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這樣算不算我贏?”說完成默又朝海王龍的嘴里撒了一大把鮮香濃郁的“鵝頸藤壺”,近十米長的龐然大物昂著腦袋在水中晃動著尾鰭,就像等待喂食的寵物犬。
雅典娜沒有立刻回答成默的問題,她站在水池的邊沿,低頭俯瞰正向成默搖尾乞食的海王龍,有些遺憾的說道:“還是......智商太低了......”
成默以為雅典娜會順帶諷刺他兩句,結果并沒有,他心中覺得異樣,低頭看見雅典娜窈窕健美的身線在碧波間搖晃,可惜海德拉帶起的波浪有些大,叫成默看不清楚雅典娜那精致的面龐。不過他卻敏銳的發現雅典娜的眼眸里閃過了一線紅光,像是有光源剛才從她的眼睛上掃過。
這光很是熟悉,成默立刻就想起了自己在進入九號醫院時,有同樣的光檢測了他的虹膜。
與此同時,水中的“海王龍海德拉”似乎也覺察到了什么,剛才還在歡快的圍繞成默腳下轉圈,此刻卻紋絲不動,從水里揚著頭,膽怯的望著雅典娜。
成默意識到了不對,繃緊了神經,全神貫注的觀察是哪里出了問題,就看見培養皿的底部爆發出驚人的藍光,心有防備的成默匆忙的把腿從水池中收了起來,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跳下了池沿,連滾帶爬向水族箱的玻璃幕墻跑去。
碧藍的光照亮了整個巨大的房間。
水池里傳來了“海王龍”悠長的悲鳴,浪花如海潮般翻涌,將背對水池的成默從頭澆到腳。等成默再次回頭,就看見剛才追著他狼狽逃竄的白堊紀猛獸,翻起了白色肚皮在漣漪陣陣的池水中無聲漂浮。
成默抹了把臉上咸澀的池水,注視著死去的海王龍,他倒沒什么意外的情緒,只是有些可惜“海王龍”多少還有些研究價值,也覺得雅典娜有些小題大做,遷怒于一只寵物實在有失天榜第一的風度。
另一側的阿亞拉和全副武裝的未來戰士們卻被嚇壞了,一群人稀里嘩啦的跪了一地。
“貝雷特大人!他并不是從正門進來的,他是從九號醫院那邊進來的!不是我們的錯!”其中一個跪在阿亞拉身旁的未來戰士心驚膽戰的低聲辯解。
雅典娜沒有理會。
“大人!我守護海德拉不利,請責罰我!”跪在地上的阿亞拉垂著頭低聲飲泣。
雅典娜同樣沒有理會,她站在池沿上轉身俯視著成默,淡淡的說道:“鑒于你剛才的表現還算有點意思,算不上一個蠢貨,所以你要當我的下屬,我可以賜予你這個機會。”
雅典娜眼神里并沒有怒氣,看樣子她殺死自己的寵物并非遷怒,成默覺得自己揣摩不透雅典娜的心思,只覺得對方的自負完全超過了他的想象。
他稍稍抬頭注視著站在池沿上的雅典娜,本來她就很高,站在臺階之上就顯得更高,宛若被供奉在神殿里的大理石神像。成默不由的想起了盧浮宮大盧階梯(Da乳
Starcase)頂端的平臺有一座船首型基石上面豎立著的勝利女神雕像。
那尊雕像在找到時沒有了手和頭,卻絲毫不影響她成為盧浮宮三大鎮館之寶,即便只剩下了身軀,人們也能感受到勝利女神雅典娜英姿颯爽激情四射之下那高貴神圣的氣勢,看客們在仰望之時,總是在猜測著雕像最初完整的樣子,并在想象中彌補著殘缺,因此而獲得了極大的審美享受。
成默卻認為,如果以雅典娜為模特雕刻勝利女神的神像,一定能無限的接近所有人的想象中的勝利女神。
不過這不是他當雅典娜下屬的理由,但成默也沒有直接回絕雅典娜,而是說道:“我是醫生,您是魔神,本來我就是您的下屬。”
“我討厭喜歡拐彎抹角的人。”
成默避開了雅典娜莫得感情的視線,低下了頭以臣服的姿態低聲說:“抱歉,貝雷特大人。我不知道您是如何理解的,但我愿意為您抗擊歐宇的清剿盡全力。”
“你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歐宇,更低估了我.....”這時恰好有一隊戰斗機從海德拉大廈的上空掠過,引擎的轟鳴將玻璃都震響,雅典娜瞥了眼落地窗外,“我不需要任何人幫助。”
盡管已經猜測到了雅典娜的回答,成默還是為雅典娜自負的程度感到驚訝。這種極端自負的人最不好打交道,在他(她)們的內心深處不需要其他人的肯定,也不需要其他人的意見,贊美和詆毀對他們來說都沒有意義,他(她)們不管面對什么都會我行我素。
和這種人交往,太強悍他(她)會視為敵人,弱小了他(她)又會看不起。如何找準定位是與之相處的關鍵問題。
按一般規律來說,想要引起這類的人注意,適當的刺激對方是不二的法門。但雅典娜不是一般的女人。這種刺激得恰到好處,刻意了她會反感,強烈了她說不定一刀就把他給料理了,他必須拿捏好度。于是成默刻意用一種談判中討價還價的語氣,不帶情緒的說道:“貝雷特大人,我知道您實力強大,就算是拿破侖神將都拿您沒有辦法,不過.......我剛才可是真的有兩次機會可以殺死您,可我并沒有這樣做......”
