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YouSeeBIGGIRL/T:T(叛變神曲)》澤野弘之
這一刻,在人潮混亂的各大城市,每一片大熒幕都在直播NF之海那危險的盛況,底下一排滾動的字幕則在播放星門各處基地受襲的情況。警報聲在水泥森林上空盤旋,白人們拿著手機從家里逃了出來,一邊看直播,一邊奔向最近的避難所。其他膚色的人們不顧死活展開了大規模的陵園購。而在墻街,剛才還在歡慶的高樓大廈頂端站滿了西裝革履的人,他們排著隊跳向了燈火通明的長街,在歷史悠久的石板路上摔成了一朵血花。曾經喧鬧繁華的街道前所未有的混亂,槍聲、尖叫聲、喇叭聲、哭泣聲、祈禱聲混成了末日的序曲。
愛德華·羅銅財爾德站在窗前,凝望著喧囂又死寂的城市,一言不發。
片刻之后,秘書敲開了門,恭敬的低聲說道:“大人,拿破侖神將給您打來了電話。”
愛德華·羅銅財爾德回頭思考了一下說道:“就說我在WJ大樓,等會回給他。”
“好的,大人。”
“我將開啟核防護罩,通知大家做好準備。”
“是。”秘書退出房間,關上了房門。
愛德華·羅銅財爾德轉身走回了他那張辦公桌前,一旁年輕的戴著眼鏡的瘦高個棕發男子為他拖開了沒有任何裝飾、點綴著幾縷灼燒痕跡的皮質椅子。他坐了下來,打開桌子右邊的抽屜,將手伸進去摸索了幾下,一個簇新的打字機模樣的機械鍵盤便從里面彈了出來,他抬手輸入了一串極為冗長的密碼,安靜的房間內響起了略帶阻塞感的咔咔咔聲,似乎這個鍵盤從未曾使用過。
當他按下輸入鍵后,整個桌子的外殼向地板里縮了回去,露出了一個鐵灰的金屬操作臺。這個操作臺上全是黑色的機械按鈕和銀色的金屬撥桿,以及幾塊綠色的儀表盤和一個紅色的按鈕,這種過時的風格充滿了五六十年代科幻片對未來的想象。有區別的是按鈕和撥桿下方的文字不是英語,而是希伯來文字。
愛德華·羅銅財爾德凝視著這個桌子幾秒,緩緩按下桌子中間的紅色按鈕,頓時房間里響起了機械運轉的聲響,接著警鈴聲大作,整個房間里閃爍著血色的紅光。光線陡然間暗了下去,灰色的金屬板從窗戶上方,落了下來,將窗外的燈火輝煌全部關在了外面。“砰、砰、砰”的巨響塞滿了房間,震得整座大樓都在作響。
一旁的棕發男子嘆息了一聲說:“沒想到,這個防止末日的裝置真會有派上用場的一天。這真是歷史上最糟糕的一天,我無法想象等下我們將面對什么。”
“這不算糟糕。某種程度上還算是件好事。”愛德華·羅銅財爾德說,“至少,這些裝置再用不上,就面臨過期的問題,現在用上,省了一大筆更換的錢,賺了。”
棕發男子苦笑,“您這個玩笑并不算好笑。”
“我沒有開玩笑。”愛德華·羅銅財爾德嚴肅的說,“等下如果大衛·洛克菲勒死了,就由你來和拿破侖通話,說我們會盡力阻止盒戰,要求是歐宇重組。”頓了一下,他說,“當然,如果大衛·洛克菲勒還活著,那就不用再給他打電話了。”
“父親,為什么您能如此冷漠的看待這件事情。”
“約書亞我成年后第一次失戀,就是對方覺得我不夠成熟,說我像個沒長大的孩子。于是我問你的爺爺,一個人,究竟怎么樣才算是成熟。我以為他會告訴我,懂得什么是責任,學會為人處世,知道處理財務之類的.但他給我的答案出乎意料.”
“是什么答案?”
