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女的哭聲喚醒了昏睡的高氏,高氏緩緩睜開已經渾濁不清的雙眼,眼前昏昏綽綽,只能模糊地看到大概的輪廓。
高氏看到大姑娘田鳳英,心里的恨意已經漸漸退去,這幾個月她過的(日rì)子,讓她心力憔悴,自從二姑娘走后,她強撐著下地做飯,兒子也幫不上什么忙,她感到這幾個月是人生中最艱難的時光。
高氏渾(身shēn)疼,尤其是(胸胸)口,好像壓著沉甸甸的石頭,讓她喘不上氣來,躺在病(床床)上,高氏自己知道,恐怕自己的(身shēn)體撐不了多久了。
田家三個子女見高氏醒來,全都哭著喊著媽,臉上還掛著淚水,高氏看著這幾個字女,兒子最讓他揪心,大姑娘離了婚孤零零一個人,老二和老三反倒是不讓她牽掛。
“媽,大嫂和小暖也來了。”田鳳英哽咽道。
高氏有些聽不清,看大姑娘嘴巴一動一動,她用力仰起頭,看到站在(床床)尾的大兒媳婦和大孫女。
高氏默默閉上眼睛,渾濁的淚水從眼角滑落,這一生自己到底留下了什么,高氏腦海中閃過一輩子的生活,對丈夫的愧疚,對大媳婦的折磨,對兩個孫子的不喜,唯一最疼的就是兒子,可是兒子卻成了這個樣子,因為自己的折騰,(身shēn)邊兒除了柳燕那個可怕的女人,一個疼他照顧他的人都沒有。
高氏抬起手,指著田小暖,田母推了推大姑娘,田小暖往前走了幾步,站在田父(身shēn)后,高氏腿邊。
“養……養……”高氏費勁地張嘴說話,卻發現發不出聲,舌頭好似也不是自己的,一說話渾(身shēn)震得疼,她只能指指兒子。
田小暖立刻明白了(奶奶)(奶奶)的意思,讓自己養田父,田小暖面無表(情qíng)地看著(奶奶)(奶奶),田父看著大姑娘,這些年的恩怨糾纏,每個人心頭全都是沉甸甸的痛。
田小暖看著高氏,看著她眼中復雜的神(情qíng),哀求、害怕、擔憂、痛苦,她不能答應這件事(情qíng),她不想下半生還和田父糾纏。
田小暖微微搖頭,看著高氏眼中厲色一閃,繼而滿眼的失望,田父看著大姑娘搖頭,心里涌上一股凄涼。
他本來以為自己能有兒子(嬌交)妻,結果統統是謊言,母親也被自己折騰的沒了命,田父悔得腸子都青了,現在看母親奄奄一息地躺在病(床床)上,女兒也不肯養自己,他心里又急又悲,突然用頭撞旁邊兒的柜子。
“媽,我死了算了,是我害你吃苦受罪,是我害你連個清凈(日rì)子都過不上。”
田父的突然舉動,田小暖立刻后退,田鳳英見小暖都不肯拉大哥一下,終于清醒地認識,這一生大哥恐怕只能一個人孤獨終老。
田鳳英哭著拉大哥,高氏看兒子這般痛苦難過,也是老淚縱橫,田鳳玲自從上次的事(情qíng)后,還是被醫院開除,現在在家門口的小診所打工,每天辛苦勞上班,工資也少了許多,她雖然恨死田母,可是她不敢鬧了,她怕田母鬧去丈夫的單位,再鬧下去丈夫就要離婚了。
“媽,要死也是我該死,都是我害了你,是我做錯了所有的事,我這破(身shēn)體還活著干什么,早死早享福。”
田父在這一刻真的有了尋死的念頭,妻離子散沒人關心,這么凄慘地活著還不如死了,他心里涌上一股橫勁,把柜子撞得梆梆響。
雖然恨了一輩子,看到這般場景,田母終究是不忍看下去,田小暖看著父親這輩子這么慘,心里也不輕松,好像前世的恨在這一刻不在那么重要,她心里并沒有報仇的快意。
“別撞了,我確實沒辦法再和父親一起生活,(奶奶)(奶奶)你也不用擔心,父親有房子,將來賣或者租都可以過上衣食無憂的晚年生活,如果以后他沒錢住養老院,我可以出錢,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qíng),別的你不能要求我。”
田父被大妹抱住,聽到自己以后只能住養老院,也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他不是絕戶,他不想住養老院,現在他的妻子女兒全都不要他,就是有吃有喝又怎么樣,有房子又如何,這一刻田父覺得給自己再多的錢,也換不回親(情qíng)。
高氏看著兒子撞得通紅的額頭,心疼地抬起手,想要給兒子揉一揉,高氏看著兒子蒼老的面容,漸漸模糊了眼角,她仿佛看到小時候聰明淘氣的兒子朝他跑來。
她又好像看到丈夫遠山在門口等著自己,遠山還是年輕時候的樣子,穿著一(身shēn)藍布衣服,高氏看著門口,顫巍巍地抬起手道:“你們看,你們爹回來看你們了,他來接我了。”
田小暖看著高氏渾(身shēn)死氣大盛,而順著她指的地方,她卻是感覺空氣仿佛變得粘稠,朦朦朧朧似乎有個什么東西站在門口,那邊兒的空氣仿佛都變得不太透明一般。
“遠山……”高氏輕輕喊了一聲,這一聲特別清晰,帶著濃濃的思念,田小暖看著高氏長呼一口氣,整個人奇跡般地坐了起來,滿是皺紋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高氏深深抓著田父的手,眼珠子瞪得老大,不眨眼地看著兒子,終于重重地朝后跌去,田小暖看著高氏帶著對兒子的不舍,不甘地離世。
病房亂作一團,田鳳玲沖出去哭喊著叫醫生快來,叫醫生救命,聽到病人不行了,醫生也迅速沖進病房,對高氏進行急救。
最終高氏還是沒能活過來,她的眼角慢慢落下一滴淚,田小暖看得出來,最后(奶奶)(奶奶)惦記的還是自己的兒子,也許她這輩子最(愛ài)的就是田父,只可惜這個兒子在她的溺(愛ài)下,一點不爭氣,高氏臨到死,都舍不得兒子。
醫生搖搖頭,病房里響起悲痛的哭聲,田鳳英撲到高氏(身shēn)上,死死抱著高氏不松手,她心里后悔極了,自己為什么要和母親賭氣,母親生病后自己一天沒伺候過。
田父呆呆地站著,似乎不相信,那個一直疼自己的母親就這樣走了,他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走了,母親走了自己怎么辦?
“也算是有福氣了。”田母嘆氣道,田小暖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