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姜小白是故意說給他聽的,他根本就沒打算從這個缺口突圍,又走了十幾手,待這個缺口的黑白子呈膠著狀態,連忙掉轉槍頭,殺向另外一個角。
骨架大王嚇了一跳,雖然他下了十萬年的棋,水平很高,但基本上都是一個套路,并無新意,如果姜小白按照他的套路下,那是必死無疑,可是姜小白的下法完全不合常理,一下就打亂了他的套路,讓他有些手忙腳亂。
殊不知少林寺明面上說有七十二絕技,其實是七十三絕技,還有一大絕技便是圍棋。少林寺的那些老家伙日子過得清閑,老了也不想舞槍弄棍,每天敲完鐘就是聚在一起喝茶下棋,下得少林寺內高手如云,隨便拉兩個出去評級,估計也是八段九段。
姜小白那時沒有玩伴,所以沒事就會去看他們下棋,耳濡目染,而且他慧根發達,心思敏捷,學習時又特別虛心,不懂就問,平時又關注國際賽事,集百家之長,補一己之短,所以不到十五歲,在少林寺內就已經難逢敵手。不像骨架大王,雖然下了十萬年棋,卻只是在閉門造車。
再走幾手棋,骨架大王便知姜小白說的話非常有道理,下棋真的是下一種心境,剛開始他瞧不起姜小白,有恃無恐,所以拼命搶占地盤,就想著困死他,現在才發現,自己布局太大,兵力分散,顧此失彼,如果遇著庸手,他這盤棋下的還是非常完美的,占盡優勢,一擁而上,白子便如同臺下的幾十萬人,只有束手待斃的份,可恨姜小白并不是他想像中的庸手,反而是高手中的高手,下了十萬年,也沒有遇到了這樣的高手,東一榔頭西一棒,牽著他的鼻子走,下了一百多手了,卻連一個像樣的劫材都看不到,更別談能吃上一子半目了。
但他臉上還是一副風輕云淡,笑道:“小兄弟,棋藝可以嘛,好像比我想象中的好一點!”
姜小白道:“勝負還未定,大王謬贊了!”
骨架大王道:“不不不,不以成敗論英雄,我生平最佩服高手,那些臭棋簍子我一看一肚氣,贏了也不開心。你可以算得上高手,就沖這一點,就算你輸了,我也不會喝你的血,吃你的肉,還要把你好生安葬!”
姜小白道:“那就多謝大王了!”
骨架大王道:“你也不用謝我,這也不是我的意思,你認為我下棋是為了消磨時光,其實不然,這副棋盤在這里等了十萬年,就是在等一個有緣人,在等一個有緣能贏得了我的人,要不然我再無聊,也不想陪著幾十萬臭棋簍子下棋,簡直就是跌了本大王的份。”
姜小白怔道:“那如果贏了大王又能怎樣?”
骨架大王道:“如果你贏了,你便是有緣人,那我的任務也就結束了!”
姜小白道:“什么任務?”
骨架大王道:“等待有緣人的任務啊!”
姜小白道:“等到有緣人對你有好處嗎?”
骨架大王道:“當然有好處,沒好處我會等十萬年?兄弟,既不是十萬天,也不是十萬個時辰,是十萬年哪!你知道這十萬年我是怎么過來的嗎?”指了下邊上的骨架美女,道:“你看看,這么好的姜人,卻沒胸沒屁股,抓不著,摸不到,而我身為男人,卻沒有最重要的寶貝,十萬年沒碰過女人,那種滋味大家都是男人,你應該懂得!”
姜小白道:“那等到有緣人,你就有寶貝了嗎?”
骨架大王道:“當然,有緣人出現之日,就是我重鑄肉身之時!”
姜小白道:“這是誰告訴你的?”
骨架大王指了指天,道:“這是天意!”
姜小白道:“既然如此,你故意輸給我不就可以了嗎?大家不都開心了嗎?”
骨架大王道:“你以為天意那么好欺騙!”就指了下棋盤,小聲道:“我告訴,這副棋盤是一個大神親手制作的,多大的神我不知道,反正是很大很大的神,我這么厲害,在他面前就跟螻蟻一樣,這副棋盤里面有神的意識,可以感應到你我想法,如果我故意輸給你,那我從此以后就失去了重鑄肉身的機會,不要說寶貝,說不定連舌頭都沒有了,連舔的機會都不給我留了!”
姜小白看了看花紫紫,見她好像沒聽懂他的話,心里略為放心,但還是蹙著眉頭道:“你說話能不能不要這么惡心,有女人在呢!”
花紫紫一頭霧水,這話為什么女人聽不得?