愛德華·羅銅財爾德轉動椅子看向了棕發男子,“一個人只有不在乎任何感情的時候才算成熟。無論是對誰”
約書亞·羅銅財爾德沉默不語。
愛德華·羅銅財爾德起身向著門口走去,頭也不回的說道:“審判遲早會降臨的,早降臨比遲降臨好。要接受它。”
而不在攻擊范圍內的地區,又是另外一番狀況。高聳的樓宇間只剩霓虹燈在變幻著色彩,黑鴉跳到了往昔人流最稠密的銀座十字路口,孤單的漫步。蔚藍的海岸線一行行陽傘的躺椅上沒有一個游客,數不清的海龜爬上了金色的沙灘,向著不遠處柏油路快速移動。從東京到里約,從加勒比海到普及島,街道、海灘、商場、地鐵、公園、寫字樓全都空無一人。
互聯網上又是另外一番狀況,新年第一天,全世界都收到了最可怕的新年禮物。各大社交平臺無一例外全都在直播或者討論即將到來的末日,有人彈冠相慶、有人淚流滿面,有人事不關己更多的人懷揣著異樣的心情,忐忑的守在電視和電腦前面,等待著終末的一刻降臨。
毀滅的悲哀氣氛籠罩這個淡藍色的星球。
直到直播畫面從萬物墜落,跳到了一個身著白色修女服的美麗少女,頭頂光圈,翕動那一對白羽,如天使追向了即將墜落的流星雨。
這一幕,似乎比還未曾到達的末日更為動人心魄。
有不少人認出了這個影像,說她曾經在巴黎恐襲中出現過,是拯救了無數人的東方圣女。唯美的畫面和圣女的名聲,讓人短暫的拋開了對恐懼的震撼,仿佛看到了一個一往無前的少女,攜帶著無可挽回的宿命感,朝著死亡飛馳,用祝福來詮釋什么是勇氣。
那是人與命運搏斗的偉大氣魄。
那是希望。
這種幾乎注定走向悲情的姿態令有些人為之深深著迷。
而在天的另一側,同樣有一個黑色身影直奔新月。
只有極少數人看到那比夜色更深邃的黑影,與天使般的少女給人的感受完全不一樣,人們看到的是不可遏抑的瘋狂,是徹骨的恐懼、是死亡氣息。
這一刻,至少在這一刻,他存在本身,是洪水、是災難、是末日,又或者是人類對自身命運的反叛。
爆裂的風聲中,地球正快速變小,山峰、海岸、沙漠、燈火變得波瀾壯闊,它們將地球分割成了無數塊,讓這顆蔚藍的星球呈現出了極為破碎的美感。
新月在放大,成默在逐漸清晰的月亮之中,看到了大衛·洛克菲勒黑色的身形,為了追上他,成默加快了速度,空氣越來越稀薄,無盡的深淵就在眼前,月球在快速放大,以至于有種月亮在急速墜毀的錯覺。狂躁的風聲變得遙遠,環繞著他的火焰也漸次暗淡,他追上了大衛·洛克菲勒,與其隔著不遠不近的安全距離并駕齊驅。
在他們頭頂幾百上千公里之外,一群散亂的金屬原木噴射著火焰,自大氣層的邊緣掠過,如同駛出車站的高速列車集群。
大衛·洛克菲勒既沒有看向那些金屬原木,也沒有看向成默,而是繼續向著月球飛馳。
成默也沒有立即就和大衛·洛克菲勒動手的意思,兩個人保持著微妙的默契,似乎都在等待最終的那一刻降臨。
片刻之后,當那些能夠制造滅絕的武器,如太陽的碎片般墜入大氣層時,盡管成默心硬如鐵,卻仍情不自禁的凝視著那些恐怖之王攜帶著毀滅的光,朝著凡間墜跌。
而他們也抵達了深淵的邊緣,他和大衛·洛克菲勒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又不約而同的轉身,兩個人居高臨下,可以清楚的看到整個地球彎曲的表層,大氣邊界透著一抹淡淡的藍色,一片又一片連綿的云朵仿佛漂浮在空中的遼闊陸地,再遠一點,則是深邃而黑暗的太空與一望無際的星光。它們墜入了大氣層,燃燒成了火流星,如神明隨手拋下的火星,直奔世界各地。
成默注視著這一切,知道自己即將獲得勝利,甚至能夠踏著大衛·洛克菲勒的尸骸登上神座。他低眉,看到云霞變幻,燈火明暗,山海高低起伏,荒原與森林聊寂空闊,在這美麗的塵世,人類究竟是萬物的主宰?還是不過是欲望的囚徒?
砸碎那水泥和玻璃鑄造的監牢真的是有意義的嗎?
人類到底是什么呢?
我如今又算什么?
大衛·洛克菲勒敏銳的覺察到了他的波動的情緒,看向了他,發出了電磁波聲音,那訊號仿佛被壓縮的密碼文字,“瞧!成默,這所有的一切,都將是你所犯下的罪孽。尼布甲尼撒,一個圣人,竟選擇了一個惡魔作為繼承者,你正在毀滅的,是他所深愛的一切。如果他看到地獄重臨,恐怕會從棺材里跳出來殺死你。”
“惡魔?”成默低頭喃喃自語,“我是惡魔?”
恰在此時,一百道紅光劃破了東面深空,無聲地朝著月亮奔襲而來,大衛·洛克菲勒伸手自虛空中握住了閃電長矛,他冷冷凝視著成默,“不過沒關系,我會代替他送你這個魔鬼下地獄。”他轉動閃電長矛,雙眼爆出金光,衣袂無風自動,“真理:萬有引力!”
