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區義務治安巡邏隊那么多隊員中,對韓朝陽而言關系最近的就輸李曉斌和古軍。
早在巡邏隊成立之前,古軍還只是東明小區物業的保安時,他就協助跟蹤監視并搗毀過假證窩點。社區保安公司成立后擔任五班長,同時兼任社區義務治安巡邏五中隊的中隊長,一直在街道辦事處帶隊執勤,負責街道辦事處及街道幾個單位的安全保衛。
在街道當差,還負責街道辦事處每月一次的升國旗儀式,包括楊書記、顧主任在內的街道領導個個認識他,甚至沒少公開表揚過。像他這樣的想轉公務員沒有可能,但好好干幾年進綜合執法大隊或環衛所混個事業編制應該沒什么問題,堪稱前途無量,可是他偏偏要進反扒隊!
他父母前段時間來看過他,他好像剛交了一個在燕興國際二樓賣化妝品的女朋友……
想到這些,韓朝陽心里特不是滋味兒。
“千萬不能出事,就算出也不能出大事,如果古軍真摔出什么毛病,讓我怎么跟他家里人交代!”韓朝陽心亂如麻,一邊催促吳俊峰再開快點,一邊又自言自語地說:“早就知道搞反扒沒那么容易,早就知道會有隊員受傷,沒想到昨天剛成立今天古軍就負傷!怎么會來得這么快,難道是風水不好。”
古軍是如假包換的“元老”!
吳俊峰能理解韓朝陽此時此刻的心情,勸慰道:“韓大,古軍不會有事的,陳潔不是說得很清楚么,只是摔破了頭。”
“摔破頭,還只是,頭能摔嗎?”韓朝陽抬起手摸摸自己的后腦勺,憂心忡忡地說:“大腦就在這兒,很危險的,搞不好就會有后遺癥。”
“不會的,肯定是皮外傷。”吳俊峰勸慰了一句,隨即好奇地問:“韓大,你剛才說風水不好,什么風水?”
“六院!”關心則亂,韓朝陽突然變得迷信起來,拍著大腿追悔莫及地說:“不知道一年會有多少人死在六院,你說六院的風水能好?而且我們在路南那么長時間也沒出事,警務室一搬到六院就出事了,這不是風水不好是什么?”
聽上去似乎有點道理,甚至挺符合邏輯,吳俊峰愣住了,一時間竟無言以對。
讓韓朝陽更著急的是,110警車剛開進六院,大姐大突然打來電話,在電話里急得語無倫次地說:“朝陽,你不是跟六院熟嗎,趕緊幫我跟大夫說一聲,我們要插個隊,請大夫幫小姜消個毒。”
“我剛到六院,你說清楚點,消什么毒,小姜怎么了?”
“我們抓了個現行,嫌疑人負隅頑抗,一個勁兒掙扎,罵罵咧咧,自稱是艾滋病人,還吐了小姜一臉吐沫。”
韓朝陽砰一聲甩上車門,邊往急癥中心跑邊急切地問:“你們有沒有到六院,嫌疑人到底有沒有艾滋病?”
“正在往回趕,快到了,”苗海珠伸出左手拍拍出租車司機肩膀,請司機師傅再開快一點,右手緊握著手機凝重地說:“他有證,應該不是信口開河,不然我能這么急。”
“艾滋病患者還有證,哪個部門制發的,我怎么沒聽說過!”
“剛才說錯了,不是證,是艾滋病人就診卡,省艾防辦制發的,上面有名字、照片和身份證號碼,跟身份證對上了,不像是假的。”
真是禍不單行福無雙至!
韓朝陽追悔莫及,暗罵自己就不應該提議搞什么反扒隊。
現在好了,一個負傷,一個被患有艾滋病的小偷吐了一臉吐沫,跟醫生打個招呼幫著消個毒很容易,關鍵艾滋病毒有那么容易消滅嗎,要是有那么容易消滅,防治艾滋病也不會成為世界難題,艾滋病更不會成為不治之癥。
不過這些話只能放在心里,要是說出來傳入姜小權耳中,不知道會給小姜帶來多大的心理壓力。韓朝陽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用盡快鎮定地語氣說:“我就在急癥中心,我跟醫生打招呼,你們趕緊過來。”
“好的,最多十分鐘。”
韓朝陽剛放下手機,跑去打聽的吳俊峰帶著古軍跑了過來,原來已經包扎好了,頭上纏了一圈紗布,手里拿著一疊單子。
“感覺怎么樣,摔得重不重?”
古軍很羨慕吳俊峰能榮立個人三等功,暗想抓了個人販子而且掛彩了應該也能立個功,竟沒心沒肺地笑道:“皮外傷,頭皮摔破了,縫了幾針,沒多大事。”
“醫生怎么說?”韓朝陽湊過看看他的后腦勺。
“醫生讓做個CT,檢查一下要好幾百塊錢,我不想做的,陳潔非讓做。”
“醫生讓做就趕緊去做唄,檢查一下放心!”
“好吧,我去排隊了。”
“俊峰,你陪他去。”
確認小古沒多大事,韓朝陽稍稍松下口氣,跑到外科急癥一室跟陳醫生耳語了幾句,陳醫生愣了愣,像看白癡一樣抬頭看著他,隨即一臉愛莫能助地說:“小韓,你還是送那個小伙子去定點的傳染病醫院吧,我們六院醫療條件不足,沒這方面的對癥治療的外科。”
“陳醫生,我同事不是艾滋病患者,只是被艾滋病患者吐了一臉吐沫。”
“我知道,你剛才不是說過嗎,我雖然沒這方面的經驗,但據我所知像這種情況被傳染的幾率不大,不過也不能掉以輕心,還是去定點醫院看看。”
“我不知道哪個醫院是定點的,而且我只是請您跟護士打個招呼,幫我同事先消個毒。”
“小韓,不是不幫忙,是我們醫療條件確實不足。你不知道哪個醫院是定點的我知道,去市二院,市二院傳染病科專門收治這方面的患者,他們經驗豐富。”
“去二院得往市區跑,多耽誤時間,陳醫生,求求您了,難道連消個毒都不行。”
“不行,別耽誤時間了,趕緊送你同事去二院,也別再影響我們工作。”
陳醫生抬起胳膊往電腦門口指指,韓朝陽猛然發現剛才急癥外科一室里還站滿人,現在竟空蕩蕩的,急著就診的患者居然全被“艾滋病”這個詞嚇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