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風城外。
隆隆禮花聲中,左將軍王鎖升的榮耀之輦,終于抵達。
儀仗起,整齊劃一。
襄風城主馮戰沉熱情上前,朝著王鎖升跪拜下去。
一瞬間,他身后所有人,跟著全部跪拜下去。
榮耀之輦,代表皇庭之威嚴,對普通臣民來說,這就是一片天空。
“襄風城乃誕生英雄之地,大家都起來吧!”
王鎖升雙手虛抬,做了一個扶人的虛動作。
馮戰沉站起來,連忙上前寒暄,對護送榮耀之輦的將士們熱情慰問。
這一瞬間,整個襄風城沸騰。
到處是狂熱的吶喊,到處是襄風城的旗幟,甚至有些人淚流滿面,一度哽咽。
王鎖升木然的跟著倚仗隊前行,對馮戰沉的熱情,卻沒有太多回應。
他的腦海里,依舊是盤踞著神秘的社會王,盤踞著那一夜,神威巨炮所造成的恐怖。
說實話,他身為左將軍,主管戰后撫恤,與榮耀胸章授勛,但他卻也最怕這一刻的來臨……每一次授勛,都代表皇庭有罪優秀的天才戰死。
這是青古之殤,也是人族之殤。
如果青古國也有神威巨炮,那該多好。
所幸他臨走前,見到了紫金衛的密探,據說紫金衛總督井青蘇已經抵達無悔城,親自參與神威巨炮的調查。
皇庭內部,無論九公主還是太子殿下,對神威巨炮的出現,也十分震驚。
神威皇朝里潛伏的青古密探,全面出動,正在探查神威巨炮的流失信息。
“社會王,你小小年紀,到底是什么背景。”
一夜之間,這個修好了榮耀之輦的煉器大師,宛如蒸發,紫金衛都找不到其人。
滿城沸騰,人群如滾滾洪流,跟隨著滄桑的榮耀之輦,一直走到盡頭,包圍了襄風武院。
無數學員跪拜,目送左將軍王鎖升走上高臺。
之后,是慣例表彰,緬懷英雄,少年宣誓,這是榮耀大會的死套路,王鎖升舊駕輕熟。
但這次意義不同,所有人格外熱血沸騰。
“接下來,我宣布50年來,皇庭所頒布的最重獎賞!”
“這種獎賞,只有開國元勛,邊疆大將,立下救國之功的英雄,才能得到。”
“它是傳承的精神,幾輩人的榮耀。”
這一刻,王鎖升都有些激動。
五十年了,上一枚免死金牌,皇庭賜給了大將軍胡南揚……他千里單騎,孤身一人潛入妖族老曹,直接刺殺妖王……那一戰的勝利,他是關鍵,幾乎挽救了半個青古國。
“英雄出少年,紀東元與趙楚,他們雖然無緣親自拿到獎勵,但他們的精神,卻也會傳承幾萬年。”
“少年們,你們是青古國的未來,你們強盛,你們所在的國家,也會強盛不息……下一枚免死金牌,一定會出現在你們某個人當中,我們為了青古國……吶喊!”
王鎖升大袖一甩,榮耀之輦內,飛出來三塊金光閃閃的紫金令牌。
令牌在陽光下,如驕陽一般,閃爍著刺目光澤……少年們拳頭一握,各個吶喊的嘶聲力竭。
“接下來,有請趙楚的家屬,紀東元的家屬……上臺領免死金牌。”
一應禮節完畢之后,王鎖升高舉令牌,等待著親屬上臺。
“回稟左將軍,趙楚是孤兒,沒有父母兄弟。紀東元的雙親,萬念俱灰,已畫押委托城主府代為保管免死金牌。”
寂靜了幾秒鐘,馮戰沉高居一封書信,直接上臺。
“哦,原來是這樣……那這三枚免死金牌,便由城主府代為保管……”
王鎖升眉頭皺了皺,但委托書白紙黑字,他也只能照辦。
“萬劍宗內門弟子,馮浩嚴,上臺替你的兄弟領取獎章!”