成默能感覺到網狀的引力鋪天蓋地,然后是龐大的引力湍流,就像他陷入了一個由幾個巨大漩渦組成的漩渦狂潮,整個身體受到了無匹的力量撕扯,什么動作都無法做出。這力量與地球上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猛烈到令他都覺得隨時隨地都可能粉身碎骨。還有那正向著月球背面疾馳而去的猙獰核旦,全都被無形的力所束縛,噴射著火焰在空中掙扎,就像一尾又一尾被網住的鯊魚。
他的大腦瞬間跳出了具象化的圖景,那是太陽、水星、金星、地球、火星.還有月球所散發出來的龐大引力,所構建的湍流圖,它們就像一張層層疊疊的網,以太陽為核心,在那看不見的網上運動。
如果說地球上的“萬有引力”是不可違抗的自然之力,那么太空中的“萬有引力”,則是宇宙中無盡星辰必須遵循的秩序。
此刻,他就被“鎖”在了月球和地球的引力鏈條之間,仿佛每一秒的行星運轉之力,都作用在了他的身上,他只覺得天旋地轉,血液如噴泉般從每一個毛孔中狂涌,每一根骨頭也都快要刺破肌膚。
大衛·洛克菲勒稍稍抬手,像是撥動了空間中無形的絲網,那一百枚足以毀滅一個國家的大殺器,顫動著改變了它們的飛行方向,劃了一道不甚圓潤的弧,像是被魚線拖著走的魚,向著地球飛去。
“你做的最錯誤的決策就是想要毀滅‘天選者系統’,不,應該說,你做出的最錯誤的決策是用毀滅‘天選者系統’和毀滅帝國讓我做出選擇,以此來讓我陷入道德困境,如果你不聲不響的直接毀滅‘天選者系統’那么一切都已經結束了,你為什么要說出來呢?為什么又要跟著我來到太空呢?在太空之中,我無可匹敵,就算你有一百枚核旦又能怎么樣?就連尼布甲尼撒來到這里,也只有死路一條。”大衛·洛克菲勒停頓了一下,像是電波被屏蔽了一節,“很可惜,你已經沒有機會再修正它。”
“距離預計引爆時間還有一分鐘。”
成默沒有仔細閱讀大衛·洛克菲勒說的那些話,他只聽到顱腔內女媧的聲音在回蕩。
他從未如此清晰的意識到時間在流逝,一秒一秒的在他的大腦中滴滴答答,就像他是那只被安裝在座鐘上方的布谷鳥,桎梏他的并非地月之間的可怕引力,而是他卡在了命運的齒輪之間,尖銳的鋸齒在傾軋著他的身體,逼迫著他計算時間,逼迫著他倒數計時。
“路西法,你的瘋狂不僅讓你顯得像個笑話,也讓尼布甲尼撒變成了笑話。”
“距離預計引爆時間還有45秒!”
大衛·洛克菲勒靜靜地矗立在月球的中心點,就像他是點亮月球的光,是掌控行星運轉的神,他握著十字架,舉在胸前,邁步行走在湍流之上,姿態高傲而優雅,就像他正登上神座,等待最后一刻的加冕。
“你現在向我懺悔還來得及,只要你不引爆核旦,這將是你最后獲得救贖的機會。引爆核旦對誰都沒有好處,再想一下,你的家人、你的朋友.還有你的愛人,不要被憤怒和仇恨蒙蔽了雙眼,再想一下那些即將葬身火海的普通人,他們又是誰的家人,誰的朋友,誰的愛人,不要為了一時的痛快和發泄沉淪地獄。成默,不要成為人類歷史上最罪無可恕的罪人!”
大衛·洛克菲勒的電磁波聲音,在成默的腦海中如穿透教堂天窗的一縷圣光,一點也不機械晦澀,反而透著冬日暖陽般的溫醇。他看到大衛·洛克菲勒向著他走來,面容慈祥,似乎是想要感化他。
“距離預計引爆時間還有30秒!”
他忽然間想起了大衛·洛克菲勒的描述,那些畫面栩栩如生出現在他的腦海,他又想起了她的眼淚,呼吸不自然的急促,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掐住了脖子。他清楚這種感覺是因為周遭沒有氧氣,是因為他已身處深淵。
他抬頭看到命運的瞳孔越來越近,它無情的注視著自己,冰冷的光輝撒在他的身上,讓他覺得寒冷。顫動中,他仿佛看見自己的肌膚長出了黑色的斑點,指甲變得尖而長,眼睛緋紅像是充滿了血,還有他的頭上長出了象征著惡魔的角。
他又低頭看向地球,那些死亡光錐越來越快,而他變化的進程也在加快。他正在燃燒中失去一切,先是他愛的人,接著是愛他的人,然后是所有人,他看到了沈老師,看到了白秀秀,看到了謝繼禮,也看到了父親和母親,還看到了小鹿。他自己正在剝奪自己一切所珍愛的事物,他將不再是他自己。
他的視野中一片火焰與鮮血交織成的紅色,他繼續向著月亮前進,恍惚中他聽到了許多人叫他的名字,但不是他的本名,而是——“路西法”。
前所未有的孤獨快要焚化他,他又聽到了她在淚水中呼喚:“不要墮落成魔鬼。”
“成默!這是我給你最后的機會!跪下!”大衛·洛克菲勒的電磁波如同爆呵,在他的腦袋里炸響,他的面孔變得無比威嚴,神似正在宣判的宗教裁判官。
“距離預計引爆時間還有15秒!王,請您向我授權。”
成默的眼前彈出了一個紅色的按鈕,失重感撲面而來,就像從懸崖上跳入深淵,那是徹底擺脫地心引力束縛的感覺。
他從恍惚中驚醒,他想,真奇妙,進入宇宙的感覺,竟和直奔地獄的感覺如此相似。
噢!他都快要忘記了,他曾經犯下數次類似的罪行,曾經的他認為那是絕對的理性,在權衡利弊后做出的最符合正確答案的選擇,因此不管死了多少人,他的內心都不會有太多愧疚感。
電車難題,對他而言從來不是難題,但此刻,他覺得也許那是因為被送上天平的人數還不夠多。
真是叫人疲憊,他又想找回那個過去的自己,一個完全理性的自己,與魔鬼做交易都無所謂自己。
眼淚、愛、救贖,這些感情都屬于人類。
而他,是魔鬼。
人類是什么,他尚未曾完全知曉。
但他知道,自己在這一刻是魔鬼,即便他懷揣救贖。
他看了眼月球,那顆古老的天體近在咫尺,它飄浮在他們的眼前,反照的陽光在一座又一座環形山下投下陰影,寂靜深沉如死亡群星的墳場。
他仿佛又聽見李濟廷為他背誦的那首長詩,此刻的倒數就如那些詩句,如彗星般撞擊在他的心上。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良夜,
老年應當在日暮時燃燒咆哮;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雖然智慧的人臨終時懂得黑暗有理,
因為他們的話沒有迸發出閃電,他們
也并不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路西法,大海是尼布甲尼撒的靈柩,而月球將是你的墳墓!你將永遠在看不到光明的幽暗之中懺悔,你將永遠得不到祭奠,你將永遠回不去故鄉!而你的名字!將成為魔鬼的代名詞!”
