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
烈烈的寒風吹的窗外“呼呼”作響,守在軍營的將士們皆裹著厚厚的棉衣盔甲,仍舊手執兵器,眼神滿是嚴肅的堅守城樓。
此刻一處屋內,一個粗狂而又滿是憤怒的聲音響起,隨之便是瓷碗被狠狠甩地,發出的清脆響聲。
只見那絡腮胡子的盔甲將士眸中滿是恨不能剝其皮,啖其血的寒光,隨即雙拳緊攥的看著屋內的一眾低層將士憤然道:“我們兄弟們為了大興出生入死,哪一次沖鋒不是沖在前頭?就連副將顧將軍為了軍情也是常常茶不思飯不想,才積了這一身的病,卻仍舊好不懈怠,小顧總兵就更無需說了,戰場上從來身先士卒,身上有多少處致命的傷咱們兄弟們誰不清楚?”
說到這里,眾人都默然地點頭,可眸中卻都是漸漸被勾起的憤怒與不甘。
只見那絡腮胡子的將軍見此當即一拳砸在面前的桌案上,頓時木制的桌子微微搖晃,恍然間,些微的灰塵與木屑揚起落在燭光中。
“咱們都拋頭顱,撒熱血,朝廷分給咱們兄弟們的銀子卻一大半都被經略郭將軍收入囊中,到頭來,軍功是他的,錢也是他的,倒是咱們賣了命的兄弟,只能隨意一裹,連撫慰妻兒的錢都沒有,這讓人怎么活?”
說到這里,在場的人皆是精神一陣,群情激昂。
從前他們低層的將士們偶爾受凍受餓,也只當糧餉緊缺,也就緊巴緊巴過了,可如今他們才曉得,這些錢朝廷都是緊著他們遼東的戰局,陛下更是毫不猶豫地調集糧草軍餉,讓他們這些遠在邊關的將士們無后顧之憂。
可就是這樣救命的東西,卻被經略郭將軍帶頭苛扣,層層盤剝下來,到他們手上能有多少?
想到此,眾人的眼眶漸漸因為憤怒而變紅,緊攥的雙拳近乎顫抖起來,想到在修羅地獄一般的戰場上,他們無數次的艱難逃生,還有同伴撒在他們臉上的無數熱血,更有在遠方等著他們回家的親人們。
他們怎能原諒!
“將軍說的對!這些都是兄弟們的救命錢,到如今,外面的兄弟們還有人沒有新的冬衣,明明都是我們拿命得來的,拼什么被他們奪去了?我們不服!”
說到這里,眾人越來越激動,幾乎都要拔刀沖出去,那絡腮胡子的將軍聞言也滿是憤怒,當即拔出自己隨身的佩刀,當即便道:“那就跟老子一同去,我管他們是誰?誰只要拿了兄弟們的錢,老子就要了他的命!”
話一說,那絡腮胡子的將軍便殺氣騰騰的朝外大步走,身后的士兵們也是滿臉憤怒的附和而去。
“先等等——”
身后陡然的聲音,讓那絡腮胡子的將軍不由頓下來,當即安靜地轉身看著屋內穩坐不動的男子恭敬道:“莫將軍?”
眾人見此也當即平靜下來,眼前的莫將軍雖不到四十,可在戰場上是出了名的不要命,看起來憨厚樸實,殺起敵軍卻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是這般的人雖讓人畏懼,可平日里卻對他們這些低層士兵極為照顧,從未將他們看低過。
有些人,會讓人由內而外的去敬重,在他們心中,除了副將顧將軍,便是小顧總兵與眼前的這位莫將軍了。
“此事或有誤會,大家也要理智一些——”
眼看那絡腮胡子有些氣滯,正要說什么,莫將軍卻是從容起身道:“我隨你們一起去。”
眾人見此,當即更受了鼓舞一般,剛走了幾步,莫將軍又轉頭道:“除了今日值守的將士,若愿意去尋問公道便與我們去,若不愿,你們也莫去強求。至于值守之人,此事先莫傳到他們處,以免敵軍趁此來襲。”
那絡腮胡子聞言當即保證道:“莫將軍放心,斷不會!”
話音一落,莫將軍平靜地頷首,堅定地朝外走去。
當走出門外,感受到凜冽的寒風,和滴水成冰的夜色,他的眸中漸漸氤氳著篤定與冷意。
那些貪將污吏欠兄弟們的,該還回來了。
當寒風吹的最為兇猛之時,一眾討要軍餉的將士已經達數千人,在這月色下,將士們身穿盔甲,反射出來的光芒幾乎讓人覺得奪目。
當守在經略府外的守衛們看到氣勢洶洶的隊伍時不由一楞,當看到每一個人手中寒光閃閃的兵器,和眼中毫不掩飾的憤怒時,那些守衛當即察覺出異樣來,連忙喚人進府通報,而另一邊,門口的守衛以極警醒的速度跑回府內,趕在眾人之前將府門關上。
幾乎是同時,來此的將士們將整個經略府圍的水泄不通,每一個門都被全然堵上,在烈烈的火把下,便有人喊起開門來。
當眾人發現門紋絲不動時,圍在前面的將士當即退到兩邊,肩扛粗木的士兵毫不猶豫地將其朝門撞去。
只聽得“轟隆——”的聲音,猶如雷下,朱紅的府門劇烈震動,在一次又一次的撞擊下已成不擋之時。
就在此時,只聽得“吱呀——”一聲,還未等下一次的撞擊,府門被緩緩打開,四周頓時寂靜下來,只見一眾裝備好的守衛排陣出來,做出防守的姿勢,一身盔甲,精神奕奕的郭慎宗隨之走了出來。
郭慎宗居高臨下的站在石階之上,以睥睨的姿態掃了在場眾人一眼,隨即唇角冷傲地一沉,沉聲警醒道:“你們是要造反嗎?”
“將軍貪污軍餉,難道不應該給我們一個答復嗎?”
聽得眾人此起彼伏的討伐聲,郭慎宗眼皮都懶得動一下,轉而掃向眾人道:“無稽之談!我堂堂一品大員,你們誰敢惡意詆毀?”
說完,郭慎宗拿手毫不在意地點著眼前的將士道:“所有人都給我回去,誰在蓄意滋事,以謀反論處。”
此話一出,眾人不由被震懾住,一時抽搐下來。
而自始至終未說話的莫將軍卻是站了出來,光明磊落道:“敢問經略大人,朝廷撥下四十萬的軍餉,為何還不足以為將士們備制冬衣?為何將士們的糧草依舊緊缺?為何連死去兄弟們的撫恤銀都發不下來?”
“你算什么東西,憑你也敢質問我?”
郭慎宗聞言不由心下微動,面色卻還是絲毫未動,只滿臉怒意的射向眼前的人。
“末將是大興的將士,末將不敢質問將軍,只想為死去的兄弟們,為負傷的兄弟們,也為未來生死未知的兄弟們討一個說法,請將軍告知!”
話一落,莫將軍堅定不移地跪下去,默然抱拳。
“來人!”
郭慎宗鏗鏘有力的聲音在寒夜中響起,隨即便有更多的守衛不知從何處來,竟將來人都團團包圍。
在眾人慌張之時,只聽得“叮當——”一聲響,郭慎宗拔劍至于莫將軍的頸邊,使得眾人不由一驚。
“兩軍交戰之際,你卻肆意帶頭滋事,分明是敵軍的細作,我郭慎宗今日,便為大興除了你這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