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園街派出所8點上班,孫國康7點就像新兵似的背著被子、拖著行李箱來所里報到。
雖然年后還要回市局警官培訓中心接受一個月的培訓,但早通過前幾年入警的同學打聽到培訓結束之后要被安排到花園街派出所工作。作為一個畢業于省警校的偵查學碩士,居然要到派出所當片兒警,不僅當不成刑警,甚至連待遇都不怎么樣,孫國康不免有些失落。
因為正常情況下,碩士研究生入職一年試用期滿應該轉正定級為副主任科員,但包括燕東分局在內的幾個分局沒這待遇,用組織部門的話說“碩士研究生轉正定級只能享受與副主任科員同等的經濟待遇,級別仍然是科員”,早知道這樣就不考研,早工作幾年晉升起來肯定比現在這樣快。
不過也只能想想而已,這個世界上沒后悔藥賣。
剛開始考的大專,大專畢業證上寫的是治安管理專業,后來續省警校的本科,畢業證上是公安管理專業。本科畢業時想過參加公考,早點參加工作,結果那年燕陽市局招錄的名額不多,有把握能考上的一個職位限定必須是治安管理專業,其它幾個職位要求大學本科。
誰不想留在省會工作,于是咬咬牙考研,并成功考上了。
可大專兩年,本科兩年,研究生三年,一口氣上了七年警校,穿了七年警服,并且好不容易考上省會城市公安局的警察公務員,結果卻要從頭干起。
“小孫是吧,來這么早!”
“是,我是孫國康,我擔心等會兒上班高峰期堵車,所以……所以培訓中心的起床號一響就打背包來了。”正胡思亂想,一個三十出頭的民警推開防盜門走進大廳,孫國康緩過神,急忙立正敬禮。
“歡迎歡迎,”康海根回了個禮,一邊招呼他把行李放值班室,一邊笑道:“巧了,你叫孫國康,我姓康,叫康海根,都帶個康字!”
剛才在外面看過所領導和所里民警的公示欄,孫國康意識到眼前這位是領導,連忙道:“康所好,康所早。”
“早什么呀,今天我值班,走,一起去吃早飯,來這么早,肯定沒顧上吃。”
“謝謝康所,我在路上吃過。”
“真吃過?”
“真吃了。”
“吃過再吃點,干我們這一行,吃飯沒個點兒,一忙起來午飯真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吃上。”康海根斷定他沒吃過早飯,硬是帶著他往廚房走去,邊走邊介紹道:“今天街道有個會,局里也有個會,劉所等會兒直接去街道,教導員直接從家去分局,他們剛給我打過電話,說你和小鄭上午會過來報到,全權委托我接待。”
“康所,您別開玩笑了,接什么待,我是來工作的。”
小伙子位置擺得很正,不愧是劉所親自從這一批新人中挑的。
康海根微笑著點點頭,接著道:“提到工作,所里研究過,根據上級要求,考慮到所里的實際,打算安排你去中山路警務區實習,安排小鄭在社區隊實習。”
“堅決服從組織安排。”
“別急著表態,聽我說完。”康海根停住腳步,很認真很嚴肅地說:“孫國康同志,警察是一個實踐性很強的職業,工作中會遇到許多書本上沒有的情況。所以新同志從警時,上級都會安排一個老同志帶,安排一個老同志做你們的師傅。”
“我知道,雖然我上這么多年警校,雖說修行靠個人,但能真正把我們領進門的只有師傅,可以說師傅才是我們警察生涯的啟蒙人。”
不愧為研究生,說起來一套一套的!
劉所喜歡這樣的新人,康海根卻覺得這樣的高學歷民警不太好帶,不過這些話只能放在心里,微微笑了笑,接著道:“可能你已經知道了,培訓結束之后你會分到我們所里工作,所以所里不會把你當作來實習個半月就走的普通學員,而是把你和小鄭當作所里的民警。
吃完飯,我送你去中山路警務區,幫你找一位師傅。實習期間他是你師傅,培訓結束回到所里正式工作,依然請他當你師傅。他會真教真幫,你也要真學真練。要謙虛勤奮,爭取早日成為一名各方面都合格的民警。”
傳幫帶是公安機關的傳統,盡管孫國康過去這些年沒少到基層所隊實習,不認為自己需要一個師傅,但還是很謙虛地說道:“請康所放心,我會尊敬師傅,認真向師傅學習的。”
“好,先吃飯。”
吃完飯,召集民警布置完今天的工作,另一個新人還沒來。
康海根真有那么點同情沒到的新同志,因為劉所肯定會問,知道一個新人連報到都不準時劉所肯定不會高興。第一印象很重要,劉所不高興,后果真的很嚴重!
康海根暗嘆口氣,不想再等,招呼等候已久的孫國康上車,一起趕到中山路綜合接警平臺。
“陳潔,你們韓大呢?”
“出警了,一個收破爛的翻墻爬進高鐵站工地偷東西,被四中隊逮了個正著。吳哥、海珠姐和唐警長在車站協助賀隊執法,春運安全和整治車站三亂是眼前最重要的工作,韓大沒讓我通知吳哥,他親自去高鐵站工地的。”
高鐵站工地值錢的東西不少,但全是工程機械,收破爛的想偷也偷不走。剛開始挖基礎,能偷走的東西真不多,無非是一些廢鋼筋。
這算不上什么大案,連追究其刑事責任都夠不上,韓朝陽應該一會兒就能回來。
康海根不打算過去,也不打算給韓朝陽打電話,轉身笑道:“陳潔,這位是我們所里剛來的孫國康同志,按照分局的總體部署,他接下來一段時間要在你們警務室實習,局里應該通知過你們韓大。”
“通知過,韓大早上跟我說了。”陳潔不無好奇地打量了孫國康一眼,笑道:“歡迎歡迎,我姓陳,單名潔,巡邏隊的內勤。”
“您好,麻煩您了。”
“不麻煩,先把行李放下吧,等會兒帶你去宿舍。”
康海根掏出手機看看時間,笑道:“陳潔,要不這樣,你先給小孫介紹下警務區的情況,我去對面看看曹書記和張支書在不在,正好有點事要找他們,你們韓大回來了記得給我打個電話。”
“行,您忙去吧。”
康海根前腳剛走,顧爺爺就捧著大茶杯跟往常一樣一路跟沿街認識的人打著招呼走了過來。
陳潔本打算給孫國康介紹警務區情況的,結果家里打來電話,問的全是跟李曉斌什么時候結婚的事,當著孫國康面接不合適,干脆跑到談話室接聽。
顧爺爺走進警務室,探頭看看她,目光又轉移到孫國康身上,不無好奇地問:“小伙子,你貴姓?”
矮矮瘦瘦的一個老人,額頭上全皺紋,滿臉老人斑,背已開始佝僂,穿著一身冬執勤服,有臂章沒警銜,更沒有胸徽和警號。
孫國康很直接地認為顧爺爺是中山路警務區的老輔警,本著尊老愛幼的態度,微笑著說:“免貴姓孫,孫國康,您老貴姓?”
“姓顧,顧國利。”顧爺爺放下茶杯,又笑問道:“你是剛分到花園街派出所的吧?”
“是,不過所里安排我先過來實習。”
“今年多大,聽口音不是本地人,老家是哪兒的?”
顧爺爺這一問就收不住,問完這個問那個,似乎對什么都好奇。
孫國康被問得不厭其煩,見陳潔這個電話遲遲接不完,干脆笑道:“顧大伯,不好意思,我有點事,先去外面打個電話,回頭再陪您聊。”
“打吧打吧,有事怎么不早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