雅典娜沉思了須臾,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你確實有過機會,不過不是兩次,而是一次......”雅典娜也沒有說是那次,稍微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我會答應你一個不過分的請求。”
聽到雅典娜的回答成默心中稍稍松了口氣,卻瞥見跪在水池邊的一群人雙手撐地在瑟瑟發抖,其中阿亞拉還在哽咽。即使雅典娜并沒有去看阿亞拉和那些未來戰士,但他們似乎卻在承受著來自雅典娜的龐大壓力。
成默自然也不會在乎這些人的下場,只是雅典娜答應的如此干脆,還輕易的就許下了諾言,再次出乎了成默的意料。他仔細思考,雅典娜竟問都沒有問有關他記憶的事情,也沒有問他怎么能夠沒有烏洛波洛斯還能使用圣器,甚至連她的烏洛波洛斯都沒有急著要他交出來。成默這才肯定雅典娜并不是那種單純的驕傲自負,而是確確實實達到了本我的至高境界。
這讓成默不得不由衷的敬佩,他喜歡這樣的人,尤其是在對自己有利的狀況下。他掏出了褲袋子里屬于雅典娜的“烏洛波洛斯”,誠懇的低聲說道:“貝雷特大人,您的胸懷令我敬佩!我為我剛才的行為向您道歉!”
雅典娜伸手從成默的掌心拿起屬于她的烏洛波洛斯,重新戴在左手手腕,“不需要對我說道歉這種毫無意義的話,我向來只要求付出代價。”
成默啞然,隨后說道:“我只是秉承著華夏人的優良傳統,客氣一下而已。”
“虛偽。”雅典娜揚了下下巴,“有什么請求,現在就可以提。”
成默低下了頭,輕聲說道:“我希望您能放我和我同伴離開。”
“同伴?如果你是說那個女醫生的話,我并沒有為難她,她在海德拉外面開了個診所,如果想要離開,她隨時都能走。至于你那個混血種蜥蜴人同伴......”
成默滾動了一下喉嚨,沒有說話,只是不動聲色的等待。
“他的情況有點特殊,原本他只是個等級很低的變種人,讓他離開沒什么問題。可現在不一樣,因為他曾經長期服用‘瘟疫之影’,血液中有了上帝基因的成分,加上又移植了純種蜥蜴人的心臟,導致發生了很有趣的變異,這個變異對我們黑死病關于‘上帝基因’的研究至關重要。可惜海德拉的設備并不是很完備,因此他被我送去了伊甸園做更深入的研究。所以,不是我不答應你,而是我沒辦法答應你,至于放了你......”她停頓了一下,“我現在放了你,你會面臨更大的危險,整個海德拉都被歐宇和雅典軍方的人包圍了,要是我猜的沒錯的話,這其中還有黑死病的一些人。不管是拿破侖神將還是某些黑死病的大人物,都不可能會讓你輕易離開海德拉......”
