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重光并不清楚他自己對蒯寧馨的憐愛開始于何時,不過開始了就是開始了,他并不后悔,也不認為這種感情是對不住為了他而英勇犧牲的愛妻。
自從妻子走后,他身邊最親近的人,一直就只有這位又瘦又高的小姑娘。她陪著他流淚,陪著他受傷,還在最危險的時候擋在他的身前。
納蘭知道她有著最悲慘的過去,也曾很無意的撞破過她奇特的生活習慣。但是他,從來沒有因為這個,而有一點兒看輕過這位姑娘。
在納蘭的心中,她不是下屬,更不是瘦馬,她是自己的戰友,是除了妻子之外最親的人。
因為他的身邊有著她守護著,所以他才能戰勝怯懦、持續堅強、永遠將希望留在心靈最深處。
但如今,他親密的并肩者已經不在了,從此他的身前,再也不會有最可靠的護國干城!
該死的造化殿,你已經奪走了我的紫薇,為什么連寧兒也不肯放過?
恨恨恨恨恨恨恨!
納蘭重光沉浸在濃烈的恨海之時,被放上高空的偵查衛星已經在持續的工作,后臺電腦源源不斷分析著被傳送過來的各種照片資料。
跨越一個層次的高科技裝備發揮出了它的真正威力,楊燁與蒯寧馨那個遙遠的決戰之地,最終還是讓衛星給尋到了。
納蘭重光沒有飛天之術,也不會瞬間移動,不過當衛星為他提供信息,得知目的地在千里之外時,他還是立刻想出了解決辦法。
他以春秋筆再用筆伐之術,很工整的書出七個字來。
“朝游北海暮蒼梧”。
這一回納蘭重光以文字幻化器物,召喚出來是一朵供人乘騎、可四海之內任暢游的筋斗云。
當然,春秋筆幻化出來的筋斗云,論騰云水平遠遠達不到齊天大圣瞬間翻出十萬八千里之外的神速,僅僅只能瞬息千里,與楊燁傳送戒指的水平基本相當。
未及良久,借助于筋斗云的速度,納蘭重光跨越了距離的界限,與蒯寧馨重逢了。就在那個黑洞洞的天地囚牢之中,他再次見到了那雙曾經一直在他身后默默關注著的溫柔眼睛。
蒯寧馨螓首上的眼睛一直是睜開著的,不過當納蘭重光在她的身旁出現,就似乎是了卻了夙愿,等到了一直想等待的人,最后緩緩的閉合上。
這位經歷過地獄煎熬、收獲過關愛真情的女圣選者,徹底放下了所有的負擔,進入到了永恒的安眠。
螓首上的面容一如她生前般的美麗清秀,沒有死不瞑目、沒有怒目圓睜,有的只有放下,只有無盡的安詳與寧靜。
蒯寧馨可以睡得很安詳很寧靜,但納蘭重光的心卻已經不能夠懂得什么叫放下,再也恢復不了半點安詳、寧靜。
他的暴走還在持續中,他決心不再做一個智計百出、謀定后動的文曲星,他要改做一個沖天怒吼、毀滅一切的破壞神。
納蘭重光咬破食指,將自己的血一滴滴的滴到了春秋筆的筆尖之上。他決心要放開心靈的束縛,將一個最可怕的惡魔帶臨到這個世界。
他很害怕放出了這個惡魔之后,場面會完全失控,所有事情都將完全脫離自己的意愿去發展。這個可怕的惡魔雖然擁有強大的力量,不過智商真心不高。
不過當他一想到自己隱藏的敵人居然能如此輕松的殺光了自己身邊的伙伴,又已完全獲得葫蘆兄弟的效忠時,他就覺得,除了放出這個無敵的惡魔,不會再有別的好辦法來報仇了。
除了納蘭重光之外,沒有誰真正見過這個惡魔的真正恐怖。因為所有見到過這個惡魔的人,都已經死掉;所有這位惡魔出現過的世界,都已經被毀滅。
天命汗為什么如此器重納蘭重光,并不是因為他的文彩好,也不是因為春秋筆有多神妙,只有這個隱藏在納蘭心中的惡魔,才會讓站在造化空間最巔峰的斗神圣選者都不得不側目凝視。
金箔色的書卷被再次展開,納蘭重光揮動春秋之筆,以自己的鮮血為墨,書寫出了造化空間之中意義最沉重的三個文字。
第一個字——“龍”!
