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說著:
“在我的想法中,突火槍發射時以木棍拄地,這樣……左手扶住管腔,右手點火,就能射出窠室中的子窠。”
因為沒有實物,她只能空手演示給郭達看。
她點了點圖上的“子窠”:
“原本這里該是填火藥或者火藥制成的彈丸的,但是時間緊迫,我給殿下留的火藥又有限,所以真的到了危急時刻不能指望著那一點火藥,塞一些鐵片、瓷片、甚至石子都能夠應急,甚至火箭……”
她又繼續演示了一遍。
“當然最關鍵的,是要立刻找工匠把它制出來,如果可以,按照西夏人銅火炮的法子,能將竹管換成銅的就更好了。”
郭達越聽越糊涂,為什么王妃突然和他講這些。
“郭達,現在,我把這個交給你了。”
“啊?”
郭達有點吃驚,為什么要交給他呢?
傅念君看著他,對他說:“我畫了三份圖紙,一份我會帶回京里,還有兩份,你拿去,一份交給殿下,另一份……拿去給齊昭若,讓他看看,或許他會知道哪里需要改進。”
傅念君對于軍械武器一類到底只是粗通皮毛,三十年后的突火槍也不過就是在腦子里有個原形,她只能靠自己的記憶先畫出來,能否順利在實戰中發揮最大功效她回京以后會尋人做出來后再做改進和研究。
“齊、齊……統領?”
郭達結巴地重復了一下。
傅念君點點頭。
齊昭若,或許他是用過突火槍的,他是最適合提出改進意見的人。
傅念君看著郭達驚異的臉色,平靜地說道:
“郭達,我對這突火槍還沒有十足的信心,但是……我沒有時間了。”
她頓了頓,又從懷里掏出兩張符來,是張天師上次給她留作保命之用的東西。
她把這剩下的兩張符一并遞到了郭達面前。
“還有這個,你都要交到殿下面前。”
郭達愣了愣,突然間明白了,傅念君這是要讓他回去。
“王妃,這……”
傅念君搖搖頭,然后對郭達說: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但是你先聽我說。我在殿下身邊已經幫不了他了,我和孩子安全,他才能毫無后顧之憂地去做他想做的事,所以我不能讓他操心,但是同樣的,這是我最后能夠為他做的事了。”
她指了指桌上的東西:
“突火槍或許還不能成功研制出來,但是即便是個試驗品,也是對他的安全多一份保障,這件事只能由你來做。還有張天師這兩張符,你一定要讓殿下貼身戴著,危急時刻……是能夠保命的。”
“張天師?”
王妃指的是那個老道士吧?
張天師這名號怎么這么耳熟?
傅念君不想和他多解釋了。
“你也算得過他幾日指點,該知道他確實是高人,郭達,現在只有你能幫我做這些事了……你去他身邊,也算是讓我安心了。”
她最后能做的,就只有那么多了。
“王妃……”
郭達真的希望自己是看錯了,他看到傅念君放在桌上的手在隱隱顫抖。
他不知道主子們到底是什么想法,但是他確實知道,他們為了彼此,都在盡自己最大的力。
“我會送到的。”
郭達長舒了一口氣,他已經違背郎君的命令不止一次了,再多違背一次也無妨。
他不止是周毓白的下屬,他也是傅念君的下屬。
他去周毓白身邊,她才能安心吧。
郭達將圖紙和符都鄭重地收進自己懷里。
傅念君微微抬頭,目光平靜:“我這里一切平安,你也要……多加小心。”
郭達拱手:“王妃放心,屬下一定不辱使命!”
郭達領命之后就騎快馬離開了,傅念君想著,他確實比先前長大了吧,從前她吩咐他做事,他總是懶懶散散的,要不就是東一句“郎君說的”西一句“郎君沒說”,但是今天,他一句多的話都沒有。
他應當是理解了自己的這份心意吧。
不知不覺中,身邊所有人都在漸漸變化……
傅念君抬手抹去了眼角的一點濕意,希望,她還能為周毓白幫上最后一點忙,她先回家去,是為了將一切準備好,等他回來……
郭達的離開沒有人多問,車隊照常上路,終于,在過年前兩天傅念君一行人回到了京城。
王府里留著江埕處理一切事宜,早一步接到消息的他不敢明目張膽歡迎王妃歸家,只是派了幾個不起眼的家丁出城迎接,而在其中傅念君一眼就發現了女扮男裝的芳竹和儀蘭。
兩個人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沒有當場哭出來,憋紅了一張臉,讓傅念君看了忍不住笑出來。
淮王妃出京的事畢竟是個秘密,起碼在東京城里依然是,所以傅念君不能直接回淮王府,先到了她早已熟悉的屬于周毓白的書畫鋪子里換衣裳。
芳竹和儀蘭因為一刻也不愿意多等,所以今天都扮成了小廝也要來接傅念君回家。
一到了鋪子里,兩人就齊齊跪在她腳下流淚。
傅念君無奈:“你們自責什么?這不是你們的錯……”
“娘子在外受了那么多的苦,我們卻半點忙都幫不上,實在是太該死了!”
兩個人紛紛開始自責。
傅念君清了清嗓子,“你們這個哭法,是要我舟車勞頓懷著身孕還要來安慰你們?”
她們兩個立刻意識到自己的不懂事,不哭了。
“小世子還好嗎?”
儀蘭忙問。
傅念君摸了摸肚子,“你看。”
她現在的腰身已經很明顯了,整個人豐腴了一圈,卻比先前更添了幾分溫婉大氣。
因為是母親了啊。
芳竹和儀蘭怯生生地伸手去摸了摸,然后又驚又喜地看著自己的手。
傅念君笑著搖搖頭。
經過一番碾轉,傅念君終于回到了闊別多日的家。
芳竹和儀蘭雖然很多地方都帶了點孩子氣,但是府里和她房里都還算照顧地井井有條。
熱水、干凈的被褥、她喜歡的食物,都準備妥當了。
“娘子先睡一覺休息休息吧,再多的話,也得等會兒問。”
儀蘭看出傅念君的意圖,先一步把她勸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