成默心中苦笑,眼見情況好起來了,結果事情一次又一次的峰回路轉,這讓成默的大心臟都難免有些麻木。如果不是想找“星門”討回一個公道,他真覺得沒有烏洛波洛斯,當個普通人生活也很好。
就在成默思索該如何是好之際,房間里響起了一個機械女聲,伴隨著警笛,空中回蕩起了火警預報,這聲音和“麻辣排骨”的聲音很是相似。站在池沿上的雅典娜沒有做任何動作,也沒有做任何手勢,她的面前就彈出了海德拉的三維圖。
成默毫不避諱的看了過去,發現海德拉從第三層到第六十層已經全部閃著紅色的火焰標志,還有大大的“蕩e肉s”在不斷跳動。他假裝皺了皺眉頭,事不關己的驚嘆道:“火燒的這么快?”
雅典娜邁開逆天的大長腿走下了池沿,淡淡的說道:“你的事先等等。”接著她轉身向著阿亞拉的方向走去。
這種情況下成默知道急也沒用,便平心靜氣的站在原地等待,他看著雅典娜的勾人的背影心想:“拿破侖七世不會放過我是肯定的。又是什么事情讓黑死病的大人物不會放過我?雅典娜沒必要騙我,那就肯定和她想拿到的‘瘟疫之主’有關......”
“那究竟又是什么原因讓雅典娜沒有下狠手殺我?”成默扭頭看向了水池中的“海王龍”,百思不得其解。
雅典娜赤著腳沿著濕漉漉的水池邊緣走向了阿亞拉,隨著雅典娜越來越近,穿著外骨骼的未來戰士們抖的愈發厲害了,匍匐在地面渾身篩糠,玻璃面罩下每一張臉孔都綴滿了汗珠,如同成默被淋透了一般。
等雅典娜沿著水池走到了大門處,跪在附近的阿亞拉抬手抹了抹淚珠,仰頭看向了雅典娜,滿臉悲戚的說道:“大人,我對不起您。請容我以死謝罪!”
說完阿亞拉就以閃電般的速度從腰間掏出了手槍,指向了自己的腦袋。
雅典娜揚起雪白纖長的玉足,粉雕玉琢的足尖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曼妙的虛影,精準的踢在了阿亞拉的手腕上,銀色的手槍徑直飛了出去,砸在了合金門上,發出了脆響。她垂著眼簾俯視著阿亞拉,淡淡的說道:“我不需要你死給我看。”
汗水和淚水在阿亞拉的臉上混在了一起,棕色的發絲貼在她潮紅面頰的一側,給這個輪廓鮮明,五官深邃的中東美女平添了幾分柔媚。她抓著手腕咬著嘴唇,強忍著疼痛一言不發的模樣,更叫人心生憐憫。
“知道當初我為什么選擇你管理海德拉嗎?”雅典娜冷冷的問。
“阿亞拉只是個凡人,猜測不到大人海一樣深的心思。”
“因為我看出來你是真的為這些難民好。我認為你雖然能力還不夠,但至少可以秉公處理好海德拉的事務。海德拉會發展成什么樣,我從來沒有寄予希望過,現在你搞砸了一切,我也一點也不失望。至于你對我忠誠不忠誠,說實話,我不在乎。”雅典娜扭頭看了眼濃煙滾滾的窗外,“阿亞拉,你只是對不起那些信賴你的貧民而已,你給過他們希望,現在又把他們帶入了絕望.....”
成默隔得老遠都聽見了雅典娜淡漠語調中的孤獨,這種發自內心深處的孤獨感成默是如此熟悉,然而這熟悉卻讓雅典娜的面容變的氤氳起來。成默不太能夠理解像雅典娜這樣的天之驕女為什么會孤獨。不是那種身份和認知與普通人的差距所引發的孤獨,是骨子里的出生之時從娘胎里帶來的孤獨。
比如他,與生俱來的孤獨是來自心臟病。當心臟病漸漸好了起來,他的孤獨感也開始如潮水般退去。只是某些在孤獨時保持下來的習性深入骨髓。其實在獲得了烏洛波洛斯,遇到了謝旻韞、沈老師、白姐、付遠卓、顏亦童還有高月美他們之后,他那如傷口般的孤獨感已經慢慢愈合。
他找到了書本之外的樂趣,這些樂趣是如此的多元,旅行購物逛二手市場,玩游戲喝啤酒擼烤串,交換書單寫讀后感品嘗美食,就算字母圈也有它獨特的樂趣在其中.......
成默站在水池邊看了眼已經被他毀掉的培養皿,覺得雅典娜是比曾經的他還要孤獨得多的.......怪物.......
