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鬼道之體自爆的余威不減,狂風如世間最鋒銳的刀子,切割著一切,虛空塌陷,萬物消亡,在無邊的恐怖氣息中,禹空老祖盤膝而坐,他背后九座道宮已經盡數收回,眼眸緊閉,面色沉沉,駭人的戾氣與怒火令他看起來恍如屠戮人間的惡鬼。
突然之間,禹空老祖眉心一動,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餓鬼道之體自爆之后,散落一地的青色血液蠕動了起來,而后從四面八方匯集起來,飛到半空,組成一個單薄的人影。
那道人影仿佛是被人用血液做畫筆,畫到了天空之中,外貌輪廓與剛剛死去的餓鬼道之體很是相像,眼睛那里明明是一片空白,但禹空老祖心中清楚,他在看著自己。
禹空老祖凌亂的發絲已經變得柔和順貼,臉上的殺意與戾氣盡數藏于眼底:“秦浩軒。”
不是疑問,是肯定。
秦浩軒略帶譏諷的聲音從血跡畫影中傳來:“九座道宮,也不過如此。”
禹空老祖抬起眼眸看他,凌厲的目光似能洞穿一切。
秦浩軒嘴角輕輕勾起:“我一個道體的自爆就能將你傷成這樣,連天人五衰都差點引來,惡鬼不需數日就會再次出現,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承受它幾次自爆。”
禹空老祖額頭青筋跳起,不知道多少年都未曾出現過的怒火猛地從心中竄起,他左手高高抬起。
只是禹空老祖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高掛空中的血跡便已經分崩離析,暗青色的血跡從空中灑落,只余秦浩軒的輕蔑的笑聲久久不絕。
無盡的道法從禹空老祖的身上猛然擊出,將本就被摧毀的掠影派再次搗碎,大地崩裂,亂石擊空,在無盡的狂風中,禹空老祖昂首怒聲喝出三個字:“秦浩軒!”
這次的伏擊,是徹底失敗了,只殺了秦浩軒一個道體,卻連累九座道宮的強者都受了傷,普光閣內知道這個消息的人,頓時一片心慌。
禹空老祖回到教派之后,就進入了自己山洞,閉關養傷,連付空真人都不敢去打擾。
威嚴的宮殿內,付空真人坐在主位之上,他面容肅然,并沒有露出多余的心思,他知道自己是整個教派的支柱,誰都可以慌,但是他不可以。
原以為這次請得太上長老出手,必然能夠拿下秦浩軒,即便拿不下,也可以搓一搓他的銳氣,誰都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秦浩軒三個字,就如同一塊石頭,沉甸甸的掛在每個普光閣弟子的心中。
大殿中,十大堂的堂主罕見的來齊了,連鮮少路面的幾位門派長老也在,只是氣氛,卻比外面陰沉的天空更加沉悶。
天英堂堂主東秀惜面色沉沉的坐在自己位置上,纖細白嫩的手輕輕點著散發著清香氣息的神木所雕琢而成的椅子上,一言不發。
天機堂堂主凌風神色淡漠,其他堂主或閉目,或靜默不語。
向來脾氣最差的地魁堂堂主武殺,雖然臉上表情很不耐煩,卻也保持了沉默。
付空真人單手之額,好一會,才睜開了眼睛,他看了一眼大殿中的其他人,然后對天機堂堂主凌風道:“你去兩儀派,請達疏老祖前來一會。”
凌風眼眸一抬:“您的意思是?”
“秦浩軒已經囂張到了極點,為了普光閣萬萬載所計,必殺他。”付空真人威嚴的聲音中帶了濃烈的殺意,“既然要殺,就找個完全的法子吧,凌堂主去兩儀派尋達疏老祖,東秀堂主去明啟坊尋天啟老祖,我親自請閣主出關。”
大殿內其他人看著自己的掌教,不由的在心中吸了一口涼氣,無論是兩儀派的達疏老祖,還是明啟坊的天啟老祖,甚至是自家的閣主,那都是咳嗽一聲整個修仙界都要抖三抖的人物,為了一個區區秦浩軒,竟然出動這么多的大人物……
不過,在座的普光閣掌權者想起太上長老禹空老祖鎩羽而歸的事實,心中也暗暗嘆了一口氣,想要真正的除去秦浩軒,也許必須要如此強悍的陣容才能制服。
凌風跟東秀惜動作很快,得到命令后就出了山門,去邀請那兩位老祖,付空真人吩咐其他人準備好八卦臺后,也去了后山,請普光閣閣主出關。
世人逐利,即便是修仙界頂級的強者也脫不開這一層欲望,只要許諾的東西夠多,即便九座道宮的強者,也會出手相助。
東秀惜與凌風兩人出去不過一日,便將兩位當世強者邀請來了普光閣。
當達疏老祖與天啟老祖被恭恭敬敬的請入普光閣八卦臺的時候,普光閣閣主已經在了。
普光閣閣主全身披覆白色的華光,但依舊能夠看出他清俊出塵的氣質,整個人恍如九天謫仙,王者臨世。
