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鐘宏的女兒姓劉,叫劉靜好。
這有很多種可能性,陳子邇最快想到的是跟著她的母親姓,這本沒什么奇怪,再退一萬步講父女也并不是一定要有血緣關系,領養或是認干親這都是可以見到的情況。
陳子邇只略作思考便按下不表。說到底,這是他與眼前這個男人的第二次見面,被邀請有些意外,但人家的私事不必多做打探。
所以他簡單的翻看了一下請帖,然后輕輕的折好,說:“好,我一定會去參加。”
李鐘宏聽了沒有半點不開心的意思,與此同時,陳子邇的閉口不問讓他感覺到了自己被尊重,也感受到了這個年輕人不俗的情商。
而對于他自己來講,他需要與這個年輕人拉近關系,雖然來中國還不久,但他作為一個中國人其實能很快的看清我們國家生意人之間的套路:先做朋友后談生意。
邀請他出席女兒的生日宴就是一個極佳的機會。
至于其中需要解釋的地方,李鐘宏也不準備隱瞞,既然邀請人家去了,晚說不如早說,別人說不如自己說,這是他自己的智慧。
所以他略微停頓了一下,發現陳子邇確實沒有細細探究的意思,他便自己主動說:“我年輕的時候離開了靜好的媽媽,后來她嫁了人,孩子也就跟了另外一人姓了劉。”
他年輕的時候?
陳子邇推算了下,那會兒應該是八零年代早期,那時候能夠出國真的是不得了的事情,我們剛剛打開國門,看到外國簡直像天堂一樣,所以為了愛情選擇留下其實是應該是被敬佩的行為。
他點了點頭表示理解。
李鐘宏繼續說:“我離開的時候并不知道靜好的母親已經懷有身孕,這次回國找到她們母女我才知道靜好是我的女兒……”
說到這里他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下,“虧我還自詡成功人士,到最后竟沒做好一個父親的責任。”
談起私事確實會讓兩個人更像是朋友。雖然陳子邇已經沒有了別人說什么就信什么的不良習慣,但他這次選擇相信這個四十來歲就頭發半白的中年人,因為沒有父親會拿自己的女兒開玩笑。
陳子邇說:“這是喜劇結尾啊,你見到了你的女兒,可以為她做點什么,或許之前有些讓你后悔的事情,可還有以后,我相信你以后會是一位靠譜的爸爸。”
“借您吉言了,不過十六年沒見,陌生感確實很重,有的時候我希望能以西方的那種方式,與她成為朋友去…去相處,可代溝巨大都不知道如何交流,陳總您很年輕,說不得以后我會有麻煩你的地方了。”
陳子邇抿著嘴唇笑著點了下頭,“如果你需要,我想我不會拒絕。其實說起來你找到了家人,這是一件幸福的事。”
他不希望氣氛太感傷,那就太尬了,李鐘宏聽了也笑了起來,隨后他直起身子,告歉說:“不好意思陳總,因為我的私人事情耽誤了您不少時間。”
“沒事,其實我的正事就是一句話就能說的清的事。”
李鐘宏做了手勢,“陳總請講。”
有了他女兒的插曲,陳子邇感覺到了他作為一個有感情的人而存在,他感覺到了他的堅硬之外柔軟的地方,感覺到了他的悲與喜,這讓李鐘宏這個人在他的眼里更加的立體且可以觸摸,所以他對這人的好感度也上升了些。
李鐘宏顯現出誠意,他回饋的自然也是誠意,陳子邇直接說:“中華網已經上市了,我在中華網持有超過百分之十的股權,我的需求也很簡單,就是希望能夠在解禁期過了之后的一兩個月之內,出手我所有的股票。”
對面的李鐘宏聽了眉頭一皺,他身體向后靠上椅子,眼睛看向別處思考了一下。
這個年輕人握有大量的中華網股權,他自己其實預測了大概的數值,超過百分之十算是在他的想象范圍之內,只是他沒想到陳子邇的需求是在超短時間內全部拋售套現。
李鐘宏視線重新放在陳子邇身上,“我可以知道一下理由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陳子邇以邏輯推演的方式說出自己知道的事實,“納斯達克成長的太快了,1991年之前的20年不過從100點爬到300點,1995年納斯達克才突破1000點,四年后,你再看大盤已經都快爬上5000點了。離開納斯達克再看硅谷,所有的上市互聯網公司都在虧損,然而它們無一例外的獲得了股價的瘋漲,我沒讀過經濟學,但我深信付出多少才能獲得多少,現在的繁榮不過是非理性繁榮。”
李鐘宏聽得都想笑,一個不懂股市的人運用流于表面的數據就做決定?
他立即表示,“陳先生,我承認你說的互聯網現在有一些泡沫但同時我也提醒你,現在是市場情況最好的時候,每一家公司的IPO都成功了,這是散戶們對科技公司的巨大信任,或許有虛的部分,有一定風險,可股市天生就是與風險相伴的。”
“每一家都成功,這恰恰是危機。”陳子邇淡淡的搖搖頭,什么專家?所有的專家在危機面前全是弱智,他反問道:“everybodyiswinner,noloser?這是不正常的現象,我們文化里有種智慧叫盛極必衰,眼下幾乎沒有互聯網公司在盈利,所以能漲到今天這樣子已經是極盛了,再往后……”
陳子邇笑了一下,“再往后就算有還有十億我也不賺了。”
李鐘宏還想再說什么,但是被他打斷,他說道:“我不與你爭論這些,這是我自己的判斷,你可以保留你的意見,我可以保留我的,求同存異嘛,這是好思想,我只想知道,那么大額的股份如何在最快的時間拋出去,我想這一點可以算作我們的‘同’。”
這是很明顯的,聘請他完成這個操作,這過程就會產生利潤。
李鐘宏深深的看了陳子邇一眼,“陳總……你確定嗎?”
“我很確定。”
“好吧,短時間內拋售大量股份這的確是有困難的,但也不是沒有辦法,雖然作為作為專業人士我不建議你這么做……”
陳子邇說:“你就直接講怎么做吧。”
李鐘宏講:“SEC為了保證正常的交易一般會限制一段時間內股東們可以出售的股份額度,但如果能尋找到符合條件的其他投資者進行私募出售,的確有可能一次性拋掉你所有的股份,這是最簡單干脆的辦法。”
這樣也行,陳子邇只追求賣出去的結果,不追求賣出去的過程。
“但陳總,現在互聯網公司的股價漲的厲害,而看漲的股票賣出去這根本沒什么難度,可這就代表您要損失掉相應的財富了,您能做出這樣的選擇……”
李鐘宏笑了一下,“換個思路去想,面前放著金山卻忍住誘惑不為所動,這其實是很難的一件事。”
他還在糾結這個,陳子邇不想講太多,只是輕松的笑著說:“做難事必有所得嘛。”
他心意已決。
李鐘宏說:“那么我可以幫助陳總去留意……”
人家一直在主動,陳子邇也不再矜持,主動說:“這部分股票我通過一家投資公司持有,而這家投資公司很需要專業的金融人士來運作這個項目,不知道李鐘宏先生有沒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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