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陽市的空氣質量并不好。
這幾年為整治環境,市區及市區周邊只要是有煙沖的企業,要么直接關停,要么責令搬遷,要么限期整改,只有達到排放標準才能繼續生產運營。
機動車尾氣污染也在整治之列,大街上已經看不見幾輛摩托車了,只要進市的車輛全要符合排放標準。‘春’節期間只能在指定區域燃放煙‘花’爆竹,連‘露’天燒烤都明令禁止,更不用說‘露’天焚燒骸骨。
孔金鵬、翟文明等十幾個村民,態度強硬,情緒‘激’動。
擺出一幅你們不允許我們在地里焚燒,我們就不遷墳的架勢。谷局長和蘇主任火了,叫來綜合行政執法大隊,因為在他們有執法權。
本以為湯隊長他們可能會與村民發生爭執,搞不好會發生肢體沖突,韓朝陽都做好了最壞準備,沒想到領導妥協了,給谷局長和蘇主任打電話,讓“顧全大局”。
燒就燒吧,但不能這么燒。
如果一陣風把骨灰刮到東明小區或其它住宅小區,住在附近的居民肯定不會答應。
“孔金鵬、翟文明,你們想就地焚化先人骸骨是吧,行,去紀念堂后面焚化。”
“老張,你去買塑料布,多買點,再找些竹桿。小韓,老張把東西買過來之后你組織巡邏隊搭把手,在馬路沿線圍一圈,用塑料布把這邊擋起來。”
“是!”
“老張,等等,順便買五十副口罩,厚點的。”
“知道了,我知道哪兒有賣。”
隨著谷局長一聲令下,所有人頓時忙碌起來。
湯隊長更是親自動手,幫著撲滅已點起來的柴火,組織執法隊的隊員們幫村民們把骸骨和棺材板往紀念堂方向運。
這么處理最好,空氣污染就污染吧。
韓朝陽松下口氣,帶著隊員們跑到馬路上,一邊等張支書買塑料布回來,一邊疏散圍觀的行人,剛勸走幾個看熱鬧的,地里又傳來吵鬧聲。
一出接著一出,谷局長被搞得焦頭爛額,立馬扯著嗓子喊道:“小韓,過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
跑到一塊麥穗已經微微泛黃卻等不到收割的麥地中央,只見兩家人站在幾個剛挖的大坑邊上叫罵。
第一個坑里沒棺材,第二個和第三個坑里也沒有,東邊的坑里‘露’出一塊棺材板,韓朝陽扶著一把‘插’在泥里的鐵鍬,站穩腳跟吼道:“吵什么吵,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說”
“韓警官,他連我家老爺的棺材都搶,非說里面埋的是他大老爺,要錢不要臉了,你讓我怎么跟他好好說!”
“江元飛,你才不要臉呢,你們全家都不要臉!”
一個四十多歲的村民火了,指著他咆哮道:“你回去找記得事的老人問問,你家上人埋在什么地方,你家祖墳在哪兒一個比一個忤逆,幾十年不上墳不燒紙,上人埋在哪兒都不知道,連祖墳都找不到了,跑我家地里來挖,搶我家的上人,你要不要臉!”
“張云敬,你不要睜著眼睛說瞎話,棺材里就是我家老爺,什么你家地里,后來分田這塊地才分給你家的。”
江元飛話音剛落,他兒子也跟著嚷嚷道:“現在不是你家的,這塊地征都征了,現在是公家的!”
“是不是我家的,全村兒都知道,連祖墳都找不到的東西,有多遠給我滾多遠。”
“你再罵一句試試!”
“我就罵了,我還怕你啊。”
事情的來龍去脈基本搞清楚了,江家找不著祖墳,跑張家地里挖,結果真挖出一口棺材,張家說棺材里是他們家的先人,兩家因為搶祖宗吵起來的。
這樣的事不是第一次發生!
現在挖得全是幾十年前埋的棺材,當時還是大集體還在吃大鍋飯,最早的能追溯到解放前。
過去幾十年變化多大,先是大搞農田水利建設,后來又實行聯產承包制,分田、調田,村民相互之間換田,如果沒墳頭,誰知道地下有沒有棺材,誰知道地下埋得是誰家的先人。
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居然為了一點遷墳補償吵成這樣。
韓朝陽徹底服了,厲聲道:“都別罵了,有什么好吵的,現在科技那么發達,想知道棺材里到底是誰家的先人還不容易!上法院,法官會讓你們帶著尸骨去指定的司法鑒定機構做DNA鑒定,到底跟你們有沒有血緣關系,一鑒定就鑒定出來了。”
張云敬顯然底氣不足,氣呼呼地說:“要去他去,讓他去法院找法官開證明做鑒定。”
“本來就是我家上人,憑什么讓我去,為什么要去!”江元飛似乎知道做DNA鑒定要‘花’不少錢,同樣不愿意去。
光征地一家就拿幾十萬,房子拆遷補償更多,你們又不是缺這點錢,真是利‘欲’熏心。
韓朝陽暗罵了一句,冷冷地說:“你們都說下面是你們家的先人,又不愿意去做DNA鑒定,也就是說拿不出證據證明下面是誰家的先人,既然拿不出證據,只能作為無主墳處理。別吵了,都散了吧,收拾東西各回各家。”
“韓警官,你這不是糊涂官判糊涂案么!”
