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王嘆了口氣,似乎想到蕭氏就有點無奈:“你大嫂待我,怕是就沒有弟妹對你這般了……”
肅王并不十分好女色,身邊寥寥幾個側妃侍妾伺候,可是蕭氏從來不在乎,全部一個比一個處的好。
他比周毓白年紀大很多,今天也是喝多了酒,才會說起這些。
肅王擺擺手:“不提了不提了,七弟你這回給太后娘娘準備了些什么壽禮?”
周毓白淡笑:“都是內子收拾的,我還沒有細問。”
肅王今天擺足了哥哥的款,還和他說起了哪家當鋪商號里常有寶貝,值得一淘,若是銀錢上不足,也可以來問他借些。
其實周毓白覺得頗為尷尬,他和肅王的兄弟情什么時候有這么好了?
肅王還挑揀著說起去年他還想幫他從老六媳婦撬媳婦這一茬來。
周毓白哭笑不得,當時出于情勢,他是誤導了肅王沒錯,但肅王也不是真心想幫他,想叫周毓琛吃癟的因素占了比較大。
“老七,大哥一直覺得你是個好的,還是嫡出的名分,可是末了,卻是老六比你更受爹爹的喜歡,他如今竟可以單獨開館,著書納文人,可你呢,爹爹對你們兩個實在是偏心啊……”
他看似替周毓白不值,卻是拉攏周毓白到自己身邊同周毓琛分庭抗禮的態度很明顯了。
周毓白心知他這位大哥想這樣用話把自己繞進去目前看來還是有點難的,因此只接口道:“爹爹不論做什么,都是為我們好,大哥的意思我明白,但是六哥也有六哥的難處,這些小事,我們兄弟之間,也就無需計較了。”
肅王瞪大了眼。
這都算小事?
那立儲呢?立儲也是小事?
這老七怎么現在如此怕事,莫非是他一直都看走眼了。
周毓白卻好像對肅王刻意引導的話頭不敢興趣,又把話題繞回珊瑚樹上:“大哥你這兩件寶貝,都是從哪里得來的?”
肅王回答地很快,“早就讓人在民間四處搜羅了,好幾年才尋訪這件稀罕寶貝,花了我好大一筆銀錢。”
周毓白“哦”了一聲,接著繼續夸贊起兩株珊瑚樹來,表現地難得的眼皮子淺。
這樣隨便與肅王饒了幾句口舌,周毓白就是不肯給肅王一個他想要的態度,最終也推脫更衣離開。
繞過半爿花園,單昀早在角落里等他。
“都辦妥了?”
周毓白問。
“郎君放心。”單昀拱手說:“今天遼使就會聽到消息。”
周毓白點點頭,又低聲吩咐了幾句。
單昀還沒走開,周毓白多看了他一眼,單昀輕咳了一聲,提醒他:“王妃來了。”
周毓白側身,果然見到傅念君身邊跟著儀蘭,正往他這里來。
只是她似乎面色有點沉重,周毓白迎上去,問道:“怎么過來了?”
傅念君點點頭,只是說:“我猜到你會中途離席……”
然后揮手讓儀蘭站得遠些。
“你那邊,發生了什么事?”
周毓白擰眉。
傅念君搖搖頭,只是低聲說:“七郎,我也看見肅王殿下剛才讓人抬出來的珊瑚樹了……”
周毓白微頓:“你覺得那東西有何古怪?”
她必然是很在意的,所以才會這樣急匆匆地來見他。
“七郎,那東西……”
傅念君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突然就聽到一陣嬉笑喧嘩聲傳來,然后月洞門里就鉆出了幾個人,大概都是今日來吃筵席的子弟,見了他們忙垂手告罪。
傅念君急忙轉頭避開,知道不能繼續和周毓白說話,只能由儀蘭扶著原路返回。
周毓白淡淡地掃了那幾人一眼,依照他的身份,也無須和他們打招呼,由此便也轉身離開了。
周毓白沒有注意到的是那幾人最后,是兩個面貌打扮不似漢人的人。
此時其中一個訝然地朝另一個說著:
“彌里,那女子是不是那天,我們在街上碰到的……她竟然是王妃嗎?!”
淮王殿下他們還是認識的,那么和他這樣親密不避人說話的,只能是他的妻子了。
彌里看了他一眼,表情藏在一把大胡子后很難看清,只是說:“護思,你別動那些念頭了,她的身份不是你我可以冒犯的。”
護思嘀嘀咕咕地念叨了幾句,心說,難道你就不喜歡美人?
再看彌里的眼神,竟然是望著剛才遠去的淮王。
護思不由展開了想象,這個彌里,到了繁華的東京城那么久,也不喜歡去勾欄妓館,現在卻盯著淮王殿下瞧個不停,他莫不是個好男風的?
護思用肘子推了推彌里,取笑道:“彌里,你可不對勁啊。”
彌里皺眉,對他說:“我們進來這里本就是冒犯了,還是快些退出去等大人吧。”
“你膽子可真夠小的,這些宋人,個個都拿咱們當爹娘一樣侍奉,還敢和咱們生氣不成。”
彌里不理他,轉身就往外走了。
周毓白回到席上,見肅王越發不像話了,竟讓個還未卸妝的戲子替他斟酒,正飲地不亦樂乎。
肅王見他來了,揮手讓戲子退開,就要拉著周毓白繼續老生常談。
幸而肅王飲多了酒,舌頭也有些大,說話不清楚,就別怪周毓白左耳進右耳出了。
只是很快肅王的酒就醒了,身上的得意勁兒也散了七八。
因為……
他原本以為耶律弼必然明白他的暗示,就不會再有什么猶豫。
遼宋邊境的榷場生意做好了是樁獲利千萬的大買賣,耶律弼自己能夠掂量清楚該和誰合作。
何況光光就是剛才那株小的珊瑚樹送給他,就是他一輩子都得不到的珍寶,耶律弼怎么可能有不動心的道理?
但是往往現實是很難讓人預想到的。
耶律弼更衣竟是一去不復返,只讓人帶話給肅王,說是身體不適,提早離席了。
肅王聽到這個消息,當即氣得摔了手里的杯盞,雙眼通紅地大罵:
“匹夫豎子!竟敢如此玩弄于我!”
左右皆無一人敢勸。
肅王是皇長子,是親王沒錯,可那耶律弼是遼使啊,依照如今的宋遼關系,耶律弼只要不是太不把皇帝的臉面當兒戲,不過區區提前退宴這種事,根本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