“善良的人,當最后一浪過去,高呼他們脆弱的善行
可能曾會多么光輝地在綠色的海灣里舞蹈,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
狂暴的人抓住并歌唱過翱翔的太陽,
懂得,但為時太晚,他們使太陽在途中悲傷,
也并不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成默在這一刻,終于知道了李濟廷為什么會選擇他,也終于知道了李濟廷為什么迫不及待的去送死。他感覺自己徹底陷入了極靜,極黑,且永恒的夜,世界一片荒蕪。
他按下了那顆紅色的按鈕,從此他將不再是人類。
大衛·洛克菲勒舉起了閃電長矛,金色電光在矛尖閃爍,仿似第一縷跳出地平線的太陽。這光暈越來越璀璨,照亮了西部的夜空,也照亮了大衛·洛克菲勒的側臉。
“成默!我代表神宣判你有罪!罪無可恕!”
一顆球形火焰在天地之間像爆米花一樣膨開,吞噬掉了大片人間燈火,沖開了高空中潔白的云層,緊接著一顆又一顆紅色禮花在藍色星球上盛開,光芒照亮了深邃的夜幕,在冬季賦予了西半球七月的黃昏,熱烈、緋紅。那黃昏一點一點在寥廓的云海下擴張,仿佛地球在逆向旋轉,將烈焰從深淵之中拖了出來。
成默就屹立在這深淵之中,低頭仰望,末日如光的沼澤在地表蔓延。那景色是如此玄奇、美麗和沸騰,但又是如此丑陋、恐怖和寂靜。他感覺渾身發冷,身上所附著的所有能提供溫暖的東西在一片一片被剝離。在荒誕的靜默中,他感到困頓,使得他在悲傷中產生了茫然的無窮無盡的未知感。他飄浮在這里,就像點亮火炬行路,火光讓他看到的只有腳下的一點路,卻照亮了更為廣袤無垠的黑暗。
他在這漫無邊際的黑暗中凝視著地球在燃燒,耳邊李濟廷的念誦仍在回響,這其中還夾雜著她那清幽,柔和的歌聲。
歌聲與詩句交織在一起,久久縈繞,一聲,一聲,如染血的荊棘王冠,刺入了他的頭顱!
“嚴肅的人,接近死亡,用炫目的視覺看出”“世間萬物終有一死”
“失明的眼睛可以像流星一樣閃耀歡欣”“無論我們是否愿意那一天終會來臨”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那是從天空破曉而出的天使”
“您啊,我的父親。在那悲哀的高處”“還是從巖縫緩緩爬出的惡魔?”
“現在用您的熱淚詛咒我,祝福我吧。我求您”“眼淚,憤怒,哀傷,殘忍,和平,混亂,信賴,背叛”
“不要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我們將會抗爭我們的命運”
“怒斥,怒斥光明的消逝”“我們決不能屈服于我們的命運”
這宏偉的一幕,仿佛誤入子夜的太陽被碾碎,終末的黃昏自天空墜落在大地。
閃電長矛在這光明與毀滅的靜謐中刺向了成默的頭顱,他看到了自己的各項數據在飛漲,每一點,都代表著一個生命燃燒殆盡。而他的周圍,一層一層全是看不清面孔的漆黑人頭,他們在歷史和時間的海上浮動,如同轉瞬即逝的浮沫。黃昏在燃燒,以生命為柴薪,那地獄的烈焰也在炙烤著他,就像他身在地心,被6000度的地核所包裹。
死亡沒有盡頭。
耳邊傳來了系統的聲音:“暴君,你用光芒點燃了身患惡疾的世界,用殺戮裁決不義的潰爛,你是黎明,也是黃昏,是至高無上的裁決。你誕生于灼燒罪人的火焰之中,你照亮黑暗,也是黑暗本身,你以死亡凈化世界,死亡也將你從凡人的枷鎖中解脫。您的殺戮值以蓄滿,你將晉級為‘滅世者’,獲得永恒燃燒的不朽之軀。”
“滅世者”?
