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過來就一頓先聲奪人,本來底氣很足的滕王妃現在徹底蔫了。
最有資格說話的老太醫也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而另一邊,早在傅念君和他們說話的時候,夏侯纓就已經跪在床邊替周紹懿診脈了。
周紹懿當然記得她,他也知道這個姐姐是好人,當日父王發狂,如果不是她,還不知道他們幾人會怎樣呢。
夏侯纓探了他的脈息,又讓侍女拿來他的排泄物和嘔吐物查驗。
“怎么樣?”
傅念君問道。
她之所以過來就一頓排揎占據了上風,就是要讓滕王妃無法開口說是她和夏侯纓害周紹懿,周紹懿被夏侯纓診治了,那話就更站不住腳。
夏侯纓舒了口氣,說道:“無礙,我寫個方子,熬了給世子喝下去,明早應該就能見效了。”
“不用扎針?”
傅念君看了一眼張太醫落在旁邊的金針。
“不用。”
夏侯纓回答地很簡潔。
周紹懿聽到自己沒事,還不用被那臭老頭扎,心里也一松,可是額頭上冷汗還是密密地流下來,嘴里呻吟道:“疼……疼死了,我、我的腸子斷了……”
夏侯纓蹙了蹙柳葉眉,終究還是沒躲過周紹懿可憐巴巴的眼神,從藥箱里掏出一個瓷瓶,倒出兩枚丸藥,交給伺候周紹懿的乳母:
“和水搗碎了給世子服下,止疼的。”
乳母戰戰兢兢地望向滕王妃。
滕王妃忙大叫道:“不行!”
傅念君的眼光望過去,滕王妃突然就氣短了半截,只是轉而望著地上的張太醫:
“得、得先讓張太醫辨過……”
傅念君道:“張太醫,請起吧。”
張太醫戰戰兢兢地站起來,看過了夏侯纓的藥和方子,點頭確認,“無礙的。”
可滕王妃還是咬著嘴唇不同意:
“不、不行的……”
“怎么不行?”
傅念君朝滕王妃走近一步,帶著點咄咄逼人的氣勢。
滕王妃在她面前輸得一塌糊涂,但是作為一個母親的信念支撐著她。
“因、因為……弟妹送來的玫瑰餅,懿兒吃了半個才生病的……”
她越說越氣短,傅念君只是靜靜地等她說完,半點都沒有要澄清的意思,滕王妃一咬牙,認輸了半截,指著夏侯纓:
“你們府上就她懂藥,一定是她!”
連張太醫都覺得,滕王妃這番話說得底氣也太不足了。
本來該是義正言辭指責對方,現在好像突然有點變成無理取鬧了。
滕王妃內心簡直快哭出來了,事情怎么會這樣呢?臨到頭,她就是不敢指著傅念君說那話呀,她都快嚇死了,只能說是夏侯纓了。
夏侯纓眉眼不動,很平靜,從一開始到現在,她都是這個反應。
傅念君道:“去把玫瑰餅拿來,叫兩位大夫驗一驗。”
其實張太醫的徒弟剛才就驗過了,不然滕王妃也不敢這樣貿然去請傅念君。
張太醫在淮王妃的威勢下又檢查了一遍,才顫巍巍地說:
“里、里頭添了番瀉葉和過饑草,才讓人腹痛難當……”
他看完后夏侯纓也驗了驗,肯定了他的說法。
當然夏侯纓配的聊勝于無版解毒藥,都是藥丸,被傅念君磨成了粉撒在餡和皮里的,不太可能查出來。
滕王妃正一臉悲憤地看著傅念君,似乎等著她的解釋。
傅念君也把那玫瑰餅端到自己面前來看,細細觀察了一遍,確實是出自她手的。
滕王妃顫抖道:“是、是弟妹你做的吧……”
傅念君卻沒理她,只道:“剩下的呢?每個都掰開來查。”
她吩咐下去,剩下的兩個餅也都拿了上來,張太醫和夏侯纓一起查驗,確認都是沒有添東西的。
期間周紹懿痛叫聲更大,滕王妃沒法子,還是同意用了夏侯纓的藥,才終于安靜了下來。
兩塊餅里頭,就只有一塊加了料。
但是滕王妃覺得很合情合理,畢竟平日傅念君送來的東西都不多,只夠周紹懿一個人吃的,三選其一,既不容易被發現,又能起到作用。
傅念君卻是在一瞬間就想明白了,沒有人可以給完整的餅里頭的餡下藥,所以應該是只能先讓周紹懿中了毒,再把“證據”添到玫瑰餅里。
所以只有這半塊餅里能查出來。
傅念君望著這屋里的人,縮小了范圍,周紹懿這孩子警覺地很,近身伺候的只有兩三個,敢下藥的一定是知道他近日的習慣,因為傅念君送來的糕點,周紹懿會吃一半,剩下一半他要悄悄地帶給滕王吃。
“這確實是我做的不假。”
傅念君拿起那半塊餅嗅了嗅,對滕王妃道:
“不過里頭的東西,是別人加的。”
滕王妃一臉不信。
傅念君笑了笑,舉到滕王妃面前晃了晃,笑道:
“玫瑰餅不是玫瑰香味,卻帶著這樣淡淡的草藥味,二嫂覺得懿兒會心甘情愿吃下去半個?還有兩個餅,他不會扔了換個旁的?”
她說得有道理,但不足以作為證據。
滕王妃沒聲響。
“罷了,既然是我做的,我是該負責。”
傅念君笑了笑,隨即便把那半塊餅推入了自己口中,嚼了兩下咽了下去。
眾人都驚呆了。
芳竹和儀蘭更是尖叫:“娘子!不可!”
“如果我要害懿兒,就叫我陪他好了。”
傅念君吞下去后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卻是云淡風輕。
芳竹和儀蘭早就一邊一個把傅念君扶到繡墩上坐好,一個忙倒水,一個忙叫煎藥。
夏侯纓立刻把一丸藥推到傅念君嘴邊,也帶了兩分急切:“吃下去!”
旁邊的張太醫也是目瞪口呆,心道不愧是能讓徐太后青眼相看的人,對自己也太狠了。
關鍵是……她把證據吃了……
傅念君依然還保持著淮王妃的風度,就著儀蘭倒來的茶,才把夏侯纓的藥丸吞了下去,隨即便對滕王妃道:
“我若無事,可以證明夏侯姑娘不是庸醫罷?二嫂還覺得她的藥方不可靠?”
滕王妃突然間無話可說,望著傅念君神情復雜。
竟是理虧的硬生生變成有道理的了……
她好像遇到高級無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