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雷科長和“大姐大”都這么說,那就守株待兔!
華府天地有四個門,韓朝陽、李曉斌、小康和苗海珠各守一個,康海根請雷科長把發射機關掉,隨即把準備下班回家的雷科長和小楊一直送上車。目送雷科長他們的車駛出小區,這才趕到東門與韓朝陽匯合。
穿著警服,不能呆在門口。
康海根來到能俯瞰東門入口的6號樓消防通道拐角處,看著下面低聲問:“朝陽,劉所真打算讓我們辦這個案子?”
“他說所里一個比一個忙,實在抽不出人,讓我們負責到底。”韓朝陽沒辦過案,連程序都不是很清楚,打定主意多拉幾個人下水。
“年底,肯定忙,”康海根點點頭,掏出煙笑道:“既然所里忙不過來,我們就啃啃這根硬骨頭。而且我們辦這個案子不是沒優勢。人手不夠有巡邏隊,法律法規方面有小苗,能看得出來,她真懂。”
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師!
想到在新民小區搞得灰頭土臉的大師姐在這方面是專家,韓朝陽不禁笑道:“她本來就是法制民警,還是省廳法制總隊的人,如果她都不懂就沒人懂了。”
“這就是了,要什么有什么,我們還有什么可擔心的,”康海根比苗海珠更想正兒八經辦一個案子,點上煙笑道:“我跟雷科長說好了,他會全力協助我們,檢測報告明天中午就能出來。如果能查到第二個甚至第三個‘黑廣播’,他也會在第一時間帶器材去現場幫我們取證。”
有領導出面就是不一樣,如果一個正在實習期的小民警請人家協助,人家真不一定會幫忙。
韓朝陽正暗嘆“人微言輕”,手機突然響了,掏出一看來電顯示,竟又是陳秀娟打來的。
“陳姐,什么事?”
“朝陽,老朝陽村四隊的莫云虎出獄了,正跟他姐姐姐夫一起在樓下辦戶口,按規定要第一時間列管,你能不能回來一趟,跟他談談。”
韓朝陽沒見過莫云虎,但不止一次聽說過。
算算他今年大概四十歲左右,因敲詐勒索和故意傷人被判了七年,曾是朝陽村的一霸,據說當年非常囂張,竟因為一點瑣事帶著幾個同伙跑到村委會當眾毆打張支書、解主任等村干部!
張支書和解主任不敢得罪他,選擇了忍氣吞聲。
這件事還是被所里知道了,自然而然把他列為重點打擊對象,上上任所長親自組織民警收集他違法犯罪的證據,最終打掉了以他為首的涉黑團伙。
以前只是聽說,沒想到他這就出來了!
韓朝陽很擔心他出來之后會遷怒于張支書,會打擊報復。不親眼看看他長什么樣,不當面跟他談談,真有那么點不放心,急忙道:“知道了,我馬上到。”
“我跟樓下說一聲,讓他在所里等會兒。”
“好的,謝謝陳姐。”
康海根聽得清清楚楚,不等韓朝陽開口便抬頭道:“轄區有前科人員刑滿出獄,不是一件小事。這兒有我呢,你趕緊回去看看吧。”
“那我先走一步。”韓朝陽轉過身又回頭把對講機往康海根手里一塞:“康所,這是小區物業的對講機,我跟保安隊長打過招呼,他們也在幫我們留意。”
“行,交給我吧,有什么情況我給你打電話。”
不知不覺,外面天色已暗,一個下午就這么過去了。
鉆進警車開出兩三公里,韓朝陽突然覺得餓,這才想起午飯到現在都沒吃,見路邊有賣雞蛋灌餅的,干脆停車買了一個,邊吃邊驅車往所里趕,趕到所里已是下午6點10分。
專項行動期間,全體民警取消休假。
陳秀娟沒回家,正在院子里跟一個群眾說話。見韓朝陽鉆出警車,很默契地抬起胳膊往輔警值班室隔壁的談話室指了指。
韓朝陽點點頭,夾著包一口氣跑到談話室門口。
里面坐著三個人,穿呢大衣的中年男子在玩手機,他身邊的婦女正在發牢騷,坐在婦女左側的男子頭發很短,穿著一身新羽絨服,雙手放在膝蓋上,坐姿比較規矩,但目光似乎有些呆滯。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韓朝陽敲敲敞開著的門,微笑著走到三人面前。
穿羽絨服的男子下意識站起身,站得筆直。
“莫云虎是吧?”
“是!”
沒喊“報告政府”,看樣子已經有點習慣外面的生活了。
韓朝陽正準備自我介紹,他姐姐就站起來一臉不快地說:“韓警官,我弟是犯過事,但已經坐了幾年大牢,用你們的話說已經受到了懲處。既然出來了就是合法公民,憑什么來安個戶口,來辦身份證還不讓走,你們這是什么意思?”
“莫大姐,別激動,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跟你弟弟談談,這也是一種關心。”
“關心,說得比唱的還好聽!”
