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發生太多事,接到黃瑩電話,韓朝陽不是很在意,甚至懶得開電腦看新聞內容。
“你倒是說句話呀,快急死人了!”
“你讓我說什么?”韓朝陽抬頭看看顧爺爺,無精打采地說:“誰讓背后不說人,誰人背后不被人說,嘴長人家臉上,我能有什么辦法。再說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韓朝陽坐得端、走得直、行得正有什么好怕的?”
“話雖然這么說,但這么下去能把你提副科的事搞黃。”
“別擔心,要相信組織。”韓朝陽知道不給個定心丸,她今晚真可能睡不著覺,只能當著顧爺爺和吳偉的面不無尷尬地說:“蘇主任的話你忘了,蘇主任早料到任前公示一公布就會引起爭議,蘇主任能想到我們局領導能想不到,市局政治部和區委組織部能想不到?”
韓朝陽這一提醒,黃瑩猛然想起蘇嫻之前的那番推測,不禁笑道:“哎呦,你不提我差點忘了,真是關心則亂。”
“好了,我要值班,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知道了,還有,我晚上跟媽一起回家,不回宿舍。你又不在,一個人回去沒意思。”
手機音量白天不覺得有多高,晚上卻顯得有點大,坐在邊上的人全能聽見。
韓朝陽剛掛斷手機,吳偉就忍不住調侃道:“一個人回去沒意思!”
“一個人吃飯還沒意思呢,”韓朝陽咧嘴一笑,起身道:“師傅,您不是要去量血壓嗎,我陪您過去。”
“你正在值班,警務室不能離人。別管我了,你們忙你們的。”顧爺爺穿上既沒公安臂章也沒警銜、胸徽和警號的冬執勤服,捧起大茶杯掀開蓋板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他老人家說一不二,他不讓送就不能送,韓朝陽和吳偉只能目送他走出警務室。
剛結束的一天既有成就感又有那么點憋屈,二人就這么坐在正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外面又來了一輛警車,只見俞鎮川鉆出駕駛室,提著一個塑料袋走了進來。
“哥兒倆都在呢,都在正好,省得我打電話。”俞鎮川從把塑料袋放到接警臺上,小心翼翼取出幾個餐盒,轉身笑道:“給你們帶了點夜宵,在外面吃影響不好,去里面吧,趁熱吃。”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韓朝陽禁不住打趣道:“一個殺人犯就值一頓夜宵?”
“兩頓好不好,”俞鎮川又從塑料袋里取出幾雙筷子和一疊紙巾,忍俊不禁地說:“中午我們又不是沒管飯,你沒時間吃是你的事。”
吳偉忍不住笑道:“我吃了,不但吃了你們所里的飯,下午回我們所里還吃了一頓批。”
“你以為光你挨批,我一樣挨批了,可能挨批得還比你們狠。”俞鎮川掀開蓋板,一邊催促二人趕緊去談話室,一邊笑道:“挨批就挨批,而且只是挨批評又沒被處分,相比逮著一殺人犯,挨點批又算得上什么。他奶奶的,當三年多警察,總算開張了!”
“開張,什么意思?”韓朝陽不解地問。
“抓殺人犯!”俞鎮川又從口袋里摸出盒煙,往剛走出辦公區的吳偉手里一塞,回頭笑道:“你運氣好,親手逮著兩個,其中一個還是持槍的、極其危險的A級通緝犯。我運氣沒你好,參加工作三年多,別說沒抓過殺人犯,甚至都沒見過,今天不是開張是什么。”
吳偉笑問道:“這么說我也開張了?”
“所以說應該慶祝慶祝,可惜不能喝酒。”
聞到飯菜香,中午沒吃晚上也沒吃的韓朝陽突然覺得餓了,打開餐盒蓋子,端起一份熱騰騰的米飯,邊吃邊好奇地問:“不開玩笑了,謝良駒現在怎么樣,有沒有送看守所?”