他遠遠的眺望著雅典娜,想起她在水中漂浮的模樣,他下意識的覺得她也許應該是抱著膝蓋,像嬰兒一樣團在其中才對。只是她純真無暇的面容和那冷漠的血紅色龍瞳在成默心中形成了不可調和的對撞感。
“真是謎一樣的女人......不對,是謎一樣的美麗生物。”
阿亞拉挪動膝蓋在地上前進了一點來到了雅典娜的腳下,她俯身親吻著雅典娜的潔白無暇的腳背,溫熱的淚水一顆顆從臉頰滴落,“大人,阿亞拉知道錯了......”
“來不及了。”雅典娜淡淡的說,“我剛才沒能殺死拿破侖七世,接下來他不會再給我機會和他對戰了!”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阿亞拉應該下火獄......”
阿亞拉的哭腔里帶著掏心掏肺的悔意,就算是成默這樣心如鐵石的人也難免有些憐憫。
雅典娜卻無動于衷,只是冷冷的說道:“哭有什么用?現在這種情況,你投降吧!”阿亞拉直起身子,用衣袖擦干眼淚,壓抑著斷續的抽泣,一臉堅毅的說道:“大人!我絕不投降,我一定會誓死追隨你......”
“跟著我干什么?現在海德拉守不住了,我要你干什么?”
“大人,我還能為您洗衣做飯,只要能跟在你身邊做一個婢女,阿亞拉就滿足了,要不然你就讓阿亞拉去死.....”
“我剛才不讓你自殺,就是因為你投降還有點用。要不然我才懶得理你死不死......”
阿亞拉不知所措的“哦”了兩聲,隨即眼睛一亮,期期艾艾的問道:“你希望我投降,潛伏到拿破侖神將那邊做您的間諜?”
雅典娜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需要你針對歐宇和拿破侖七世做什么,復雜的事情以你的智商也干不了,你如果能搞清楚參與到這件事的黑死病魔神除了拜蒙和亞斯塔祿還有哪些就算不錯了......”
“是,大人!我一定能為您查清楚的。”
阿亞拉的語調里又燃起了一種重獲新生的喜悅。
“不需要你承諾,我也不指望你一定能查出來。讓你投降關鍵是要你負責九號醫院的病人的安全。這個并不難,他們都是些重要人物,拿破侖神將不會,也不能拿他們怎么樣,主要是有些人還沒有康復,你得負責看護好他們,讓他們安全出院,我不能砸了黑死病醫生的招牌。”
阿亞拉抬起頭,滿眼悲傷的注視著雅典娜問:“大人,您真的要放棄海德拉嗎?”
“我說過,海德拉對我而言并不重要,反而它還是我的負擔......”
阿亞拉又惶恐了起來,她重新趴在雅典娜的腳下,顫聲說道:“大人,請您不要拋棄您虔誠的追隨者!”
“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只要是您交待的事情,阿亞拉一定不打任何折扣的完成。”
雅典娜搖了搖頭,淡淡的說道:“除了關于病患的事情,我對你沒有任何要求,況且只要你投降,憑借你掌握的關于希臘上層的秘密以及你在難民中的威望,你在拿破侖神將的幫助下就能重建海德拉,根本不需要我.....”
“大人!”阿亞拉舉起了右手,虔誠的說道:“阿亞拉誓于造物主的莊嚴,身體和靈魂都屬于大人,絕不會背叛大人,如果違背了誓言,讓阿亞拉下火獄,經受永世的酷刑!”
“別發這些毫無意義的誓言,趕緊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
“是,大人。”阿亞拉從地上站了起來,因為久跪,身體還搖晃了兩下,她勉強向雅典娜鞠了躬,說了聲“告退”,才一步三回頭,轉身向門口走去。走到門口時,她撿起那把掉在地上的銀色手槍,打開合金門離開了房間。
等沉重的合金門關閉,雅典娜掃了眼跪在地上的幾個未來戰士,淡淡的說道:“至于你們......”
跪在阿亞拉身旁的男子直起身子,面朝雅典娜顫聲說道:“大人,他并不是從正門進入的,他是從九號醫院的電梯進來的,那邊并不屬于我們的管轄范圍。”
“不需要你提醒我,我知道。”
“對不起,大人!”男子一臉驚恐,重新匍匐在地面。
雅典娜面無表情的說道:“記得我們簽訂合約的時候,是怎么寫的嗎?”
男子沉默了許久雙眼失神的說道,“記得....記得....”