馮戰沉一聲宣布,下方緩緩走來一名器宇軒昂的少年。
“左將軍,犬子馮浩嚴,也參加了這次預演戰,他和趙楚、紀東元關系很好,有他代替授勛免死金牌,最合適不過。”
王鎖升點點頭,馮浩嚴嘴角微笑。
總有辦法,將免死金牌,真正弄到馮家。
“皇庭還有一枚無畏英雄獎章,是這次預演戰所有天驕共同所有,襄風城出一名代表吧!”
下一枚獎章,雖然不如免死金牌重大,但也價值不菲。
要知道,年輕的時候,你戰爭胸章越多,日后在軍中升職速度飛快,也能得到將士們的敬佩,可謂重中之重。
“這個,犬子馮浩嚴,乃是這次預演戰的領袖,這枚無畏獎章,也由他替兄弟們暫時保管吧!”
馮戰沉再次開口。
王鎖升看了眼前者,眼神意味深長。
這馮戰沉好深的心機,這無畏胸章雖說是團體胸章,但過幾年,誰還會記得團體,還不是被擁有者個人所得。
但馮浩嚴無論資歷還是身份,都無懈可擊。
哪怕趙楚和紀東元,能活著一個,這胸章也輪不上他馮浩嚴。
“此時此刻,我們向英雄……敬禮!”
敬禮之后,就是授勛。
王鎖升拳頭放在胸口,朝著趙楚和紀東元的塑像,肅穆敬禮。
萬千臣民,所有學員,還有守城軍,儀仗隊,紛紛敬禮,整齊劃一。
這幾秒鐘,萬籟寂靜。
禮畢之后。
馮浩嚴上前一步,莊嚴肅穆。
“趙楚、馮浩嚴,我們曾經共同戰斗,曾出生入死……你們雖然已故,但這個皇庭,這個國家,還有人在守護……我馮浩嚴起誓,你們的精神,我來繼承。”
“你們的榮耀,我暫為保管……你們,同意嗎?”
馮浩嚴語氣凝重,朝著塑像一拜。
這只是走個過場,一個塑像,怎么可能回答。
“抱歉,我不同意!”
就在所有人等待馮浩嚴拿走胸章以及免死金牌的時候,一道聲音,陡然打破肅穆的寧靜。
“咦……你還沒走?找死?”
遠處,一道平靜的身影,緩緩朝著中央走去。
他一襲陳舊的武院勁裝,滿臉恐怖丑陋的疤痕,與精神抖擻的學員截然不同,格格不入。
資料室的老師心中一急,上前阻攔。
他一萬個后悔,怎么就被將這個瘋子驅逐出去。
搗亂授勛儀式,這可是大罪。
然而,老師手掌還沒有碰住趙楚,一道滂湃的橫推之力,宛如一只無形手掌,直接將他震開。
老師目瞪口呆。
要知道,自己雖然實力不強,但也是堂堂練氣四重的修真者啊。
那股無形的橫推之力是什么?
竟然連靈力波動都沒有!
眨眼功夫,那狂徒竟然已經走到會場中央,他揚起疤臉,就那樣看著祭臺,一言不發。
“大膽狂徒,你是何人,竟敢搗亂英雄大會!”
馮戰沉陰沉著臉,冰冷的聲音,回蕩在空曠的武院上空。
這一刻,所有人鴉雀無聲。
“我是趙楚,我自己的表彰會,何為搗亂?”
趙楚抬頭,平靜答道。
“放肆!”
馮戰沉一聲冷喝,令天地充滿寒氣,方圓三里,驚鳥亂飛,草木翻騰。
“英雄趙楚,與妖王狐三野廝殺,被震傷百穴,前段時間已經不治身亡,你膽敢褻瀆英雄,簡直是死罪!”
馮戰沉大袖一甩,守軍城長槍出世,就要上前擒拿。
“慢!”
王鎖升揮揮手,眉頭緊皺。
遠處這個少年,總有些似曾相識,但卻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你說你是趙楚,可有證據?身份證明在哪?”
王鎖升問道。
“我是襄風武院學員,學籍信息,在資料室。”
趙楚答道。
王鎖升認不出來他,很正常。
他精神力強大,改裝為社會王的時候,刻意改變了一些眼神語調。
幾息后,一名老師取來趙楚的身份信息。
王鎖升查驗之后,眉頭緊鎖。
身份信息上,有趙楚清晰的圖像拓印,那個英俊到發指的青年,和眼前這個滿臉疤痕,猙獰如鬼的丑人,截然不同。
“面貌差距太大,不足以證明。”
王鎖升搖搖頭。
“眾所周知,趙楚乃九脈覺醒者,如果你傷勢痊愈,為何不施展九脈,讓眾人看看!”