他快要忘記自己的名字了,也許是不想再記得他真正的名字,他將把那個普通人類埋葬在這里。
他看到了自己各項數值從一行數字變成了“∞”的標志,他感覺到背脊震顫,火焰灼燒的微痛在他的肌膚上跳躍。他抬起頭,在大衛·洛克菲勒的劍刃和瞳孔中看到了自己,他周身都包裹在跳躍的火焰中,那鮮紅的火焰像在劇烈的風中抖動,在灰燼與陰影中忽明忽滅。飄散的點點火星與塵埃中,他的羽翼像是燃燒的野火,在宇宙中瘋漲,六對、七對、九對、十一對.直到十二對,那十二對羽翼是如此磅礴恢弘,橫亙在地球和月球之間,完全遮住了月亮的光芒。
月亮發出了悠遠厚重的鳴響,像是管風琴被悶在山體空腔中發出的共鳴,那恐怖的聲音仿佛月球卡在了門縫里,正在被硬物拼命擠壓。地月潮汐瞬間斷裂,就連地球也發出了沉重的哀鳴。
他抬手,握住了閃電長矛的矛尖,一滴殷紅的血自他的指間滑落。
他張開羽翼,星屑與火焰在黑暗中起舞。他如同月亮,發著光,卻是夜晚的顏色。
月亮停止了轉動,轟鳴聲中,一個凡人倒在了無人留意的陰影之中,死去,冷卻。
一個魔王自他冰冷的尸體中站立起來。
“引爆了。”
“引爆了?”白秀秀抬起頭,她的蒼白的臉上全是汗水,這咸澀的汗水浸濕了她長長的睫毛,疼痛異常。她抬起手想要擦拭,顫抖的手上也全是汗,于是雙眼更痛了,幾乎睜不開。她看不太清顏復寧,只能聽到他的聲音在悶熱逼仄的核反應堆機艙回蕩。
“對。七個國家,十八座城市是主要打擊目標。另外還有星門一千多座基地,全都在打擊范圍之內。”顏復寧說,“另外,我們已經重新獲得了總部的所有權限,現在可以通過衛星鎖定星門艦隊的位置。等電磁炮陣完成修復,我們將會對星門艦隊展開毀滅性打擊。”
白秀秀滿臉頹然,“哪有什么意義?星門的報復很快就會來。他們的載具比我們多五倍,整個世界都會被毀滅。”
“也不一定。”顏復寧打了個響指,位于船艙四角和頭頂的監控爆出火花,他放下了對準白秀秀的槍,“你可以馬上跟第三神將愛德華·羅桐柴爾德聯系,把視頻發給他,告訴他一切都是誤會,是成默的陰謀,為的就是挑起盒大戰,反正一切罪過都有成默來背。”
白秀秀閉眼緘默,痛感刺激著淚腺,讓她眼淚止不住的流。房間令人窒息的燥熱陡然間變成了徹骨的寒意。她一直以為自己不可能活過這場戰役,自己的生命將在這片海終結,不可思議的是,每每死神的鐮刀追上她時,就會有人替她擋下。
她討厭這種感覺,尤其討厭尤其討厭自己所愛的人,為自己變成了魔鬼。
她無比的渴望自己有救贖他的機會,可每次卻都只能被迫接受他給自己安排的命運。
“教官,我為剛才舉槍對著你說聲抱歉。”顏復寧走了過來從地板上撿起了白秀秀的帽子,“要怪,您就怪成默,是他指示我這樣做的。如果說,還有機會的話。”
“沒關系。”白秀秀盡量不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哽咽,即使每說一個字她都覺得喉嚨里有刀在割,“會有機會的,一定會有機會的。”
顏復寧將帽子遞給了白秀秀,“那么,現在,需要您來拯救世界。”
被鎖死的艙門無聲滑開,一條鋪滿燈光的路出現在白秀秀的眼前。
“首先,您需要宣判成默有罪。”顏復寧低聲說,“罪無可恕。”
“真理:愛因斯坦鐘慢!”
大衛·洛克菲勒的臉變得扭曲,他看到月球和地球在成默神圣的念誦中,同時停止了轉動,一片片大陸狀的白色云層在劇烈翻滾,像是被什么東西化開了一般。遙遠的藍色海平面上出現了一線白色,那是停轉所引發的巨浪,比核旦更加可怕的毀滅力量。灰色的煙霧遮天蔽日,無數死去的火山它們活了過來,冒著火光蠢蠢欲動。就連太陽也發出了金色風暴,強大的電磁輻射、高能帶電粒子流向著宇宙席卷。
這才是真正的毀滅。
大衛·洛克菲勒的頭發和手背上的汗毛全都豎了起來,他瞪大眼睛盯著握著抬手輕握著矛尖的成默,瞳孔里第一次出現了驚懼。
他選擇了瞬移,可就像根本沒有動過一樣,成默依舊還握著矛尖。可他通過湍流和在月亮上的投影確定,他移動過了。
成默凝視著大衛·洛克菲勒淡藍眸子里的自己,嘆息了一聲說:“這就是通向終結的感覺嗎?”
大衛·洛克菲勒松開閃電長矛,控制著引力加速,轉身就想跑。一股巨力砸在了他的臉上,他像是隕石般砸向了月亮,他試圖控制住身形,可根本控制不住,往昔如臂使指的引力湍流,此時將他壓的死死的。
他眼睜睜的看著成默魅影般的追了上了,又是一拳擊打在他的肚子上,這動作普通之極,就像是街頭斗毆,然而這普通的拳腳卻有著一種原始、莊嚴且正義的力量。
這力量無法抵御,因為他是完全自由的,而你則因為有罪,被束在刑具之上。
他在旋轉中,目視月球灰色的塵土越來越近,他狠狠地砸了上面,在一座環形山的不遠處,撞擊出了一個巨大的隕石坑。
大衛·洛克菲勒剛想要爬起來,一只腳就將他的頭顱踩進了石膏般的灰土之中,就像踩著一只蟑螂。
“知道自己有罪嗎?”成默冷冷的說。
“有罪?”大衛·洛克菲勒握緊了拳頭,“犯下殺戮之罪的是你,可不是我。”
“我犯有殺戮之罪?那你呢?你們星門發動了那么多的戰爭,在克所握、在月南、在易垃克、在敘力亞.你可曾想過他們也是人?而不是你眼中的螻蟻?作為命運的執掌者,你可曾有一絲絲對他們的憐憫?哦對了,你喜歡悲劇,你不僅喜歡,你還熱衷制造悲劇。你TM還真是個王八蛋。”
成默一腳踢在大衛·洛克菲勒的肋骨上,骨頭的脆響中,大衛·洛克菲勒就像一只皮球沖向了不遠處的環形山,圍墻般的山脈被擊穿了一個人形的洞,大衛·洛克菲勒鑲嵌在了對面松軟的山壁之上,就像鑲嵌在灰色石膏墻板里的雕塑。
大衛·洛克菲勒掙扎著從山壁上飛了起來,他整理了一下滿是灰塵的黑色教士服,態度依然平和,就像成默并沒有占據碾壓般的優勢,他淡然的說道:“孩子,我已經在年輕的時候目睹過太多,橫亙在廣袤平原上的鮮紅河流邊與堆積如山的尸體,蒼蠅、蛆和野獸在其中游蕩,縱享饕餮。灰色的水泥屋里擠滿了扭曲的人,他們在毒氣中掐著自己的脖子叫喊,戴著面具的人目睹一切無動于衷。還有被夷為平地的城市中,到處都是人被高溫熔化留在斷壁殘垣上的黑色影子,它們鋪滿整座廢墟,像是死神的畫筆。當時我還有一些感觸,隨著我見識的愈發多,我越覺得人類和動物沒有太大區別,甚至比動物更加殘忍,而且人類的生命力比蟑螂還要頑強,‘毀滅’這個詞語,對人類而言不過是幾十年就會忘卻的記憶。在歷史的尺度上,它最多就是幾個章節.”