“現在是時候了。”
“是,大人!”男子顫聲說道。他直起了身體,他脫下了頭盔,從腰間掏出了手槍對準太陽穴,他緊緊的閉上了雙眼,隨即猛的扣動了扳機,“嘭”的一聲響,血花從他頭顱的側面飛濺而出,男子高大強壯的身體應聲而倒。
雅典娜環顧了一圈還剩下的未來戰士,她沒有說話,偌大的房間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默,當她的視線定格之時,那個方向的未來戰士,就脫下了頭盔,選擇開槍自盡。
成默看到這些人幾乎不需要雅典娜任何言語,就一個個前赴后繼的自殺,場面像是某些邪惡宗教儀式的獻祭現場,血腥殘酷,有帶著一種異樣的莊嚴肅穆。尤其其中還有年輕人,即便害怕到淚流滿面,還不停的說著我不想死,卻都沒有嘗試著反抗或者逃跑,最終還是選擇了自殺,這叫成默覺得不可思議。
整個過程雅典娜都很是平靜,當整個房間只剩下成默還站著的時候,她喚出了虛空中的海德拉大廈的立體地圖,在幾番選擇后,成默看到了“開啟三號自毀模式”一行字。
當光屏消失,池水就開始退卻,中間的培養皿也跟著開始下降。成默無暇關注這些變化,他看到雅典娜正款款的向他走了過來。她的步履并不匆忙,姿態也沒有模特走T臺那般的嫵媚妖嬈,直挺挺的,像是走向王座的女皇。如果此刻她的瞳孔里此時翻出龍睛,配著她修長曼妙的身線,畫面一定會讓男女老少全變成花癡。
只是對成默來說美感和危險程度成正比。
成默知道輪到他了,至于他的結局會如何,他心中不能肯定,也沒有把握一定能活下去。他注視著雅典娜沿著水池慢慢走近,她的容顏冷漠而寡淡,但身材又性感到爆炸,這種冰冷與火熱勾勒出令人心跳加速的天使與魔鬼的混合體。
可惜的是雅典娜的眼神過于無情,讓人打心底里畏懼,破壞了成默最直觀的感受。他不由的想起了“麻辣排骨”,就連那個骷髏機器人頭骨里兩顆紅色激光燈都顯得比雅典娜有人情味。而眼前這個女人的眼神,就像是高等智慧生物在俯瞰低等生物。
成默心想:“我可不是螞蟻。”他暗中深吸了一口氣,集中了全部注意力。
雅典娜停在了距離成默四、五米的地方,“現在來說說你的請求。”
成默猜測雅典娜是不是不想殺死自己的時候沾染上血跡,才會和他保持這么遠的距離。于是他邁開步子,主動的向她靠近,同時低聲說道:“貝雷特大人.......”
“好了,沒必要靠的太近。”
才走了兩步就被雅典娜制止,成默也沒有尷尬,他停住腳步聳了聳肩膀說道:“貝雷特大人,我希望你能帶我去伊甸園,讓我見見我的同伴,事成之后我愿意用‘瘟疫之主’作為酬謝.....”
在命和“瘟疫之主”兩者之間,做出選擇很容易。同時他也可以試探出,黑死病的人是不是因為“瘟疫之主”才不會放過他。
“如果你在上次我見你的時候就不裝失憶,直接和我談條件,我會答應你........”雅典娜搖了搖頭低聲說道,“但現在情況不一樣了。”
“我知道,是因為你不想‘瘟疫之主’落在黑死病的人手里,而你有沒有把握帶著你自己的本體和我一起逃出海德拉對不對?畢竟拿破侖七世可不會輕易讓你離開,他只想把你當成一只漂亮的籠中鳥,鎖在他的皇宮里面而已......”成默滾動了一下喉嚨,輕聲說,“你得承認你的能力是有極限的。”
雅典娜面無表情的凝視著成默,那眼神中沒有流露出任何訊息,卻讓成默覺得被扒光了衣服,站在冰天雪地之中。這種威嚴讓成默感覺到了一種冰冷的窒息,他懷疑自己是不是過激了。
成默剛準備開口緩和一下雙方的情緒,就聽見雅典娜冷聲說道:“我不需要替你考慮,我也不需要‘瘟疫之主’,只要別人得不到它就行,殺了你是最簡單的方式。更何況別以為我猜不出來,你的烏洛波洛斯就在那個混血種手里......”