這時候,馮浩嚴寒著臉說道。
不知道為什么,這個刀疤的出現,令他眼皮跳動的更加厲害。
“抱歉,無悔戰場出來后,我身受重傷……九脈,做不到!”
趙楚答道。
這一句話落下,全場嘩然。
滿世界的嘲笑與唾罵,如滔天的大江之水,直接將他淹沒。
“安靜!”
王鎖升一句話蕩開,將漫天嘲笑壓制。
“你還有什么證據嗎?”
他接著問道。
“九月三日,我入學襄風武院,比其他同學,晚了三天!”
“同年,十一月四日,我覺醒第一根靈脈……”
“第二年,八月十八,我覺醒了第二根靈脈……”
“武斗課堂,我與任波風對戰過一場,完敗……”
“十二月三日,我吐了趙進泉一臉,被其打敗,躺了一個月……”
“三月七日,我……”
“六月二十一,我在澤妍花老師的靈縫課,打敗曹楚煙……”
“七月六日……”
“九月十一……”
趙楚環視一圈,不斷指點著每一個同學。
哪年哪月,干了那些事,事無巨細……這一幕,令不少同學目瞪口呆。
要知道,過去這么久,這些事連自己都忘了啊。
整整半小時過后。
趙楚滔滔不絕,說了幾百件瑣碎小事。
這時候,襄風武院的學員紛紛顫抖。
難道,這個疤痕丑男……真的是趙楚?
不少人心中甚至已經承認……況且他的身形與年紀,與趙楚更是重合度極高。
馮浩嚴面色鐵青。
他從趙楚的目光中,依稀看到了一些熟悉神色。
這個人……就是趙楚!
千真萬確。
最令人深刻的,并不是朋友,而是……敵人。
這一刻,所有人開始凌亂,吵雜聲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在面紅耳赤的討論著趙楚歸來。
甚至有些人已經開始吶喊,望著疤痕少年,目光燃燒出了狂熱的火焰。
“荒謬,一派胡言!”
“你的回答,看似天衣無縫,但你百密一疏,卻留下了最大的破綻!”
這時候,馮戰沉陰沉著臉,瑤瑤指著趙楚,仿佛指責著一個被萬人唾棄的叛逆。
“你的答案,太完美了!”
“正因為完美,你卻露出了最大的破綻……好深的心機,竟然能收集,并細數趙楚入武院以來的點點滴滴……試問天下間,誰的記憶力能這么恐怖?”
馮戰沉的質問,慷鏘有力。
“他是英雄趙楚,他是四萬妖天驕……他本該有這么恐怖的記憶力。”
“對,沒錯,四萬妖趙楚,有這種實力!”
“我越看他越像趙楚!”
不少人開始質疑城主。
甚至絕大多數人,已經相信疤臉少年,就是趙楚……畢竟,當時趙楚從空間裂縫爬出來,就是這樣一幅滿臉鮮血的樣子。
王鎖升皺著眉頭。
他內心愿意相信眼前這個人是趙楚,但馮戰沉的反駁,又無法否定……兩難。
“我是趙楚的啟蒙老師,我以人格擔保,眼前這個人,是贗品!”
“我也是老師,我能擔保,這是假的。”
“老夫乃襄風武院院長,眼前這個人,是居心叵測的贗品!”
賈河霜站出來,陰森森一笑。
趙楚的身份,其實已經確鑿無誤……但又如何,你現在是一個廢人,襄風城的城主府,不允許你趙楚復活。
“我證明!”
“老朽證明!”
在賈河霜的示意下,襄風武院的老師,幾乎全票否定了趙楚。
王鎖升更加為難。
畢竟,這些老師,是最有發言權的一批人。
“狂徒,你還能拿出證據嗎?”
馮浩嚴開口。
他居高臨下,手握趙楚的免死金牌,卻如審判后者的閻羅,滿臉輕蔑。
出了無悔戰場,你就是一個可憐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