“我說了你們不聽,不這么處理能怎么處理”
“天地良心,棺材里真是我家老爺,小時候上過墳燒過紙,我有印象。”
“小時候,我去年上過墳呢。”
“又來了,還是那句話,現在說什么都沒用,在沒做鑒定沒具有法律效力的鑒定報告之前,這口棺材既不是你家的也不是他家的。提醒你們,想做鑒定抓緊時間,施工隊馬上進場,人家要趕工程進度,晚了同樣要當作無主墳處理。”
上級要求快刀斬‘亂’麻,做鑒定什么的太拖時間。
剛跑過來剛了解完情況的村干部解軍唱起白臉,給他們一人散了一根煙,循循善‘誘’地說:“元飛,云敬,你們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是幾十年的鄰居,因為這事鬧上法院也不怕別人笑話。幾千塊錢算什么,兩頓飯的事,聽我一句勸,各讓一步,補償款一家一半。”
“解主任,這不是錢的事,我是不服這口氣。”
“我也不缺那幾千塊,是他欺人太甚。”
解主任唱白臉,韓朝陽自然要繼續唱紅臉,立馬抬起胳膊:“江元飛、張云敬,這么說你們是不愿意接受調解。行,我現在就叫人來封墳,讓你們走法律程序,讓你們‘花’錢請律師打官司去!”
“韓警官,先別急,沒必要,真沒必要搞成這樣,”配合得太默契了,解軍暗贊了一個,又轉身道:“元飛,云敬,因為就地火化的事谷局長已經發火了,聽我一句勸,你們冷靜點別再鬧,千萬別撞槍口上,不然對誰都沒好處。”
“你們怎么說,接不接受調解”韓朝陽掏出手機,裝出一副準備打電話叫人的架勢。
事情過去太多年,老爺去世時江元飛都沒出生,只知道埋在這一片,到底是不是下面這口棺材江元飛心里同樣沒底,兩家人投鼠忌器,就這么在解主任的調解下相繼作出妥協。
韓朝陽回到路邊,張支書正好把東西買回來了。
組織隊員們一起動手,不一會兒就拉起又道兩米多高、藍白相間的塑料布墻,蘇嫻實在受不了紀念堂那邊的味道,跑到路邊喘著氣問:“朝陽,剛才怎么回事”
“兩家人搶祖宗,又不愿意去做DNA鑒定,最后接受解主任的調解,各讓一步,平分遷墳的補償款。”
“平分遷墳的補償款,這跟分尸有什么區別”
“是啊,一個個全鉆錢眼兒去了。”
蘇嫻遙望著滿地的村民,輕嘆道:“還有更搞笑的,四隊章志強帶著倆兒子和‘女’婿挖了五六個地方都沒找到祖墳,居然跑我這兒來問沒找到能不能多多少少給他點補償。”
“給不給”韓朝陽好奇地問。
“你以為我們是來做什么的,看不見棺材、看不見尸骨怎么可能給補償。要說先人,先人多呢,如果連這都給,他能把祖宗十八代都給算上。”
“祖宗十八代,蘇主任,他能記得祖上三四代的名字嗎”
蘇嫻忍不住笑道:“不是記不記得,估計他根本不知道。”
遷個墳都這么麻煩,接下來的拆遷更麻煩!
韓朝陽正暗想接下來又會發生什么奇葩事,手機響了,又是李曉斌打來的。
“曉斌,什么情況”
“韓大,他果然在修‘門’,”李曉斌坐在一輛黑‘色’桑塔納轎車里,遙望著正在馬路對過忙得不亦樂乎的柯建榮,不無興奮地說:“‘門’鎖損壞的這家店‘門’口沒攝像頭,但馬路這邊有,好像還是高清的,要不等他修好‘門’走了之后,你和楊警長來一趟,跟人家說說把視頻調出來看看。”
監控視頻不是誰去都能調看的,韓朝陽不假思索地說:“行,你把位置發過來。”
我們這書不同于那些爽文,牧閑實在快不起來,每天三更已經盡全力了,懇請各位兄弟姐妹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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