第二個字——“傲”!
第三個字——“天”!
“龍”字一成天雨粟,“傲”字一成鬼夜哭,“天”字一成大地盡被血霧籠罩。
春秋筆勾描完最后一筆,三個大字立刻就生出了靈性。只見它們從金箔書卷之中徑自竄出,化作了三道璀璨的流星,分別射入到了納蘭重光的眉心、心口、胯下三處最緊要的位置。
當三個大字完全鉆入納蘭重光的身體,傳說中的惡魔降臨了。
納蘭重光明顯起了重大變化。他的眼神之中,熊熊燃燒的復仇之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股毀滅世界、霸占一切的戾氣,這種戾氣預示著一句臺詞:我的就是我的,你的通通也是我的。
他的身材也從文弱瘦質型轉化為虎背熊腰型,從他的背后,隱約浮現出一個牛角、蛇身、四足、鱗片、血腥味濃烈的神龍虛影。
他挺起身來,一股問鼎江山、氣壯山河、霸絕寰宇的恐怖氣息隨著滾滾而來。其威勢足可力拔山岳、摧滅千城,所過之處,但凡有鼻子有口氣的,無論你是人是妖,盡數都要你跪倒拜服。
納蘭重光仰天狂吼,他的聲調與三個怪字未入體之前亦是截然不同。
“我秉天地氣運而生,自當是造化空間唯一主宰”!
“便是道祖天主如來,在我眼里也如同狗屎一般”!
“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若逆我必傲之!”
納蘭重光奮力朝天揮舞拳頭,舌間起音如綻起春雷嘶吼。
“我就是龍傲天!”
就在這一刻,資深圣選者納蘭重光消失了,傳說中的龍傲天覺醒了。
遙遠的葫蘆山下,沉睡中的葫蘆山神突然睜開了眼睛,作為這方世界的主要神靈,他最先感受到了因龍傲天覺醒帶來的天地異像。
“哎,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小小的野蠻戰場中,竟然連這樣的怪物都給惹出來?這到底只是個新手任務世界呀。造化殿,你還讓不讓人活,要開金手指也不能這么搞,太喪心病狂了。”
“讓造化眷顧的小子,如今只能靠你去創造奇跡,希望你能繼續爭氣下去。”
此時此刻,不光是葫蘆山神郁悶,那金蛇夫人也快要暴走了。因為當她帶著妖兵妖將回到自己的老巢時,卻暮然發現,家里除了一片廢墟與放射污染之外,居然是一無所有了。
喪夫之痛、毀家之劫,一場歡歡喜喜的烏龍潭尋寶,就為了一個根本用不到的煉丹爐,結局竟然會是這等模樣。金蛇夫人柳眉倒豎、杏眼圓睜,嬌軀因為極度的憤怒而微微顫抖。
她咬碎貝齒,以傾盡五湖四海之水皆不能洗凈的怨念,喊出了一個名字:
“納蘭重光,你這個該死的!”
話音剛剛落下,立刻有人接了上來。
“夫人,你這是在叫我嗎?”
金蛇夫人大吃一驚,定睛尋這聲音來源,就見半空之中飄來白云一朵。從那白云之上,昂首躍下一個身高八尺、腰大十圍的雄壯男子。
她觀其面目容顏,正是自己熟識的納蘭重光。此人雙目之間不再復往日清明,平添了許多邪淫與戾氣。
金蛇夫人恨意涌起,哪里還會注意納蘭重光身上發生的種種變化,她嬌嗔一聲,掄劍就砍。
“納蘭重光,你毀我的洞府,居然還有膽子回來!”
納蘭重光見金蛇夫人剛柔陰陽劍斬來,不躲不閃,只伸出兩根手指來迎。說時遲,那時快,劍光一閃之后就有一襲指風接住。
陰陽劍對上了龍傲天的魔術指,就如同是腹蛇遇到了專門捕蛇的好獵者,被很輕易的一把就拿捏到了七寸。
“咔嚓”一聲,納蘭重光雙指一夾,剛柔陰陽劍如同死蛇一般,是一下也動彈不得。金蛇夫人奮力拉劍,卻又哪里及得敵人力大?
