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秋意漸深,明月樓依然繁華如舊。
那件事已經過去三天,季英的心中一直忐忑不安。他不知道,這次,自己到底是做對了,還是做錯了。
在翻來復去的想法中,他曾經做過最壞的打算,那便是一有風吹草動,他就帶著家人隱沒于江湖。憑著季家近百年巨大聲望積累的人脈,這一點,并不難做到。
不過,今天早上,去給老爺子問安的時候,季心的話讓他寬慰了不少。
“既然這件事牽扯到太子在內,想必皇帝一定不會草率從事的。雖然說摻和到這種層次的事情中不是什么好事,但我們季家人,做了便是做了,從來沒有后悔的說法!且放寬心,只要天子持中,那些諸侯王雖然驕橫,卻也不敢隨便的把怒氣撒到我們頭上來!”
虎老雄威在,當年季氏兄弟在朝堂內外的耿直威嚴,連樊噲灌嬰周勃這些人都要避其鋒芒,不敢與之硬抗,什么時候畏手畏腳怕過事了!
那天的場面,雖然鬧得有些大。但最后,除了劉玄斷手之外,其實并沒有造成什么不可收拾的后果。
因為,就在巡武衛勁卒們得到將令,要沖上樓來抓人的時候,得到元召示意的宮中侍衛們站到了樓口,張騫舉起了一塊宮中御制金牌,大喝一聲:“當今太子在此,巡武衛全體護駕,有敢犯駕者,以謀逆罪論處!”
聲音洪亮,樓上樓下的人一下子都安靜下來。太子在此哪……哪一個?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大漢太子劉琚終于第一次出現在公共場合中。他的臉色雖然有點微微的蒼白,嘴唇抿得緊緊的,但目光很堅定。
他站到欄桿前,面對著無數望過來的目光,耳邊響起剛才元召對他說過的話。
“所有這些人,都將是未來的你之臣民。去吧,讓他們看到你的意志和尊嚴!”
背后有素汐阿姐和元哥兒,還有父皇與母親,自己還有何好怕的呢!劉琚揮了揮手,只說了一句話。
“長安街市穩定,正需爾等維持,不用在此耽擱時間,速退去吧!”
帶隊的校尉回頭看向將軍,田少重無聲的嘆了口氣,他雖然不認識太子劉琚,但他知道,這個人,一定就是那位在博望苑讀書的太子本人無疑。
“遵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太子雖小,也是君上!臣子再跋扈,也不敢公然抗命。
田少重陰沉著臉,向上拱了拱手,勉強從嘴里擠出這兩個字來。然后一甩罩袍,率先出門而去。不一會兒,樓內樓外的巡武衛勁卒都撤得干干凈凈。
事已至此,無話可說,看來今天這個場子是找不回來了。不過沒關系,馬上所有的諸侯王們都會來長安了。到那個時候,再連本帶利的還回來也不遲!
劉姝瞪了眼依然在得意洋洋的小冰兒,冷冷的說了聲,今日斷劍之辱,早晚必報!然后束起了散開的裙裾,自飄然而去了。
“什么太子……狗屁!不過就是個歌姬所生……。”
“哼!等著瞧!賤婢之子,也敢和我們兄弟作對……。”
“斷手之仇,這筆賬,我齊國決不會善罷甘休的!自己的同宗血脈不幫,倒是去幫著外人……。”
小王爺們連禮都沒有過來見,徑直下樓走去,邊走邊嘴里罵罵咧咧的,聲音有些高,就是故意要讓樓上的人聽見。
劉琚聽在耳中,臉色更加蒼白,手指使勁抓著欄桿。有人走到身后,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言語之爭,勿需介懷。世間人看的是你的作為,而不是你的出身。何況,衛夫人終究也會有尊貴無比的那一天。”
劉琚使勁的點了點頭,回過身,看著元召鼓勵的目光,心中暗下決心,自己一定要好好學習為政之道,將來讓天下人看看,對得起所有人的期望。
一場風波,暫時平息。但每個人都知道,這件事還沒完,未來是福是禍,尚未可知。
小冰兒見敵人都走了,這才垂下腦袋,低眉順眼的走到元召跟前,偷偷瞧了瞧他的臉色。
“師父啊,是不是我又闖禍了……不過,那個胖家伙實在是太可氣了!竟敢調戲靈芝姐和素汐,我,我可是替你教訓的他啊!”
元召看到她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伸手重重在少女腦瓜上彈了一下。
“休得胡扯!明明是自己耍氣傷人,還說是為了我們。算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就不要再糾結。何況,開通西域,早晚會與這些諸侯王的利益發生沖突。這樣的事,早一天來到,就早一天解決好了。”
聽到他這樣說,眾人有些不太明白。元召卻不再多做解釋,領了眾人,與季英告辭。有些計劃,他還要再回去好好的想一想,等到周全一些,再上奏天子御前。
對于無端把明月樓牽扯進來,元召表達了自己的歉疚之意,季英卻爽朗的一揮手,大風大浪見得多了,這點兒事不用掛懷。彼此對視一笑,相契于心。
秋日風高氣爽,這會兒卻在長樂塬上。劉琚與素汐好久沒有見過舅舅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