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燁所料不差,侯瑾果然卷土重來,高聲怒吼,現出原型,正是混世四猴之赤尻馬猴,身高數十丈,興風作浪,揚動魔爪,便有滾滾洪峰碾壓而至,堪比移山大圣獅駝王的獅威移山令。
“雕蟲小技,也敢在我面前賣弄?”楊燁滿臉不屑冷笑,揚動長袖,瞬間念生小千世界,袖里乾坤神通言出法隨,只一籠又將侯瑾所放的洪水給收了,“有禮不往不合規矩,母猴精,且再嘗嘗豪氣之劍!”
話音剛落,妖劍鬼門關再被祭起,倏地劍光化線,升高至五丈余高,白色劍芒中托出一道幡來,光分五彩,瑞映千條。
侯瑾留著前世無支祁的記憶,見到這幡嚇得魂不附體,喃喃自語道:“這……這怎么可能?這是女媧娘娘的招妖幡,豈會落到這凡人國王的手中?”
轉瞬,妖劍鬼門關所幻化的招妖幡之神芒罩落下來,將侯瑾緊緊纏住,迫使其無法操控行水之術,難再駕馭東海之浪。
與此同時,侯瑾腦海深處,驟被撞進一尊女圣的宏影。但見此圣容貌瑞麗,國色天姿,人面蛇身,雍容尊貴,威嚴難以逼視。
“赤尻馬猴,你可還認得本宮?”
遠古記憶霎時覺醒,侯瑾悟出女圣的身份,誠惶誠恐,趕忙拜叩道:“小畜拜見女媧娘娘,祝娘娘圣壽無疆。”
女媧娘娘輕輕點頭道:“很好,想我妖族凋零,百不存一,沒想到在這個世界,卻還僥幸存下一支香火。”
侯瑾道:“小畜生是妖族之屬,死后照舊是妖族之鬼,哪怕歷經三災九難,百世輪回,都不敢辜負娘娘的教誨。”
“你既記得我的教誨,還為何對人類大開殺戒,更制造洪災,損傷功德。難道你忘記了所有的人類,皆是由我所造,人與妖份屬同根,不應當自相殘殺。”
侯瑾聞得此言,有些自慚形穢,但旋即便化作堅定,朗聲解釋道:“人和妖,本是不該自相殘殺,可我們妖族,也總該要活下去。娘娘您是知道的,妖族除猴、狐等寥寥數系,大抵都七竅不全,難成仙道,故壽元短暫,多數族人難活一甲子歲數,唯有強奪人類精血,方能打破桎梏,求得長生……”
“住口!”女媧娘娘怒道,“正因爾等愚昧自私之見,方讓吾妖族為三界之公敵,為造化所唾棄,更成為天道重定平衡的殺戮祭品。”
侯瑾猶不服氣,仍鼓足勇氣辯解道:“但是……娘娘,天之道,不是就該損有余而補不足嗎?”
女媧娘娘冷冷一笑道:“損有余而不足?三清圣人壽元更加有余,天庭玉帝權勢更加有余,西天佛老神通更加有余,你們這些志在不足待補的,何不向他們求有余?又何苦豪奪榨取那些遠不及爾等的凡人?”
這般辯辭恰好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泗洲圣母啞口無言,女媧娘娘卻接著又道:“侯瑾,我現在必須告訴你一件事,這位天外天來客、傲來國新任國王,他是尊我意志的代言人,來此世界是要與天庭眾神為敵,要重塑我妖族的榮光,凡我女媧一脈的妖族都要受其驅遣!”
侯瑾微微頷首道:“娘娘,這個小畜已經猜到,從他拿出招妖幡,我就知道他該是傳說中的新妖皇至尊。只是……他連續陷害,先后害死三個結義兄長,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小畜雖然不才,安能辜負手足義氣,去認仇家當主公?”
女媧娘娘搖頭嘆息道:“侯瑾,你完全錯了。楊燁他不是連續害你,他是在救你。若你繼續和申陽等不成器的猴妖為伍,最多再過一年,就是你的滅頂之災。”
侯瑾雖知女媧娘娘道行高絕,能知過去、現在、未來之事,但乍聽這般訊息,仍覺狐疑,遂細作詢問道:“娘娘,此話怎講?”
女媧娘娘二話不說,只將柔荑點在侯瑾眉心,將其神識帶進時間長河,去觀摩未來之機變。
須臾,侯瑾魂魄重新歸體,宛若隔世,汗流浹背,俏面發寒,滿是恐怖畏懼之意,最終五體投地拜叩道:“娘娘,小畜罪該萬死,明白自己錯了,求您指點迷津解救。”
女媧娘娘沉聲道:“侯瑾,你和你那三位猴妖兄長不同,殺戮不重,罪孽不深,有獲得拯救、逆轉命運的機緣。其中關鍵,在于走對路、跟對人,將功贖罪、賺取功德。”
“難道走對路,就是要走人道;跟對人,就是必須伺奉這位楊先生嗎?”
