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在懷疑什么?”
周毓白輕聲問著。
他知道她露出這副表情的時候,就一定是心中有了猜測。
傅念君微微嘆了口氣。
“我是總覺得他和爹爹有莫大的聯系,而且爹爹還不愿意讓我知道……”
這就多半涉及到傅家的陰私了,周毓白不好評價。
他只說:“如果你想查,我手底下的人你盡可以吩咐,單昀還有郭巡。”
若是下狠勁去查,一定能得到些結果。
但是這事,周毓白知道傅念君未必想他插手。
因為她心里不僅顧及著傅寧,同樣也顧及著傅琨。
她必然是不想傅琨所掩藏地秘密輕而易舉地被抖落出來。
傅念君笑道:“說出來以后,心頭就松快了,七郎,你放心,我還沒有這么不禁事,眼下肅王府的事情比較要緊……”
周毓白將她擁在懷里,輕輕柔柔地在她耳邊用蜜糖似的聲音誘哄她:
“壓在你心上的事,如果你覺得難受,都可以說出來……”
傅念君閉上眼睛,聞著他身上悠悠的檀木香,“嗯”了一聲,說起自己“從前”的事。
其實她那十幾年,如今想起來,也可以稱得上是乏善可陳了。
活了那么多年,她唯一的目標就是成為太子妃,日后做一位合格的皇后,助傅家的權勢再登一層樓。
“只是因為小時候被高人預言,有母儀天下的命格,才被從和母親同住的別院里帶出來……”
她這樣說著。
周毓白笑道:“高人總是喜歡預言這些。”
傅念君不置可否,那位高人她已經沒有印象了,只知道是個高壽的、胡子花白的老道士,神神叨叨說過一些話,但是當時她年紀小,早就記不清了。
母儀天下……
傅念君心中朝自己道,或許也算是個好兆頭吧,如今她都嫁給周毓白了。
絮絮叨叨說些小時候的事,快樂的回憶不多,從前傅念君覺得羞于啟齒,但是如今都講給身邊的人聽,她只有一種輕松之感,仿佛那段人生已經徹底與她剝離,她已可以完全似看客般看待那一切。
她是她,傅寧是傅寧,陸婉容是陸婉容,卻再無干系。
不知不覺中,傅念君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呢,都怪那懷抱太過溫暖,讓她迷迷糊糊去會了周公也不自知。
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日暮,周毓白早已不在自己身邊了。
傅念君嚇了一跳,心道自己真是荒唐,竟午憩至這個時候,儀蘭和芳竹進來伺候她洗臉,笑瞇瞇地同她道:
“是殿下不叫我們喚娘子起來的,說是這些天您累得很,要好好休息。”
本來是很正經的一句話,儀蘭也沒多做什么表情,但是傅念君卻無端想歪了。
白天的事倒還好,就是晚上,確實挺累的。
她拍了拍臉頰,才讓她們扶著起身洗臉。
傅念君和周毓白夫妻兩個依舊甜蜜地過了一兩天,滕王妃那里終于有消息遞給傅念君了,她收拾妥當,就先坐了車去滕王府,準備隨后再同滕王妃一起去肅王府。
傅念君是第一次來滕王府,滕王不受皇帝寵愛,自然宅邸也就略差些,但是下人都還算客氣,恭敬地引了她進門,周紹懿早忍不住歡天喜地地等著她了,看見她老遠就像離開弦的箭似地沖過來拉住傅念君的手:
“七嬸,咱們要一起去肅王府玩嗎?”
傅念君摸摸他的頭,說道:“是啊,小世子,我要去拜見肅王殿下和王妃。”
周紹懿小大人似地嘆了口氣,“你們做女子的也真麻煩,這禮也要守,那禮也要守的。”
都不能盡興只和他一個人玩。
周紹懿拉著傅念君去見他娘,兩人正在廊下走著,突然間傅念君聽到了一陣陣地捶門聲遠遠地傳過來,其中還夾雜著男人的哀嚎,粗糲又沙啞的聲音,聽起來很是瘆人。
“這是……”
傅念君頓住了腳步,卻驟然發現自己的手頓時被周紹懿握緊了。
再低頭看他表情,傅念君驚訝,這是她第一次在這孩子臉上看到這樣猙獰的神態。
他一把甩開傅念君的手,忍不住朝著聲音的來源奔過去,口里大喊著:
“你們不要再欺負我爹爹了!”
傅念君心中一驚,剛才那哀嚎的主人,竟就是滕王殿下么?
她連忙跟上了周紹懿的腳步,這孩子跑得飛快,傅念君也不得不加急了腳步。
周紹懿沖進一個院子,卻立刻被看守的侍衛抱住了。
“小世子,不可進去,殿下又不好了!”
周紹懿卻大吼,“放開我!”
一口咬在那侍衛的手上,趁他吃痛放開自己,急忙鉆空往院子里溜。
傅念君趕到院門口,侍衛們不認得她,幸而她身后跟著的仆從立刻道:
“這是淮王妃。”
侍衛們立刻恭敬地行禮。
傅念君忙吩咐:“快去看看小世子。”
她即便站在院子門口都能聽到里頭越來越響的聲音,撞門的動靜,混合著很多人的叫喊呼喝,還有周紹懿尖細地叫著:“住手!”
傅念君顧不得旁的了,提步就往院子里走,發現周紹懿正被兩個仆婦拉住了,那孩子正扭著身體叫喊:
“別關爹爹,別關他!不要關啊!”
攔著他的仆婦也是滿臉愁容,說著:
“小世子,殿下又發病了,您別鬧好不好,我們不是關他,不是的!”
見到傅念君出現,周紹懿憋著嘴就流下了一行眼淚,叫她道:
“七嬸……”
傅念君心中一酸,忙走過去要攬他的肩膀,那兩個仆婦卻是一臉戒備地抱著周紹懿往后退。
傅念君身后跟著的侍衛忙道:
“這位是淮王妃。”
這院子里的人自然都要向傅念君行禮,連那費力抵著門的幾個小廝都回過頭來,別扭地要行禮,就沖著這空檔,他們身后的門突然被撞開了一條大縫,那呼哧呼哧地粗啞喊叫聲更響了。
院中幾個仆婦立刻道:“快快,快攔住!”
“爹爹!”
周紹懿又要往那門邊撲過去,卻再次失敗了,只能嗚嗚哭著,盯著那不斷被自己父親撞擊地晃動的槅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