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召今天穿了一身合體的朝服,他雖然身量還未長成,顯得有些單薄,但在朝堂次席上坐下之后,已經沒有人再顧得上去注意他的年紀。
在這么正式的場合,任何朝堂的細微變化都會被賦予特殊的含義,更何況是這樣明顯的事。三公的位置是能隨便坐的嗎?答案是,不能!
負責紀錄的司馬遷,在竹簡上認真的寫下:“秋,九月,大朝會。廢置太尉一職。新設尚書令,參朝理政,茲此始……。”
在這個時候,所有人才想起來,皇帝當初設置尚書臺的時候,曾經發布過一個任命:長樂侯元召,為尚書令。
原來,在有些人心目中只不過是皇帝“秘書長”身份的尚書令職位,地位竟然這么高!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丞相田玢心中苦澀之意更濃,他終于徹底明白了兩天前皇帝敲打自己的用意。看來自己要想長保富貴,從今天開始就要無條件的擁護天子意志了。
須髯飄白的御史大夫,排位在少年的后面,兩人年齡相差了整整四十歲。公孫弘心情復雜,夾雜了嫉妒和怨尤。他以布衣之身一躍而成為了御史大夫,實際上的副丞相,已經算的上是青云飛縱了。但是和元召比起來,他感到臉上一陣陣的發熱。
雖然這位小侯爺也曾經做出過一些功績,但驟然之間就竄到了這么高的位置上,朝臣中大多還是不心服的。就算是汲黯、鄭當時、石寬這些對元召比較看重的大臣,他們心中不是欣喜,而是深深的替他擔憂。
朝堂上的兇險,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皇帝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把他推到風口浪尖,腳下就是萬丈深淵,一個不慎,就粉身碎骨了。
唯一感到振奮的,大概就是列位在其余臣子中間的尚書臺幾位年青常侍和給事中了。他們互相交換著眼神,對于未來的前途充滿了無限期待。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齊王劉定國從元召一進來就注意到他了,見他竟然跑到三公的位置上去坐下了,還一副心安理得的樣子,心中的怒火,簡直就是騰騰的往上漲。
他喘著粗氣,扭頭對身邊的楚王、河間王、燕王等人低語幾句。那幾位王爺并不認識元召,聽說這個普通的少年就是,想起自家世子們也曾訴說過此人的惡行,頓起同仇敵愾之心,暗中約定,一會兒就同時發難。
淮南王劉安坐在這個區域的首位,他冷眼旁觀著諸侯王們的小動作,面無表情,心底卻很沉重。
元召,從當年第一次遠遠看到這個人開始,劉安就有一種沒來由的憂慮,此人會是自己將來的勁敵。這樣的擔心,從元召一劍鎮雪原就開始了。
只是,淮南王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預想過他十年之后也許會成氣候,而今不過剛過去三年,他就到了這個地步,開始呼風喚雨,行云布霧……!
諸侯王們來到長安已經有幾天了,早已經都分別覲見過皇帝,當然,這樣的公共場合,還是第一次。所以,各種禮儀問候,還是要該怎么樣就怎么樣,規矩制度是不能逾越的。
皇帝答禮完畢,開始朝會議程。最近的幾件大事,有分別負責的大臣出班啟奏,皇帝一一頜首,做出簡約的口諭回答。
然后,太中大夫鄭當時出來奏報了入秋以來的水情。這件事還是比較嚴重的,皇帝問的很詳細,聽完之后,心中也很是憂慮。但天象如此,人力也暫時無法可想,只有詔令受災郡縣加緊防范,尤其是幾條大河大江,務必組織人手,日夜巡查,以保障黎民生命安全。
這些事,自然有司會專門奉旨去辦。事關蒼生國運,沒有人敢在這些事情上玩忽職守,至于能做到什么程度,那就是盡人事聽天命了。人力所限,別無他法。
元召靜靜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聽著。其實,皇帝今天特意傳召讓他來朝會,目的是什么,他心中清清楚楚。
諸侯王們勢力太大了,他們已經形成了一個利益的整體。皇帝想要破局,必須要一把鋒利的刀,而他選定的,就是自己。
今天的這第一次較量,如果打不開局面,勢必就會陷入僵局,如果由此而再動刀兵,那就糟了。因為現在的形勢很嚴峻,大漢已經與匈奴徹底的翻了臉,那層溫情脈脈的面紗,早已經蕩然無存。雙方都在厲兵秣馬,大戰不一定在哪一天就一觸即發,所以必須快刀斬亂麻。
至于各地的雨災,自己倒是也有點辦法,能有效減輕后續災害。待會兒下朝的時候,可以找機會與太中大夫交流一下。
他正在想著這些事情,忽聽有人厲聲高叫道:“陛下,臣有重大冤情上奏!請陛下替臣做主啊!”
這一聲喊,嗓音洪亮,所有人都聽的清清楚楚。循聲望去,正是那位來自東海之濱的齊王劉定國。
皇帝眉間微皺,卻并不動聲色,端坐御座之上,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