“他這樣的重犯,怎么可能不送看守所,我剛從看守所回來。”
“他是怎么混進國貿大酒店的?”吳偉也好奇地問。
俞鎮川吃了一口菜,不無興奮地介紹道:“據他交代,桂自豪那張身份證是畏罪潛逃時在一個網吧偷的,身份證上的照片和他根本不像,剛開始用桂自豪的身份證買車票坐火車時還有些怕,結果發現鐵路客運雖然要求實名制但查得并不嚴,膽子越來越大,發展到用桂自豪的身份證上網、住小旅館甚至找工作。”
“然后呢?”
“他以前在東廣打過兩年工,覺得安關縣公安局很可能會追到東廣去,就來個反其道而行之,不往南跑往北跑,先是在長原市的一個火鍋店找到一份配菜的工作,干了幾天嫌工資低,就同隔壁飯店的一個廚師來到我們燕陽,在城西的一個飯店干了大半年,依然是配菜。”
俞鎮川放下筷子,從茶幾下翻出一個紙筆,走到飲水機前一邊接水一邊說道:“城西那個飯店不是火鍋店,是炒菜的。他有點基礎,學得又快,老板挺器重他,讓他上灶炒菜。那個飯店規模不小,有四個廚師,其中有一個認識國貿的行政總廚,就是上午跟我們吹胡子瞪眼的那個胖子。今年4月份,不,現在是2016年,應該是去年4月份,國貿大酒店缺人,他就跟著那個廚師一起混進了國貿。
說起來你們可能不信,大酒店的廚師下班之后喜歡去大排檔吃飯。去年夏天,他們晚上下班之后一起出去吃燒烤,遇上一幫喝多了的混混兒。早上攔住我們不讓走的那個胖子,不小心把扎啤灑到其中一個混混兒身上,那些混混借題發揮,眼看要吃虧,謝良駒挺身而出,也是一個打好幾個。”
“從那之后,早上那個胖子就對他另眼相待?”
“差不多。”
韓朝陽輕嘆道:“原來能打也是特長。”
俞鎮川搖搖筷子,不屑地說:“他不是有多能打,更沒什么功夫,只是手黑。狹路相逢勇者勝,這句話是有道理的。每次打架他都是認準一個,手邊有什么就抄起什么往死里砸,打傷或者打跑一個剩下的就怕了。”
吳偉點點頭,想想又問道:“鎮川,網上逃犯有那么多,你們所的戶籍警邰春榮是怎么比對出來的?”
“提起這個,不得不服氣。”
俞鎮川回頭看看韓朝陽,不無感慨地說:“邰春榮肯鉆,沒什么愛好,不抽煙不喝酒也沒什么朋友,一有時間就看網上的追逃信息,每天看看網上的追逃信息已經成了他的習慣,這么多年下來練出一雙火眼金睛。去年夏天,有個矮矮瘦瘦的家伙去我們所里咨詢外地人員能不能異地補辦身份證,排隊辦理戶籍業務的群眾誰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勁,連我們戶籍窗口的輔警張燕也沒看出什么異常。
但他看出來了,發現那小子神情有點緊張,眼神飄忽不定,話語中總帶著試探,一下子引起了他的警覺。他一邊鎮定地回答著辦證人的詢問,一邊不動聲色對辦證人的身份證號進行核查,結果發現查詢到的跟辦證人不是同一個人。”
“也是逃犯?”韓朝陽低聲問。
“聽我說完嘛。”
俞鎮川干脆發現筷子,繪聲繪色地說:“他根據辦證人的口音、年齡和體貌特征檢索當地同行發布的追逃信息,結果發現與一個負案在逃人員很像。當時值班民警都出警了,所里就他和張燕兩個人,如果讓嫌疑人發現身份被識破跑掉就糟了。
他急中生智,對排隊辦理業務的人員說不好意思,電腦出了點故障,暫時辦不了業務,請人家稍等,說把電腦故障界面拍個照發給局里的技術人員很快就能解決。嫌疑人信以為真,站在窗口等。他用手機把系統提示逃犯信息的電腦界面拍下來,發到所里的工作群,我們一看到立馬往回趕,就這么在大廳里把那小子逮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