成默舉起了雙手做投降狀,認輸一樣的苦笑道:“您說過不會殺我的。”
“我說的話,我想遵守就遵守,不想遵守就不遵守。”雅典娜冷聲說道。
成默咬了咬牙,像是走投無路般的說道:“雅典娜小姐,要不這樣。我們兩個打個賭,我能帶著你逃出海德拉,還不被拿破侖七世發現。假設失敗了的話,我就自殺,你也就不用違背對某個人的承諾,也能順理成章的拿走我的‘烏洛波洛斯’,反正對您來說突圍并不難。萬一成功了的話,你帶我去伊甸園,等拿回我的烏洛波洛斯,我就把‘瘟疫之主’送給你。”
雅典娜與成默對視,坦然的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雅典娜沉靜如水的面容卻讓成默卻覺得心驚肉跳,毫無疑問這個女人對殺死他并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至于那句承諾,也確實如她所說,她想遵守就遵守,不想遵守就不遵守,一切只看她是對誰承諾的,那個人在她心中的分量究竟有多重。
成默可不能把自己的命運全交給雅典娜和那個藏在陰影中的人,他舉著手,擺了下頭,故作輕松的說道:“我知道您實力強大,突圍對您來說輕而易舉,可帶著本體終究是件麻煩事,再說您和拿破侖神將的戰斗已經有很多人看見了,要是還被人發現您是從海德拉逃出來的.........您本人當然不懼怕有關黑死病的流言蜚語,但對您的家族來說,肯定不是好事,也許某些人正希望你們奧納西斯家族,作為黑死病的領袖暴露在世人的關注之......”
成默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雅典娜的表情,一直雅典娜都沒有流露出任何破綻,可當他說到“奧納西斯家族”時,雅典娜那古井無波的藍色眸子里卻泛起了一絲不易覺察的漣漪。成默隱約感覺到雅典娜對家族并無好感,于是立刻準備拉出拿破侖七世出來做墊背,他能夠肯定雅典娜與拿破侖七世關系并不像外界形容的那么好,在這一點上做文章沒有風險。他稍稍轉換了語氣,用輕松的語調說道:“而某些人正希望以此來要挾你,或者說給你提供庇護來獲得您的好感......也許嘗試一下無聲無息的離開,對您來說是個不錯的選擇.....”
“不要在說了,我承認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也許真的不會辜負他的期待,可你逃離海德拉的方法不管是什么,對我來說都太麻煩了,我討厭麻煩。而且拿破侖七世和那些黑死病的魔神不會給你漏洞鉆出去,我覺得我們沒必要浪費時間,不如你現在就自盡,我可以答應你任意一個遺愿......”
這番話表面上并沒有給成默造成沖擊,他絲毫沒有展現出意外和恐懼,如今成默的演技已經無懈可擊。但成默的內心卻有情緒如浪潮般在洶涌,將命運寄托在她人或者命運身上,對于成默來說依舊是一件折磨的事情。
他在這種折磨下活了已經有二十年了,以前他不敢憤怒,現在憤怒毫無意義。一種可悲的怒火在他心中如巖漿般一點一點的淤積。
他想,總有一天他會爆發。
成默強忍著握拳的沖動,他清楚雅典娜這種人做了決定幾乎不可能更改,他內心有火焰在燃燒,讓他拔出“七罪宗”和眼前這個美麗的生物同歸于盡。
理智又告訴他這是個最糟糕的選擇。
長期以來指引他的理性光輝,照亮了他的靈魂,成默審視內心,發現也許是拿破侖七世、雅典娜和自己之間復雜敵我關系,讓此時的他產生如此的易怒。或許,這其中也有雅典娜天然的對男性荷爾蒙的刺激。
男人們總不甘心在優秀又美麗的女人面前丟面子。
尤其是雅典娜這樣的女人。
成默對抗這種誘惑的方式就是回憶謝旻韞,只要想起謝旻韞,他就能快速的恢復冷靜。他告訴自己事情還沒有到最糟糕的局面,雅典娜并不是非殺自己不可,需要竭盡全力找到她心靈的漏洞,或者說是找到打開她心門的那把鑰匙,就能活下去。
所有和雅典娜的對話以及海德拉的訊息匯集在成默的腦海里,如瀑布般墜落。
雅典娜也不心急,她淡淡的說道:“給你10分鐘考慮。”
