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你現在還死嗎?”李連亭問道。
李文虺叩首:“臣遵旨!”
然后,他拱手接過了新的圣旨。
從這一刻起,他就暫時脫離了東廠,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內他都會在安南王國,成為安南國王的私人顧問,一是保護他的安全,二來是幫助安南王國的遷都事宜。
說來,安南王國之前的國都一直都是升龍府,但是大寧帝國的前朝韃靼帝國是外族帝國,曾經兇殘地打下了一千多萬平方公里的土地,而且兵鋒直指安南王國,為了避開韃靼帝國的鋒芒,所以把國都從升龍府遷到順化,此次算是回遷。(升龍府即今日河內市,不過此處劇情是架空)
安南王國這次遷都基本上是永久性地遷都,所以工程量非常巨大,大寧帝國會派出大量的人力相助,李文虺會成為這群人的首領。
而且李文虺和安南國王黎昌也算是還朋友,當時安南國王還是太子,在大寧帝國京城讀書,和當今天允帝是同學,一起跟著寧宗吾學文習武,李文虺是皇帝的伴當。
黎昌雖然是一國太子,但為人非常靦腆,心思敏感。在大寧帝國京城的時候,他就非常喜歡皇帝的妹妹寧晨公主。而寧晨公主怎么說呢,長著美麗的面孔,內心卻住著一個純爺們,和黎昌大大咧咧地稱兄道弟,練武的時候下手不知道輕重,不知道多少次把黎昌按在地上揍。每一次挨打,他都喜不自勝。
但只要寧晨公主和別的男子親近一些,他就會難過得吃不下飯。而寧晨公主兄弟滿天下,大大咧咧動作難免大一些,所以黎昌太子經常三天兩頭吃吃不下飯。
這對歡喜冤家一直互相喜歡,但是誰也不敢表白,還是天允帝看破了,直接賜婚。
有好友問寧晨公主,說你怎么會喜歡上黎昌這么一個靦腆柔弱的男子。她就反問那個彪悍跋扈的好友,那你為什么喜歡柔弱美麗的女子?黎昌長得漂亮不可以嗎?以后生出來的小孩子漂亮啊,跟你這樣丑男生出來的小孩不堪入目,剛生出來就不想要怎么辦?害得那個兄弟回家后照了半夜的鏡子,我有那么丑嗎?小白臉就那么好嗎?
成婚之后,黎昌和寧晨公主之恩愛,簡直讓人無法直視,基本上走哪跟哪,哦,是黎昌跟著妻子啊。
平民百姓都很難見到這么恩愛的夫妻,何況王室中。
而這次安南王國內亂,國王黎昌幾次御駕親征,武功高強的寧晨公主不僅時刻伴隨在夫君身邊,而且幾次披掛上陣。
可以說,若不是軍隊和臣民對這對國王夫妻的擁戴,安南王國早就徹底被叛軍占據了。
畢竟,上兩代安南王的昏庸那可不是一兩句話能夠說完的,把江山敗壞至此,幾乎人心喪盡。
見到李文虺欲言又止,李連亭道:“知道你想說什么,杜變那孩子對嗎?”
李文虺道:“義父回京的時候,可以請您見一下這孩子嗎?”
李連亭道:“其實,我已經見過那孩子了。昨天晚上我剛到桂林,聽說你不在,就朝著廣州去了。結果半路上一個少年攔住了我的去路,鞋也沒有穿,手上拿著兩張圖,一幅是這座山的圖畫,一張是這片區域的地圖。否則你覺得我憑什么能夠直接找到你這里來,能夠在日出之前……”
李文虺可以想象那個畫面,可以想象當時杜變五臟俱焚的感覺。
李連亭道:“那孩子有些妖啊,他怎么會知道你在這座山上?他怎么會知道你要自裁?”
李文虺道:“義父,我堅信杜變是上天賜予我閹黨的天才,甚至是匡扶大寧王朝,恢復帝國中興的救星。”
李連亭皺眉道:“你這個心氣那么高的人,怎么也信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了?”
李文虺道:“義父不是跟我說過,就算最絕望的時候也不要放棄希望,哪怕是神靈。”
李連亭嘆息道:“李元那個孩子是我從小帶大的,真的非常非常出色。好把,我拗不過你,就給杜變這個機會,讓這兩個孩子公平競爭好吧?”
