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元皇后聽聞綺陽的嬌女,自己的重孫女入宮了,當即便著身邊的大宮女瑞春將三個孩子召去坤寧宮說話,一看到三個小人兒在懷珠與綠鬟的陪同下走進殿,元皇后眉眼中的笑意便未消散過。
而當第一眼看到謝昀與崔氏的孩子阿南時,元皇后也是極為喜歡,眼前的小女兒粉雕玉琢,一身梨花粉的齊胸十二幅襦裙更襯的小丫頭膚色如玉。
再觀之禮儀舉止,雖是第一次入宮,卻與阿諾和阿寧不相上下,可見,到底是陳郡謝家長房嫡出的重孫女。
三個孩子繞膝在旁說話,元皇后也是難得清閑的靠在軟枕上聽,倒是享受了這含飴弄孫的短暫時光。
待留了三個孩子用了午膳,眼看著后宮還有些許宮務需要曾祖母處理,阿諾倒是極為聰穎的向元皇后告退,在元皇后含笑應允下攜著兩個妹妹一同沿路返回毓慶宮。
行到御花園時,只見各色珍貴的花品都競相綻放,引得蝶舞環繞,一陣陣微風下,在桃花紛飛中,花圃中的花輕輕搖漾,攜著淡淡的馨香入鼻而來。
阿寧當即欣然提裙跑過去,蹲身偏頭朝朝著不遠處朝過走的阿諾和阿南道:“諾哥哥,時辰還早,咱們便在這里歇一歇罷。”
從小阿寧便常常隨母親綺陽入宮,因著綺陽與長孫蕭譯兄妹情深,阿寧與蕭緯也是自小長大的情分,蕭緯便一直寵阿寧如自己的同胞妹妹安樂郡主一般。
見阿寧如此,蕭緯便含笑答應了,一旁的懷珠知曉小孩子家喜鬧,便也吩咐身后的宮娥們小心伺候著,與崔氏的丫頭綠鬟守在一旁。
和煦的春光下,兩個小女兒家攜手蹲在百花中一邊小心擇花,一邊笑說著悄悄話,小男孩兒則獨自站在一旁靜靜含笑看著。
這一幕溫暖而恬靜,只讓人感受到了孩子之間那般的純真。
看著阿寧身旁的小女孩,蕭緯便不由想到,自他六歲入皇極門時,便由父親親自向曾祖父請求,任當朝兵部侍郎,他的舅舅謝昀做他的講師。
一直以來,大興便一直傳著關于舅舅謝昀的佳話,無論是“陳郡公子”的才華美名,還是與舅母崔氏那段不離不棄的感情,都讓他對舅舅不由心生敬佩。
雖然是舅甥,但在講學之時,他更多的是將舅舅視為他的老師,每一段言詞文字,每一段典故,舅舅總是比旁的老師更有見地,講述的更為透徹。
而如今,舅舅與舅母已然成婚五年,卻從未納妾,聽人們說,舅舅與舅母五年來如夫妻,也如知己,撫琴走筆,潑茶作畫,如同新婚一般。
而最為人津津樂道的,莫過于當年舅母家生變故,在眾人指點怒罵時,舅母不想拖累舅舅,意圖以一張退婚書保舅舅與謝家的清名。
但舅舅卻是以一句話,軟了舅母的心,也成就了這一段波折的姻緣。
“夫妻本是同甘共苦,若你我今日就此分道,昀自終身不再娶,等卿回來。”
一直以來,在自己的心中,最敬佩的便是父親與舅舅。更希望,未來的自己能如父親與舅舅一般,有治世之才,更有體貼萬民之心,做一個真正的君子。
眼前的小女孩兒雖小,身上所流淌出的氣度卻是與舅舅如出一轍,不愧是舅舅親自所教。
就在此時,不遠處漸漸響起女子的聲音,還有衣裙摩挲之聲。
眾人尋聲轉過頭去,便見一宮裙女子認真吩咐著幾個攜竹籃的小宮娥。
“要仔細些,尋那小白菊的花苞出來,姐姐說那樣泡出來的茶更好些。”
話音一落,幾個宮娥當即恭敬說是,攜著竹籃在那白菊花圃中仔細尋找起來。
那女子倒也不躲懶,也輕輕挽起袖口屈身尋找起來,就在她方剪下一枝時,便看到了不遠處蕭緯一行的身影,先是身形一愣,隨即便將剪刀擱在身旁小宮娥捧著的填漆盤子中。連忙帶上一眾人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下一禮。
“奴婢等,給小王爺請安。”
蕭緯負手點了點頭,雖是個虛歲有九的孩子,卻已有了幾分皇子天孫的氣度。
那年輕女子側頭又看到了起身走過來的阿寧,連忙再頷首道:“小郡主。”
阿寧雖未封爵,但因著其母親是建恒帝最為喜歡的孫女綺陽郡主,其父親又是當朝最受建恒帝倚重的錦衣衛指揮使韓振,身份貴重,如此之下,宮人們便以小郡主尊稱,因著帝后也默許,這稱呼便流傳開來。
當阿寧點頭應聲之時,女子再看向身旁的謝疏南時,卻是不知該如何稱呼了。
“這是長孫妃的侄女,謝昀謝大人的嫡女。”
阿寧似乎是察覺到女子的為難,便高興地挽著阿南的手介紹了一番。
就在此時,眼前恭敬的女子幾乎是不自主地身子一僵,抬頭看過去時,眸中有些驚滯,待慌張的垂首時,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不愿想起的事情一般,努力的將局促與害怕壓制下去。
“你是乾和宮的人?”
看著女子的裝束,蕭緯開口問話,女子聞言當即抑制住心內的慌張,勉強平靜道:“回王爺,奴婢等是東暖閣外伺候的人。”
蕭緯聞言點頭,陛下信道,除了一個徐女官破例可以入東暖閣近身伺候以外,其余的宮娥皆只能在外當值,這些他都是知道的。
“這是摘來泡茶的?”
看到蕭緯目光落在竹籃中的白菊中,女子連忙恭敬道:“回王爺,近日太醫說陛下虛火旺盛,徐女官便命奴婢等采摘些為陛下泡茶,以作清火之用。”
蕭緯聞言點頭,隨即道:“那你們去吧。”
聽到這個聲音,女子幾乎是無聲地舒了一口氣,連忙屈身行禮退了下去。
“我們也該回去了。”
聽到蕭緯側身所說的話,阿寧與阿南皆點了點頭,一行便朝回走,就在此時,懷珠卻察覺到綠鬟停在原地,沒有絲毫走的意思。
詫異間,她轉身看去,卻見綠鬟盯著那女子匆匆遠去的背影,似是走了神。
“怎么了?”
驟然聽得問話,綠鬟微微一怔,回頭間看到懷珠隨和的模樣,眉間的糾結仍舊沒有平緩,只是努力回憶著什么般,有些頭疼。
“我總覺得,方才那女子有些眼熟,似乎曾在哪兒見過,可如何想,也想不起來。”
懷珠聞言看過去,只見那女子已然不見,不由笑著拉著綠鬟一邊跟上蕭緯一行一邊道:“你偶有隨謝夫人入宮,與這宮里的人打個照面豈不是正常?”
綠鬟聞言本能地搖頭道:“不,不是在宮里,應是在別處——”
想到此,綠鬟的眉間糾結的更甚,可任她如何努力,記憶卻是如一團亂麻,沒有半點頭緒來。
懷珠笑著道:“好了,走了,一會子小王爺他們都走遠了,說不定是你記岔了。”
綠鬟見此,也只得隨同懷珠前行,卻還是不甘地回頭看了一眼,分外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