骨架大王道:“我是實話實說!我看你像有緣人,才跟你說這么多的,所以我也很痛苦,我巴不得你贏,但我還不能故意讓你贏,我還得全力以赴,這是我重鑄肉身的唯一機會。”
姜小白道:“既然你巴不得別人贏,為什么你執黑不讓子呢?這樣你不就更難輸了嗎?執黑讓子也是符合規矩的,也不算故意輸啊!”
骨架大王嘆道:“我又何嘗不知道我占了便宜?我都跟你說了,我是講道理的人,我之所以不承認,就是因為我也是個要臉的人,不好意思承認占了便宜。神說了,我必須執黑子,還一子不能讓,神說,如果真是有緣人出現,就算我一子不讓,他也會破了我的局。”
姜小白道:“那你剛開始還說讓人家一子的。”
骨架大王道:“我就說著玩玩!”
姜小白一臉黑線,道:“說不定第一個被你殺掉的人,就是有緣人!”
骨架大王啐了一口,道:“就他那猥瑣的樣子,還有緣人?不過話說回來,你倒像有緣人,別人都嚇得跟小麻雀似的,就你不驚不怖,優雅從容,要不然我都不稀罕跟你聊天。”
姜小白笑道:“那就多謝大王高看了。”
骨架大王擺手道:“但像不代表是,究竟是不是,我們還得拭目以待!來吧來吧,下棋吧!”
倆人又重回正題,落子博弈,你一手我一手,一會就下了兩百多手,骨架大王也不敢再小瞧他,銳氣鈍斂,步步為營,走得小心翼翼,棋子都快把棋盤填滿了,兩人均未失一子。
這時骨架大王眼前一亮,也或者說是眼前一黑,不知是姜小白大意,還是發揮已至極限,竟讓他同時發現兩處劫材,忍不住嘆了一聲,道:“兄弟啊!看來你不是有緣人哪!”一子落下,提了一子,就把附近十余白子逼向了絕境,如果姜小白不把這十余子盤活,必敗無疑。
姜小白如果在提子的地方再落下一子,倒是可以反提一子,瞬時劫消,但圍棋規則大同小異,對姜小白來說,白子剛被提掉,這里對他來說,是禁著點,只能去它處應劫,應完劫后才能再消此劫。笑道:“那倒未必!”跟著一子落下,在別處提掉一顆黑子,轉眼就把附近的黑子逼向絕境。
骨架大王笑道:“你沒發現這里還有一劫嗎?”一子落下,又提一顆白子。
姜小白笑道:“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在另一處骨架大王沒注意到的地方又提掉一顆黑子。
骨架大王臉色一變,現在雙方都出現兩處劫點,他也占不了便宜,只能回到原來被姜小白提子的地方又落下一子,提掉原來姜小白落下的白子。
姜小白也只能回到第一次被他提子的地方落下一子,反提黑子。
兩人在四個劫位上提來提去,各不相讓,提掉一顆,補上一顆,如此循環,沒完沒了,一晃半個時辰過去了,誰也不敢讓步,讓一步就是滿盤皆輸。
骨架大王驚道:“四劫循環局!”
臺下的人聽了,均是一驚,忍不住伸長脖子,想看看四劫循環局長什么樣子,結果太遙遠,什么也看不到,心里騷癢難受。
姜小白笑道:“算你有眼光,認得這是四劫循環局,本來我想下個五劫循環的,又怕水平不夠,偷雞不成蝕把米。”
骨架大王怔道:“你是故意的?”
姜小白道:“廢話,不故意怎么和局?本來我已經吃虧將近四子,硬碰硬跟你下,我不是自尋死路嗎?”
骨架大王道:“怪不得你要跟我談和棋?”
姜小白道:“大王,不要說二十四個時辰,就是再下十萬年,這局棋也不會有變化,和定了,你說過,和了便是我贏,你輸了。”
骨架大王緩緩搖頭,道:“不,在我這里沒有和棋!”
姜小白臉色一變,道:“大王莫非想耍賴?”
骨架大王苦著一張臉,道:“小兄弟,我都跟你說過了,我就說著玩玩,我跟你一樣,我也是身不由己,我只是一個傀儡,做不得主的,你必須贏了我,你才能活下去!”
姜小白身上畢竟背負幾十條人命,一下就急了,道:“你媽的,那你早說啊,我就是奔著和棋下的,現在你讓我怎么贏?”
骨架大王也不生氣,反而臉露歉意,赧然一笑,道:“不好意思,小兄弟,我當時是小看了你,牛逼吹大了,但開弓沒有回頭箭,事已至此,我也愛莫能助了,其實我比你還要失望,還要難受,我巴不得你是有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