“夫人,這把寶劍不錯,你用著太浪費,就借給小生把玩兩天吧。”
納蘭重光言罷,輕輕一轉雙指,金蛇夫人只覺一股不可抗拒的巨力直襲虎口,再也握不緊寶劍。
“噹”的一聲,剛柔陰陽劍脫手而飛。
金蛇夫人大驚失色,她從未料想這納蘭重光竟有如此本事,立刻呼喚小妖,大聲嘶叫:“小的們,都給我一起上。”
大小妖兵妖將見夫人召喚,怎敢不應命,一個個托舉刀槍、布好隊型,圍殺上來。
納蘭重光見眾小妖齊來圍攻,全無畏懼,是連聲大笑,口中叫著“來的好”,在笑聲之中,一股奇特的物質從他體內生成,并以最快的方式向外蔓延。
這物質是一種不平凡的氣體,其來勢既如長江之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而不可收拾。眾妖兵妖將一聞到這股氣體,立刻如受醍醐灌頂,全都忘記了戰斗,沖著納蘭重光是納頭便拜。
王霸之氣!
看著龍傲天這樣驚世駭俗的表演,看著自己的手下如萬妖朝圣般拜服在敵人腳下,萬年妖王金蛇夫人也忍不住驚呆了。
還沒等她從驚詫中回過神來,納蘭重光已然淫笑一聲,欺身上前,閃到了金蛇夫人的貼身近處,用極富魅惑的聲音在她耳邊輕輕挑逗道:
“你在東時我在西,你無男子我無妻。我無妻時悠閑可,你無夫時好孤凄。夫人,我當初進獻你化形丹,卻不是只讓你與蝎子大王一人玩耍時用的。”
金蛇夫人聞言怒火更盛,立刻將滿腔智謀都拋棄到九霄云外,怒吼了一聲,不顧實力差距,用出了自己最大的法寶:“登徒子,竟敢如此放肆!如意如意,隨我心意,快快顯靈!”
“打是親,罵是愛,夫人的心意,小生自是明白。”
迎著如意制造出的寒冰之氣,納蘭重光將右手合于左手之前劃出了一道詭異的半圓,順著手勢,一股凌厲的沖擊波猶如歷史的車輪,以勢不可擋的氣勢推了出去。
這沖擊波之中還夾帶著牛角、蛇身、四足、鱗片的龍影。
“你接我這招怒宣天下!”
寒氣遇到了沖擊波,就如同小黃文遇到了凈網行動,是既無還手之力,也無招架之功,頃刻之間摧枯拉朽的垮掉了。
在怒宣天下的霸氣面前,就連金蛇夫人這樣修行萬年的妖王都忍不住有了臣服之意。她顫動著柳絮般輕柔的蛇腰、拖動著尚不靈便的修長,攥緊著寶貝如意,且戰且退。
納蘭重光見到金蛇夫人逃走如此誘惑的光景,被“天”字附體的胯下堅挺之物立刻隨之膨大起來。
龍傲天的開始按捺不住,他徹底壓制住了納蘭重光身軀中的全部冷靜。他朝著秀色可餐的金蛇夫人的方向,堅決挺進,果斷進擊,全身的王霸之氣匯聚成一股龐大的颶風。
在王霸之氣造出的颶風之中,四周的樹木山石盡皆被凌空卷起,被當成了各種建設材料。并于頃刻之間,搭鑄出一座完全隔絕于世的城堡。
城堡之內只有兩個人,納蘭重光與金蛇夫人,所有閑雜人等都被清場。因為他想馬上組織一場特殊演出,這是絕不歡迎有外人圍觀的。
龍傲天在金蛇夫人完全絕望的眼神中,伸出了蒲扇般的大手,動作迅捷、一氣呵成,以靈巧的擒拿動作完成了攻擊,最后一把扯住她的粉脖,順勢將其輕輕拎起到了半空。
他的另一只手沒有閑著,先劈手奪下了金蛇夫人的如意寶貝,徹底解除她的全部武裝。
納蘭重光接受著覺醒龍傲天的意志支配,化身成為了進擊的巨人,只圖觀賞“無限風光在險峰”,哼起小調,尋訪著傳說中的“天生一個仙人洞”!
今日痛飲慶功酒,
壯志未酬誓不休。
來日方長顯身手,
干灑熱血
寫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