達疏老祖依舊一身濃墨般的長袍,他長眉入鬢,目如寒潭,一張俊美的臉龐恍如天神,只是一股奇異的力量籠罩在他的周身,危險而令人驚心,時間的力量仿佛在他身上撕扯,年輕與蒼老的容顏時而轉變。
“朔月你裝神弄鬼的毛病還沒改啊?當著老朋友的面也不脫下那層礙眼的光。”這是一道異常清脆的聲音,有一種不辨雌雄的稚嫩感。
天啟老祖穿著一身七彩的華衣,笑顏如花,烏黑的長發編成了幾條俏皮的辮子,眉眼彎彎,膚色白嫩,殷紅的嘴唇總是翹著,整個人仿佛不經世事的少女。
但,當她出現的時候,普光閣八卦臺上的弟子,全都緊繃了起來。
這些人對肅然的閣主或者冷凝的達疏老祖,都心存敬畏,但是對這個嬌俏如二八少女的天啟老祖,卻發自內心的覺得驚恐。
因為這個老祖實在喜怒無常,上一瞬她可能還在笑嘻嘻的說話,下一瞬也許你的神魂就被她搜走了。
普光閣閣主淡漠的一揮手,還留在這里的其他弟子就如同得到大赦一般,貼著門小跑了出去。
八卦臺內,有一方用完整白玉雕琢而成的圓形臺子,巨大無比,足有百丈。
達疏老祖站在白玉雕琢的臺子前,眼眸輕輕一掃,上面黑色玉石如九天星辰一般羅列,明明滅滅,悠揚深遠的道韻從中散發出來。
“星羅棋臺。”達疏老祖清冷的聲音中沒有半分的感情,“還是秦浩軒?”
“是他。”
“哎呀呀,一個娃娃就搞得你們如此大動干戈,真是荒唐。”
天啟老祖一身華麗的七彩衣袍,行走間,瑞氣十足,但那過分濃艷的顏色卻沒有壓住她的神采,反而將這個眉宇間帶著嬉笑的老祖襯得英氣十足,她大步走到星羅棋臺旁,吃吃笑了。
“一個堂堂九座道宮的老祖去截殺人家,不僅沒有殺成,反而再出現的時候他已經修煉出了三座仙宮,有意思,太有意思,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見識一下這個小子了。”
“想見他很簡單,從這里找到他吧。”
普光閣閣主手指在星羅棋臺上一掃,無邊光影從空中垂落,萬年溫玉散發出柔和的光芒,黑色的玉石剎那間亮了,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在白色的柔光中微微轉動。
“好呀,抓到他,一定要把這個家伙交給我。”天啟老祖笑的眉眼彎彎,一派天真的神色,可如果這個表情落到普光閣其他人眼中,卻驚悚異常。
“我只要他的命,其他的,你們分。”普光閣閣主指尖迸發出如日光一般的光芒,頓時整個星羅棋臺都活了一般,黑色的玉石起起伏伏,白光猶如霧氣籠罩。
達疏老祖與天啟老祖見狀,紛紛出手。
三位九座道宮的強者同時出手,浩大的威勢從星羅棋臺上猛然蕩向八方!
黑色玉石與九天之上的星光頻頻呼應,星光垂落,萬千金色的絲線散落而下,光影團團,幻化出山川大海,一滴血被普光閣閣主彈入白玉臺上,三道力量驟然打入那滴血液之中,血滴飛濺,散入湖光山河,被千萬縷絲線纏繞,而后剎那消失。
秦浩軒收攏了自己道體,準備回墜仙谷,但當他進入樹林的時候,脊背上突然竄起一抹冷意,他轉頭看去!
夜空沉沉,星光綴在天邊,清風拂過,秦浩軒雙眸突然一暗,他即刻調轉了方向,施展極速,如流光般離開了原地!
在秦浩軒離開后的下一瞬,三道人影剎那而至,這一片林海因為無法承受三位強者的威壓,剎那灰飛!
“警覺性真高呀。”
天啟老祖脆生生的聲音在一片濃黑的夜色中顯得無比怪異,當她最后一個字飄散在空中的時候,三個人已經完全沒了蹤影,他們仿佛牽著一根系在秦浩軒身上的線,順著秦浩軒離開的方向,一點不差的追了過去。
若論世間的速度,早在百年前,秦浩軒就能夠與當世道宮境強者比肩,現在以他三座仙宮的修為,即便是九座道宮強者,想要追上他,也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秦浩軒飛快的掠過高山與河流,大片大片的平原從他腳下飛快的閃過,古有大能縮地成寸,一步踏出,跨越空間,今日秦浩軒所施展的速度,并不遜色傳說。
很快,秦浩軒就發現,無論自己去哪,身后的危險如影隨形,絲毫沒有偏差。
我被人盯上了。
秦浩軒眸色沉沉,他知道世間強者大能不少,對于普光閣那樣的無上大教能夠追蹤到自己的行跡并不驚訝,他現在思索的是,自己應該去哪。
修仙界已經并不安全,無論他去了哪里,都有被抓住的可能,現在唯一的可能,便是西方魔界了。
自在魔主受傷閉關,秦浩軒不可能將危險帶去,為今之計,只有那片戰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