莫云虎坐牢時正好趕上第二次土地承包,戶口注銷了人在監獄里,自然不會承包土地,朝陽村前段時間征地自然也就沒他什么事。弟弟損失很大,她這個做姐姐的本來就很郁悶,剛才又被叫住不讓走,自然不會給韓朝陽好臉色。
忙了大半天,就吃了一個雞蛋灌餅,韓朝陽的心情同樣好不到哪兒去,臉色一正:“什么叫說得比唱的還好聽?你當這是什么地方?再說我同事又沒讓你在這兒等!”
“韓警官,對不起,她就這臭脾氣。”她丈夫不想沒事找事,急忙起身把她拉到一邊。
“我要跟莫云虎談談,麻煩你們出去一下。”
“好好好,你們慢慢談。云虎,我們就在門口。”
莫云虎始終沒開口,直到韓朝陽示意他坐下,表明身份,問他有沒有出獄證明,這才抬頭道:“有,帶了。”
韓朝陽接過證明看了看,追問道:“有沒有去司法所報到?”
“沒去,沒來得及。”生怕警察誤會,莫云虎又解釋道:“我是上午到家的,回來時沒買到坐票,在火車上站了一夜,到家洗了個澡,吃了個飯,睡了一會兒,一醒就來派出所了。”
“上午到家的,到的是哪個家?”
“我姐家,我家的房子拆了,我媽也住在我姐家。”
“你姐家住哪兒?”韓朝陽掏出紙筆問。
“新民小區3號樓一單元202。”
巧了,居然住在“大姐大”的轄區!
韓朝陽緊盯著他雙眼看了大約五秒鐘,不動聲色問:“對當年的事有什么感想?”
“那會兒年輕,不懂事,不懂法。”莫云虎舔舔嘴唇,有那么點魂不守舍地說:“韓警官,我錯了,我……我改過自新,我重新做人,保證不會再犯事!”
所里一年抓那么多犯罪嫌疑人,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有前科。
他們從監獄出來時個個都這么說,但事實上是說一套做一套。
韓朝陽不會輕易相信他的話,但也不會傻到讓他感覺到受歧視,見他手指泛黃,低聲道:“想抽煙,沒事,想抽就抽。”
“謝謝韓警官。”莫云虎煙癮早上來了,忙不迭掏出煙和打火機,又下意識想先給韓朝陽遞一根。
“謝謝,我不吸煙。”韓朝陽婉拒了他的好意,笑看著他問:“今后有什么打算?”
“像我這樣的找工作不太容易,村里的老房子拆了,政府給了兩百多萬,我媽買了一套回遷房,還剩幾十萬,想讓我用這錢開個店,做點小生意。”
差點忘了,他跟其他刑滿釋放人員不一樣,他家遇到拆遷,多多少少有點錢。
韓朝陽微微點點頭,循循善誘地說:“莫云虎,你服刑這幾年外面變化很大,買什么東西人家都喜歡網購,就是從網上買,實體店越來越難干。你明天出去轉轉就會發現,好多賣衣服賣小商品的店都關門了,好像只有藥店沒怎么倒閉,反而越開越多。”
“我在里面聽說過。”
“我不是打擊你的創業熱情,只是想提醒你做生意有風險,而且風險不小。”韓朝陽輕嘆口氣,接著道:“這幾十萬來之不易,不管是開店還是投資別的,我認為你應該慎重點兒。至少別那么急,先等等,先看看,等適應了這些年的變化,再做決定。”
莫云虎沒想到韓朝陽會說這些,低聲道:“我姐夫也是這么說的。”
“這我就放心了。”
韓朝陽頓了頓,繼續道:“你以前的事我知道一些,就像你姐剛才所說,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但是呢,有些事,不是想讓它過去就能過去的。從做人的角度出發,我覺得你應該去向張支書、解主任道個謙。”
“好的,我……我明天就去。”
“這只是我個人的建議,不是對你的要求,如果你不情愿,這個歉就算道了也沒什么意義。”
“韓警官,錯了就是錯了,我應該向他們道歉。”
莫云虎的態度比預料中更好,看樣子在監獄里改造得不錯。
韓朝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再旁敲側擊敲定了一番,給他一張警民聯系卡,再管他要來他姐夫和姐姐的手機號,這才把他送到門口。
目送他鉆進他姐夫的轎車,掏出手機正準備給康所打電話問華府天地那邊的情況,康所竟先打了過來。
“朝陽,嫌犯落網了!雷科長和小苗說得沒錯,他果然自投羅網。”康海根回頭看著耷拉著腦袋的嫌疑人,不無興奮地說:“設備剛拆下來了,放在嫌疑人的帕薩特里,我們開他車回去,你就不用再跑一趟了。”
“康所,你們打算回哪兒?”
“所里不是忙么,我們就別給所里添亂了,先把嫌疑人和繳獲的設備全部帶到警務室。你這會兒還在所里吧,如果再順便開張傳喚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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