成默又是一拳錘在大衛·洛克菲勒的頭上,他如同炮彈撞進了環形山的巖壁,高墻般的山壁如同被一把巨斧劈開,整整齊齊的斷成了兩段,像是豁了口的山崖。
他緩緩下降,懸浮在半空,低頭凝視著大衛·洛克菲勒,“和動物沒有差別的是你,大衛·洛克菲勒,你自以為的神性,不過是殘忍的獸性,你說自己不會被欲望掌控,卻是欲望的奴隸。”
躺在灰塵中呈“大”字的大衛·洛克菲勒頭顱已經變形,凹陷進去了一大塊,但馬上他的頭就像氣球被吹了起來一樣緩緩恢復了正常,他笑了一下,“五十年前,當我第一次飛上太空,從月球俯瞰地球時,我受到了極大的沖擊,第一眼,我覺得地球是如此巨大,但下一秒我就陷入了恐懼,這顆藍色的球體它身處廣袤無垠的黑暗之中,發著微微的光芒,就像是茫茫海底的一顆砂礫,而我們這些人類,不過是高等生物的景觀,是他們飼養的浮游生物、是他們圈養的螞蟻。一種龐然的悲傷將我吞沒,我屬于人類的感覺逐漸消失,一種人類必將走向毀滅的念頭油然而生,莫大的孤獨占據了我的心。”他撐著柔軟的地面,再次站了起來,搖晃著飛到了與成默平行的位置,微笑著說,“成默,你不是也一樣?我們都是同一種人,一樣的理性派。瞧,你眼下做的和我又有什么區別?”
“我和你一樣?”成默一腳踹在大衛·洛克菲勒的肚子上,他從半空向月球表面翻滾,如一道激波,在凹凸不平的平原上拉出了一道幾十公里長的痕跡,他瞬移到了大衛·洛克菲勒的上方,俯瞰著對方,“這不是戰爭,這是革命。當你們將‘自由’篡改成‘欲望’,就是在帶領人類走向徹底的毀滅,這種屠殺更為殘酷,你們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讓更多的人死于饑餓、死于侮辱,死于勞累、死于中毒、死于貧困、死于絕望,你們成百上千年的將數以幾十億的人當做牛羊囚禁于牢籠,把他們當做豬狗一刀一刀的屠宰他們。然后對我說,不要犯下滔天的罪孽,不要制造滅絕,要遵守你們邪惡的秩序!然后告訴我,要對殺戮感到恐懼,要對死去的人懺悔!那么我想問你,永生永世的奴役和比核旦帶來的一瞬間的死亡誰更加痛苦?這種人類幾千年來一直延續的慘絕人寰的剝削,為什么你們不給予同情,卻要我為了短暫的死亡為之戰栗為之哀鳴?而那些死去的人,他們就真的無罪嗎?就在不久之前,他們還在為你們制造的戰爭,在街上,在家里,在網絡,慶祝你們因為強大的武力再次攫取了勝利。他們為你們納稅,為你們工作,為你們制造殺戮的機器,為你們矜矜業業的收割其他人辛苦的勞動汗水,為你們維持霸權而對其他人類刀劍相向。他們也享受了你們提供的一切福利!醫療、食物、商品、大房子對他們而言,除了你們白人,其他人類都不過是低等人類,只配像奴隸一樣給你們提供服務他們一點也不無辜!”
大衛·洛克菲勒再次搖搖晃晃的從土堆中站了起來,不厭其煩的整理好外套,又一次飛了起來,飛到成默的面前,向他平著伸出了右手,“成默,我明白你不滿,現在我可以下令終止核旦發射,然后我們好好探討一下,世界該重新建立一個怎么樣的秩序,你會獲得補償。”
成默瞥了眼大衛·洛克菲勒向他伸出的手,冷笑,“知道李濟廷為什么選擇我嗎?大衛·洛克菲勒。我沒有角斗的天賦,更非家世顯赫的繼承人,我不過是個來自小城市的做題家!他根本沒有任何理由選擇我。他之所以選擇我,是因為他看清楚了,只有我這樣的人,才不會和你們這些食利者妥協,只有我這樣的人,才會選擇用災難來清洗這個萬惡的舊世界”他的電磁波在湍流中被扭曲,有種失真的詭異感,“這里沒有人叫成默,只有路西法!”