女媧娘娘繼續勸道:“你可以選擇說不,但結果只有一個,就如你時間長河中所見,佛門大圣王菩薩和小張太子師徒,會徹底葬送你的自由,推你至永世不得超生之境。”
“不行……娘娘,我寧愿粉身碎骨,也無法承受這般結局。”
“侯瑾,請莫要再執著于仇恨,其實你選擇這條新路,就是替侯通、侯彌和申陽等人贖罪,楊燁擁有奇寶龍珠,每年都有一次施展起死回生之術的機會,只需你替他立下大功,功過相抵,便可求他復活這些猴妖們。”
“可是,就算我愿意歸降,傲來國王可會接受和信任,原諒我多番挑釁之過失。”
女媧娘娘笑道:“癡兒,你瞎擔心什么?你所掌之三光神水,事關玉清圣人元始天尊的線索,只須你誠心,楊燁必求之不得。”
女媧娘娘在識海世界游說侯瑾,外面的戰斗并未停止,楊燁心領神會,若有所悟,揭開造化葫蘆,念聲“收”,便將失去抵抗力和意識的泗洲圣母收進其中,留待日后處理。
另一邊,靈明石猴大戰六耳獼猴,越斗越進白熱化,兩條金棍如玉女穿梭,倏忽變幻,上下往復盤旋,招式精妙絕倫,勁道驚天動地,余波外溢,威震花果山岡,看得觀戰眾人個個眼直。
尤其是同樣歸于混世四猴之屬的通臂猿猴袁曼,越看壓力越大。那六耳獼猴初始被孫悟空壓著打,只辦得遮攔招架,但隨著時間持續,卻越戰越勇,氣力越來越大,招式用得越來越精妙,漸漸扭轉頹勢,針鋒相對起來。
孫悟空抖擻神威,使出多臂神通,綽起三條如意金箍棒,暴風驟雨般亂舞;六耳獼猴見招拆招,同樣變成三頭六臂應戰。悟空惱怒,將掌中棒子拋出,瞬間化作萬萬千千,六耳獼猴仍舊不懼,如法施展,照舊弄出千千萬萬條棒子,威力渾然不遜半分。
凌瞾秀眉深鎖,她的眼界比神猴袁曼、孫悟空等人高明,已然看出其中不妥。這六耳獼猴所用的本領,分明酷似楊燁得自魔人布歐處的模擬天賦,效果更加完美,能在戰場上,以最快速度掌握敵人使用的武藝和神通,且其熟練度、優先度和技能等級,都和所學對象一般無異。
六耳獼猴正是借助這種天賦,剽竊學會了孫悟空的千鈞棒法和七十二變,并愈戰愈猛,韌力綿長,始終立于不敗之地。
“不好,若按這般情形發展,悟空一人將無法戰勝獼猴王。”
但正當凌瞾看得焦急,楊燁卻以心有靈犀之術傳音過來:“丹瑤,請你放心,此戰取勝之人,必是悟空。”
他們交談之時,孫悟空和六耳獼猴的比斗持續升級,都駕筋斗云飛到遙遠高空,各自用出法天相地的神通,變成兩個巨人狠命對砸。同時另有兩撥小猴子,都是毫毛所化的身外化身,各自組成戰陣,廝殺得熾烈無比。
隨著戰斗持續,孫悟空漸漸清醒,從狂暴急躁的情緒中解脫,開始思忖起六耳獼猴的不妥之處——原本此猴本領尋常,招式也不多變,但只要自己多使用一種神通,未過許久就會被其剽竊,然后原封不動反擊回來,招數熟練,宛若浸泡過無數的年頭。
“這個妖精,莫不是一直都在偷學俺老孫的本事?”
悟空因此愈加忌禪,不敢再用新的本領對敵,只用棒法糾纏,陷入一場苦戰,有心想呼喚同伴相助,但卻更糾結自家信義——出爾反爾、背信棄義之輩,如何配稱齊天大圣?
正當悟空進退兩難之時,卻有楊燁隔空傳音而至:“悟空,休要怕他,只管使用悲血氣,任那獼猴六耳聆聽、模擬神通之術再是靈異,亦斷然無法偷學你這一招。”
孫悟空最是信任楊燁,聽到指示,便不假思索,將雙臂往腰間一探,渾身蕩起一股殷紅如血的斗氣,倏地盤旋環繞推出。
獼猴王趕忙以筋斗云身法倒退,邊退邊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壓抑,只覺耳鼻口眼觸等五感器官,都被強制送進濃濃的悲慟之意。須臾,獼猴王雙目變紅,竟然啪嗒啪嗒哭出淚滴來。
這是一種直沁靈魂深處的悲涼感。
六耳獼猴大駭,心中暗忖道:這算什么招數,好生古怪,又好生厲害!?
心隨意動,獼猴王閃電般發動自家的天賦本領,六只耳朵一齊尖尖倒豎,從中放射出天網也似、無形無質的紫色波紋,悄悄籠罩孫悟空全身,妄圖窺測其赤紅斗氣的秘密。
楊燁元龜變化妙算神機,天視地聽能勘探肉眼難辯之事,已然在旁看清獼猴王的反應,不由欣喜暗道:好,成了,此獠中計,悟空贏定了。
說時遲,那時快,紫色波紋剛一觸及孫悟空的悲血氣,立刻引出反應,那斗氣展現出“一元之初,萬法之始”的奧義,倏地化作饕鬄猛獸,張開血盆大口猛吸,竟將大半紫色波紋給吞噬下肚。
此處暗中交代,這些紫色波紋,正是獼猴王六只神耳模擬世間各種神通的根基所在,類似蝙蝠所放的超聲波,但如今卻被孫悟空霸道的悲血氣吞噬一半以上,頓時使其元氣大傷。
砰砰之聲乍起,可憐的獼猴王被弄得六個耳朵同時噴血,神耳鼓膜盡碎,瞬間喪失聽覺,一應曾偷學過的神通,瞬間全失,驟然被打回原型。
“反擊時刻已到,悟空還不動手砸他丫的!”
楊燁再次高喝提醒,孫悟空答應一聲,如意金箍棒高高揚起,凌空跳躍,倏忽神動,口中長嘯:“妖精,你吃俺老孫一棒!”
如意金箍棒落下,六耳開瓢,就此絕滅一個猴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