雅典娜站在成默的面前任由成默思考,成默卻覺得自己像在深海之中,看著氧氣表倒數計時,隨著時間流逝,死亡即將到來的壓力越來越大。
當他心中計數到只剩一分鐘時,一切都還茫無頭緒,雅典娜聳立在他前面,就像一個無懈可擊的理性機器,她的一切都遵循一個簡單直接的原則。
成默感覺到了什么,伸手想要抓住,那感覺又縹緲到無從琢磨。
就在這時電梯門被無聲無息的挪開了一道縫隙,包著頭巾的默罕默德·奧維斯出現在了縫隙之中,此時雅典娜正背對著默罕默德·奧維斯,而高舉雙手做投降狀的成默恰好正對著他,他歪打正著的理解到了成默和雅典娜的狀況,于是他對成默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端起HKM27自動步槍,瞄準了雅典娜的頭部。
也許是因為電梯距離成默和雅典娜站立的位置實在太遠,雅典娜并沒有注意到有人正舉著槍瞄準了她。
槍火迸射,紅光乍現,子彈在空中拉出一道白光朝著雅典娜電閃而至。
成默冷汗直冒,他在默罕默德·奧維斯開槍的瞬間就高喊一聲“小心”,朝著雅典娜撲了過去。
然而悲劇的是成默英雄救美的舉動,還在半空中就無疾而終,雅典娜輕輕一腳就將成默踹翻在地,同時雅典娜的手中跳出了一把黑色的長刀,她頭也不回的揮刃,“嗡”的一聲,金黃的子彈就被利刃削成了兩半。
成默抱著肚子在地上躬起了背,像一只蝦米,他忍痛沖著躲在電梯里的默罕默德·奧維斯大聲喊道:“不要開槍!不要開槍!趕緊離開!”
默罕默德·奧維斯被雅典娜單手劈子彈的絕技給驚呆了,他的表情中透出了一絲恐懼,但他還是沒有聽從成默的指示逃跑,舉著槍瞄準著雅典娜。
滿頭冷汗的成默撫著肚子,撐著地面站了起來,他忍著腹部撕裂的劇痛小聲說道:“雅典娜小姐,‘簡單的公式’確實是大道至簡的美,就像1和0能夠組成最奧秘的語言。但復雜的邏輯對世界而言同樣至關重要。比如‘黎曼公式’,想看看如今已經有一千多條數學命題以‘黎曼猜想’的成立為前提,如果‘黎曼猜想’被證明,那么這些命題就能榮升為定理,反之,則有無數的命題將成為陪葬。可正因為如此‘黎曼猜想’才如此令人著迷。就像黎曼ζ函數中有許多其它零點,這些被稱為非平凡零點(nontrivial
zeros)的性質遠比那些平凡零點來得復雜......”成默假意干咳了一陣,將好不容易擠在嘴角的血抹掉,勉強微笑了一下說,“正如希爾伯特所說‘我們必須知道,我們必將知道’,我們肯定會解開已經存在的‘黎曼猜想’,不過是無法估算它會在數學界引起多大的地震。而對于已經存在在世上的蜥蜴人來說同樣如此,人類和蜥蜴人彼此之間如何相處,是必須解決的命題。這是和‘黎曼猜想’同樣復雜的命題,卻可以從最簡單的地方入手......”
成默向佇立在他面前高聳威嚴的神像伸出了友誼之手,他低聲說道:“你可以試著和一個能夠交談的人類做一做朋友,甚至進入人類社會感受一下真正的平凡......這也許不是正解,但說不定你會從由簡入繁找到一條化繁為簡的道路......”
“朋友?”雅典娜低頭看向了成默沾染著血跡的手。
成默趕緊把手在濕漉漉的衣服上認真擦了擦,直到完全擦干凈才重新伸了出來。
雅典娜盯著成默手掌上的紋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有些虛弱的成默舉著手耐心的等待,等雅典娜開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胖子尤金從電梯的縫隙里探出了頭,他大叫道:“法克兒!頭,關鍵時刻你還在泡妞?火都要把大樓給燒沒了呀!你們要干......”
成默頭皮發麻,恨不得把胖子尤金的嘴給縫起來,幸好更大膽的話胖子尤金沒能說完,就被人捂住了嘴給拖了下去。
雅典娜扭頭看了眼電梯縫隙,看到默罕默德·奧維斯仍然舉槍對著她,她又回頭面無表情的看了成默舉著的右手一眼,態度凜然的轉身朝著門口走去,“等你能不用自殺再說!”
請:m.ddxstxt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