他又是一拳打在大衛·洛克菲勒的右臉,大衛·洛克菲勒像被刺破的氣球,旋轉著沖向了月表,整個月球都震動了一下,泛起了漣漪。
位于漣漪中央的大衛·洛克菲勒再一次迅速修復了身體,飛了起來,面對成默,誠懇的說道:“好吧!路西法,我們都可以坦誠一點,說吧,你究竟想要怎么樣,我想,徹底毀滅這個世界,絕不是你想看到的,我手中還有很多籌碼,核旦、圣約柜、科技、媒體、互聯網我們完全可以好好合作,永恒的擁有觀察和主導地球這個螞蟻罐的權力。我可以幫你洗去惡魔的罪名,你將化身為神,擁有這個世界上最至高無上的權力,路西法。”
“無論什么條件我都不會答應。”成默搖了搖頭,“像你這樣的人始終不會明白,愛,給予人最大的力量,就是能夠戰勝自己自私的基因!”
“你真是瘋了!”大衛·洛克菲勒眼中輻射出莫大的難以置信,像是完全不相信有人能經受如此誘惑,他的面容變得僵硬,像是燒焦的樹干,“你知道不知道你拒絕了什么,又將失去什么嗎?”
成默亮出了“七罪宗”指向了大衛·洛克菲勒,“我無法寬恕你們,大衛·洛克菲勒,你們必須為曾經犯下的罪行付出代價。”
大衛·洛克菲勒看了眼發光的劍尖,沒有絲毫懼意,他像是對著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感到厭煩,有些惱火的說道:“你殺不死我,路西法,失去第一神將對我來說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只要我還擁有大衛·洛克菲勒的名,我就能擁有操縱命運的權力。即便你實力超凡,在人間你又能怎么樣?你不過是個魔王,所有人都會懼怕的魔王,所有人都想要殺死的魔王,你的人生將會破碎,除了永恒的孤獨,你將會一無所有.”
成默的瞳孔里跳動著玄幽的火,“人生在世,誰又不是破碎之身呢?”他面無表情的說,“孤獨,是思想者不可避免的絕癥。”
大衛·洛克菲勒又是好氣又是好笑的點了點頭,“好吧!好吧!”他整了整教士領和胸口的十字架,云淡風輕的說:“六千載具馬上將前往你的國度,其中我特意為你的家鄉多安排了五十枚,以保證你記憶中的一切將片瓦不存,你曾生活過的地方,你留下無數美好回憶的地方,你走過的路,你就讀過的學校,你喜歡的餐廳,你游覽過的公園,還有你認識的那些可愛的、討厭的、善良的、奸猾的、熟悉的、不熟悉的.所有人,都會化為塵土。”他嘆息了一聲,“是啊!誰都難免塵歸塵、土歸土。你不過是做了你希望的選擇,路西法,但愿你不要為此后悔。”
成默抬手,曾經可以被稱作神的大衛·洛克菲勒就像是一只小雞崽,被他掐住脖子捏在了手中,“威脅我?”
大衛·洛克菲勒動也沒有動一下,好整以暇的注視著成默詭譎又美麗的面罩下的那雙眼睛,“你憤怒了嗎?”
成默冷笑,覆蓋在身上的華麗盔甲如潮水般褪去,露出了他的“暴君”皮夾克,白皙的手和堅冰般的面容,“大衛,你為什么如此懼怕死亡?”
“我懼怕死亡?”大衛·洛克菲勒像是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孩子,我在瓦胡島當船員的時候,第二次戰爭已爆發了一年,為了了解霓虹人,我孤身去到了東京學習日語,我參加東京共濟會的聚會,與霓虹人辯論,我一個人和一群人吵架,為此一個霓虹人還向我發起了榮譽決斗,以他們的方式。在徳意志最強大的時候,我去法蘭西做間諜,我還專門去了武裝親衛軍總部,問他們,如果一個亞美麗加游泰人想要加入他們,他們會怎么樣。他們回答,會送進監獄槍斃,然后我告訴他們,我就是,他們并沒有把我怎么樣,反而真相信了我的話,給了我錢,讓我當他們的間諜。我從巴黎到伯林到呂貝克到羅馬到思呔寧格勒最后回到侖墩,經歷了無數次命懸一線,幾次因為身受重傷,差點就死在醫院,你說我懼怕死亡?”
“那個時候,你并不認為醫學和天選者系統能救你的命。你覺得你隨時可能死,才會肆無忌憚的去感受人生,去靠近危險。你能挺過那么多次險境,也不是你多幸運、你多強大,而是因為你是洛克菲勒家族的人,你知道你只要不死于意外穿過大腦的子彈,說出你的名字你就能活下去。當然,那個時候,你確實還是挺有勇氣的,只不過在換了第一次心臟以后,你就開始無比的懼怕死亡,你害怕那顆換好的心臟突然壞掉,害怕自己出現排斥反應,害怕夜晚到來。你的房間里裝滿了監控的儀器,還有記錄時間的鐘表,你健康飲食、規律作息,每天喝幾杯水,吃多少克的鹽和糖都會固定分量。你嚴格的按照計劃表健身,讓你的醫療團隊二十四小時待命。你稍稍感覺心臟不舒服,就會立刻換一顆全新的更年輕更強壯的心臟.”成默目光如電,在大衛·洛克菲勒的臉上徘徊,“我說的對嗎?大衛·洛克菲勒!”