李文虺躬身道:“多謝義父。”
李連亭道:“你我父子就在山頂上看一會太陽,然后你就直接南下去安南王國吧。也不要和杜變告別了,以后要再見面的,告什么別?不吉利!”
“是。”李文虺道。
然后,父子倆靜靜坐在山頂上看太陽。
不是用眼睛看,而是閉上眼睛,用精神去感應。
“這次去安南國,你的事務也沒有那么多了,可以潛下心來練武,盡早突破宗師,這樣才能夠守護陛下。”李連亭道。
“是。”李文虺。
“下山吧,然后你我父子就告別吧。”
下山后,李連亭西去。
李文虺跪在地上,直接看到義父背影消失不見,然后在地面上叩了一頭,直接步行南下,奉旨前往安南王國。
李連亭剛剛走出了一百多里,迎面就撞上了杜變。
“廠公,我義父呢?”杜變問道。
李連亭看著杜變一愕,然后道:“你們還真是父子連心啊。”
接著,李連亭道:“李文虺南下去安南王國了,你也不用追了,有不是娘們,難倒還要淚流滿面告別嗎?跟著我走!”
杜變一愕,然后道:“是!”
然后,杜變跟在李連亭的后面,越走越偏僻,越走越荒涼,到了一個貧困之極的鄉村。
下馬后,剛好看到一個孩子背著書包去上學。
這樣窮的鄉村還有書念?
李連亭下馬,遞給孩子一塊糖道:“孩子,知道張陽明住在哪里嗎?”
那孩子看到李連亭手里的糖垂涎欲滴,但是卻不伸手,道:“你是張爺爺的朋友嗎?”
李連亭道:“對,我是張爺爺的朋友。”
那孩子道:“張爺爺教我們念書,您跟我來。”
他始終沒有接那塊糖。
跟著這孩子,來到一個破敗的祠堂,現在已經變成一個簡陋的學堂。
已經有十幾個孩子坐在這里念書了,每一個孩子都沒什么衣服穿,甚至有幾個男孩子還光著屁股。
一代大師張陽明,一臉慈愛嚴肅地坐在上首,監督這些孩童晨讀。
這是大寧帝國幾十年來學問最好的人,曾經的帝師,曾經的封疆大吏,曾經的正二品大員都御史。
此時,穿著麻布衣衫如同老農,但依舊是一代宗師的氣度。
見到李連亭和杜變進來,張陽明一愕,然后起身迎接。
“外面聊,不要耽誤孩子們念書。”張陽明道。
“張某之前還沒有謝過李公救命之恩,這次正式拜謝了。”張陽明躬身拜下。
上一次,他見到李文虺也說謝他的救命之恩,可見他多會得罪人啊,天天有人想要弄死他。
李連亭是不會寒暄的人,直接道:“張公,陛下讓我來問你,是否還愿意出仕,做一任廣西巡撫?”
張陽明一愕道:“駱炆做得好好的,他升官了?”
