羅了熱水給周毓白洗臉洗手,還有洗腳。
周毓白不太想讓她做這些。
他說道:“還是讓單昀來吧。”
傅念君笑他:“七郎害羞么?”
周毓白望了她一眼,只淡淡微笑著說:“因為我身上更不舒服,你恐怕做不來。”
傅念君眨了眨眼。
周毓白微微笑了笑,眼神望著她,自己卻抬手去解中衣。
傅念君立刻明白過來,臉色漲得通紅,說著:
“你、你這個……還是明天讓單護衛幫忙吧……”
他若有所思道:“這樣啊……可是幾天來我都挺難受的,身上怕要捂出味道來了。”
其實這當然也不是真話,周毓白喜潔,明明早上還清理過的。
“沒有味道,你想多了……”
傅念君小聲道。
現在他身上只有清新的藥草味。
“那你不要嫌棄我。”
周毓白說著,模樣很是真誠。
傅念君點點頭,輕聲說:
“在這里,都只能將就些了……”
她也沒有提出說要沐浴,等會兒用熱水稍微擦擦身體就是了。
周毓白望著她窘迫的樣子,終于打算放過她了,只道:
“這旁邊的凈房,是臨時弄的,農莊里不講究,但是你放心,還挺干凈的。”
傅念君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是點點頭,去洗漱了。
等到她重新回來的時候,看到燈火下周毓白正側頭歪在榻上看一本書,這屋里的燈光并不算亮,照在他身上,暖融融的有種和諧溫馨之感。
傅念君忍不住說:“七郎,你當心眼睛……”
周毓白收了手里的書,對她道:
“本來我也看不進去,裝裝樣子罷了,既然你好了,那就……歇息吧。”
他這話說得那么自然,傅念君只覺得臉上又熱起來。
她轉念一想,算了,就當提前預習了,往后他們倆不還是要一起睡同一張床么。
周毓白只見她站在她那似乎是做了一番思想準備,然后突然懷著壯士斷腕般的決心滿臉堅毅地朝自己走過來,步伐十分有力。
他搖頭失笑,給她挪位子。
“我睡外頭吧。”傅念君說道:“你身上有傷,不方便動,晚上要什么,我也可以幫你拿……”
她坐到他榻邊,壓住了他的被角。
周毓白也沒有反對,只是身體往里面挪了挪。
傅念君吹熄了燈,縮腳上了榻。
床上自然是有兩床被褥的,傅念君蓋的這一床也洗得很干凈。
她整個人窩在被窩里,一動也不敢動,耳畔只有自己心跳的聲音。
太不自在了……
她察覺旁邊的人動了一下,隨后在黑夜里就聽到了一聲嘆息:
“你太緊張了。”
傅念君故作鎮定道:“沒有啊,我馬上都要睡著了。”
馬上都要睡著了?
周毓白覺得好笑,輕聲說:“是我睡不著……”
他們比肩同榻的日子,周毓白也沒有料想到會來得這么快。
傅念君也察覺到他的話里絲毫沒有睡意,但是她不打算再縱容他,說:“你受傷了,要早點歇息。”
她在他面前一向是丟盔卸甲,絲毫沒有平素對旁人說話時語氣中的不容置疑,反而是帶了點不知所措。
她確實是緊張的。
“沒錯,我要早點歇息……但是你再挪就要掉下去了。”
周毓白提醒她。
傅念君確實是越來越往外,幾乎整個人貼著床沿躺著。
“我沒事,我怕壓到你傷口。”
她說道。
傅念君只覺得鼻端縈繞著那股來自他身上的淡淡的草藥氣息很能亂人心神,雖然不是她所熟悉的檀木香味,不過也挺好聞的……
他從前身上的檀木香是哪家買的呢?
她這樣胡思亂想著,卻不妨被一只手攬住了肩頭,整個人被一股力道往榻內攏了過去。
“你的傷!”
傅念君忙低呼,卻又不敢真的推他,怕碰到他右肩的傷處。
兩個人隔著被褥,傅念君終于靠到了周毓白懷里。
周毓白的左手沒有事,此時正被枕在傅念君頸下,她緊張地額頭冒汗,從脖子開始整個人都有些僵硬。
“沒關系,我還有數,不過如果你再需要我這樣來一下,就難保剛才上了藥的地方不會裂開了。”
周毓白的鼻息正好落在她耳朵邊,有些燙人。
傅念君拿他沒有辦法,只好說:
“好,我不動就是了。”
見她聽話了,周毓白也在黑暗中微微彎了彎唇角。
他以為她安分了,卻不妨她還在不遺余力地推著他的左手,說著:“別壓著你了,你先拿開。”
“你這么瘦,又沒什么分量,不妨事。”他不退步,還說著:“你再推我,我便要親你了。”
手臂上的腦袋果然立刻乖乖躺好了。
周毓白苦笑,佳人在懷,他不是沒有綺思,而是答應了她,就不會犯誡,何況他的身體條件也確實不允許他有什么“別的想法”。
他的唇輕輕落在了傅念君的額頭上,像蝴蝶輕盈落下又振翅飛走,輕柔而和緩。
“睡吧……”
他的嗓音無疑是最適合伴著入夢的。
傅念君也擔驚受怕了一整天,確實有些疲憊,如此只得靠著他,聞著那陣陣的草藥香味進入夢鄉……
只是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內心防備太重,迷迷糊糊的,傅念君總是睡不好,時常記著周毓白的傷,頭枕在他胳膊上也不安分,一直在自己被窩里動來動去的。
恍恍惚惚間,傅念君似乎聽見周毓白的聲音在她耳邊說著:
“柳下惠和禽獸,我兩者皆不是,所以你……你不要再動了。”
傅念君意識很模糊,嘴里嘰里咕嚕地念叨了兩聲,也不曉得自己說的是什么,只感覺到他又把自己攬地近了些,她的下巴和唇正好抵著他的肩膀,溫溫熱熱的叫人留戀,她的腦袋在其上蹭了幾蹭,才慢慢真的睡過去。
這一夜原本以為自己會睡不好的,誰知醒來的時候,傅念君卻覺得精神舒暢,連脖子也沒有什么不適的。
她心中暗自調侃,這淮王殿下的胳膊就是不一樣,若換了旁人,哪里會不落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