“沒有人想輸給疾病和衰老。”大衛·洛克菲勒說,“這是人之常情。”
“大衛·洛克菲勒,你這種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痛苦,什么是孤獨,你換過七顆心臟,卻依舊不知道什么是死亡!”成默的聲音訊號像是無孔不入的冰寒海水,從任何它能滲入的縫隙中,灌進了大衛·洛克菲勒的大腦,“你不知道為什么有人睡覺不敢關燈,睜開眼睛怕看不到光。你不知道做一次心電圖多少錢,從家到醫院要走多少路,坐幾趟車。你不知道一顆健康的心臟需要等待多久,需要花費多少,才能換進另一個人的胸腔。你不知道死亡如影隨形,而你孤立無援只能一個人靠書籍逃避是什么感覺。你對這一切一無所知!”
大衛·洛克菲勒緘默不語。
“你不僅對死亡一無所知,你還對活著一無所知!”成默抓著大衛·洛克菲勒的脖子,將他面朝那顆藍色的蔚藍星球,他面目猙獰的咆哮道:“這個星球上生活過一千多億人,現在有八十多億人還活著,但他們絕大部分,沒有看見過大海,沒有聽過鯨魚的歌唱,沒有在沙漠中觀觀賞星空,沒有見過長頸鹿和獅子在荒原上漫步,沒有看到過企鵝從冰雪中跳入大海,還有極光在天際飄蕩.他們甚至從來沒有坐過飛機,沒有用過衛生紙,沒有吃過一頓飽飯,沒有見過城市的高樓大廈,他們骨瘦嶙峋在布滿灰塵的街道討生活,在淤泥、螞蟥、干涸、堅硬、雜草叢生的土地上辛苦勞作。他們穿著厚重的工作服,在烈火、鋼鐵、電流、污水中一生艱辛不得休憩。他們飽受疾病、痛苦、貧困、饑饉的糾纏與死亡搏斗。他們是活著嗎?是活著,但是活在地獄。人類的想象力是如此有限,有限到只能把現實想象成地獄”
“你想要說什么?”
“既然你是神,為什么不對他們心存憐憫?”成默舉起了“七罪宗”,“我手中的劍叫做‘七罪宗’,而我是審判者。”
“哪又怎么樣?”
“當我下達審判之時,我的劍將直擊靈魂。即便你是神,我也能審判你!”成默一劍削斷了大衛·洛克菲勒的右手,“現在,就讓你體驗一下死亡與恐懼的滋味。”
大衛·洛克菲勒不復即便發怒時也保持的威嚴和優雅,此時的他就如同受傷的狼,他抱著斷掉的手臂,在地上翻滾發出了無聲的嚎叫。
成默笑了起來,那冰冷的笑聲在真空中回蕩,與地球上如潮滾動的雷霆之聲混雜在一起,嗡嗡作響。
他揮動七罪宗,又是一劍削斷了大衛·洛克菲勒的左手,鮮血飄浮在空中,像是一串一串緋紅的珠子。
“停下,停下!”大衛·洛克菲勒握緊拳頭,他曾經高高在上的威嚴面孔扭曲成一團,“你不能這樣!”
“那么,現在讓我問問你大衛·洛克菲勒,你感覺還好嗎?你是不是有些后悔發動了這場戰爭?是不是后悔說了那么多廢話?你生氣了嗎?大衛?嗯?告訴我,你是后悔?還是憤怒?還是害怕”
大衛·洛克菲勒在灰塵中扭動,像一只瀕死的蛆。
“你說話啊!”成默又是一劍削斷了大衛·洛克菲勒的右腿,“你TM告訴我你是不是害怕死亡?”
大衛·洛克菲勒的臉全部擠在了一起,眼淚和血混作一團,他張大嘴巴,像是有聲音要從里面冒出來,“是!”
“太遲了!”
成默握緊了手中的“七罪宗”,描敘罪孽的金色銘文自劍柄處向著劍尖升起,絢麗的光輝如星屑般向著四面八方飄散。
一個蒼涼的聲音在四周唱響:“色欲之罪,當烈火焚身!”
“暴食之罪,當破肚開腸!”
“貪婪之罪,當破敗腐朽!”
“懶惰之罪,當永世凄苦”
“暴怒之罪,當匍匐在地。”
“嫉妒之罪,當縫住雙眼!”
“傲慢之罪,當萬劫不復!”
璀璨的光焰貫穿宇宙,幽碧的星空像是被巨力排開,光芒與裁決的利刃共同降臨,整個空曠的月亮都被籠罩在奪目的光亮之中,任何微小的陰影都失去了藏身之處。光束籠罩了大衛·洛克菲勒,他渾濁的雙眼蓄滿了恐懼,但并不是失去神智的呆滯,反而透著清醒的痛苦,就像他的身體和靈魂是割裂的。
“我照亮黑暗的世界,我也是黑暗本身。真理指引著我的劍刃,殺戮是我唯一的宿命,你們的言行應該經由我的瞳孔稱量,若你有罪,需跪拜我,若我說你有罪,你就需被這劍刃審判,我是永恒的黑暗,但攜來光的怒火!凡間的一切罪孽,將由我來終結——末日審判!”
月亮短暫的爆發出太陽般的光輝。
成默手持偉大的光束,刺入了大衛·洛克菲勒的心臟。
“我宣判,你有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