接著張陽明道:“我心志已滅,心中失去了希望,無力再做官了,就在這小鄉村教書育人,了此殘生。”
李連亭道:“駱炆被殺了,被我兒子李文虺殺的。不僅僅他,廣西布政司也被下獄了,按察使也被殺了,桂林知府,廉州知府等等十幾個高官全部被殺了,整個廣西廣場被他屠了一半。厲氏在廣西的據點被他連根拔起,所有潛伏的人員也被殺盡。”
頓時,張陽明不敢置信地張開嘴巴,他當然知道這件事情有多大,真的把天都捅下來了。
“文虺死也。”張陽明痛呼道。
“沒死。”李連亭道:“我把這件殺人的差事接了過去,一會兒還要將這些死去的犯官重審一遍,然后我再將他們重新殺一遍。然后我向陛下辭去東廠大都督一職,孑然一身,成為一閑人。所以濫殺無辜的那個人是我,文虺不會死,去安南王國了。”
頓時,張陽明震驚地看著李連亭,杜變也震驚地看著李連亭。
他終于知道義父李文虺為何能活下來了。
片刻后,張陽明朝著李連亭躬身拜下。
李連亭道:“我兒文虺把廣西血洗了一遍,現在是廣西最干凈的時刻。厲氏正在飛快地整合西南土司聯盟,在圣火教的神權加成下,這個速度會很快。不久之后,一個統一的厲氏王國就會誕生,幾年之后幾十萬大軍就會傾巢而出,整個帝國西南都會淪陷。而一旦厲氏和安南叛賊聯手,前后夾擊鎮南公宋缺,那對于帝國是滅頂之災。我們必須打亂,阻止這種節奏。廣西是重心,厲氏的貿易銀根,有一半是從廣西海貿走的。”
張陽明拼命點頭。
李連亭道:“如今,廣西和厲氏勾結的官員被殺盡了,正處于真空。文官集團一下子還沒有徹底反應過來,我們要去占領這個真空,徹底占領廣西,封堵厲氏。這個廣西巡撫,你做不做?做的話,你很有可能成為第二任被殺死的廣西巡撫。”
“做。”張陽明道:“走,現在就走。”
李連亭這才拿出圣旨道:“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冊封張陽明為廣西巡撫,欽此。”
念完后,李連亭道:“這可是沒有通過內閣的中旨,張公接下來之后會被千夫所指,臭名昭著,成為文臣之恥。”
張陽明道:“無所謂,我連祖墳都被人挖了,還擔心什么。”
然后,張陽明跪下道:“臣遵旨!”
至此,一代大師,剛正不阿的張陽明,成為新的廣西巡撫,成為朝廷抵抗厲氏土司擴張最前線的旗幟。
當天,杜變,張陽明,李連亭就用最快速度返回桂林府。
張陽明甚至來不及換衣衫,直接套上官服,這位新的廣西巡撫就直接走馬上任了。
廣西東廠鎮撫使府。
“奉天承運皇帝制曰,免去李玉堂云南御馬司使之職,封為廣西東廠鎮撫使。”
李玉堂跪下叩首道:“臣遵旨,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連亭狠狠瞪了他一眼,之前李連亭也是和其他太監一樣自稱奴婢的,但聽到李文虺自稱臣之后,他也改口了。
總之,他事事都要和李文虺比,絕對不愿意落后。
起身之后,李玉堂道:“爹,司禮監馮寶寶那老貨竟敢搶了你的廠督之位,我們去弄死他。”
“滾!”李連亭一腳將他踢了出去。
“好,兒子這就滾,這就滾……”這條瘋狗在李連亭的面前,就成為了一條哈巴狗。
李文虺沒死,李玉堂心中歡喜,他坐上了廣西鎮撫使的位置,心中也歡喜。
此時,杜變和李連亭才有獨處的時間。
李連亭確實不太說話,生氣激動的時候話很多,平常就不知道說什么了。
“李元是我養大的孫子,我讓文虺認他做義子,并且作為他的繼承人。”李連亭道:“結果李文虺不同意,我罵了他,鬧了好大的不愉快。”
這件事情杜變還真的不知道,李文虺從來沒有提過,頓時心中更加感動萬分。
李連亭道:“他這次自裁,不但是為了保全陛下,也是為了向我血諫,想要讓我認同你。”
杜變頓時更加說不出來話。
李連亭道:“他就是這樣執拗的性格,這一點你不要學他。”
杜變道:“是。”
李連亭道:“既然這樣,那我就給你一個公平的機會。你和李元誰表現得更加出色,誰就是未來的東廠之主,知道嗎?”
李連亭這一句話,就等于直接肯定了杜變作為未來閹黨領袖繼承人的資格。
盡管沒有莊嚴音樂烘托,也沒有在恢宏的大殿內,也沒有一群大人物見證,缺乏一些儀式感。
但是在閹黨內,李連亭幾乎就是金口玉言的。
他既然認定了杜變成為閹黨領袖繼承人的候選者,那他就有這個資格。
說完后,李連亭又不知道說什么了。
他和杜變的關系從某種程度上是很親近的,但是又有一點點間隔,李連亭這個巨頭又沒有聊天的天賦,所以就沒能強行尬聊。
“你在畢業大考的成績我知道了,非常非常出色,讓我震驚。”
“但是,李元已經是千戶了,而且都是一刀一劍立下來的功勞。這場競賽,你已經落后不少了。而且一旦走上官場,和學院就完全不一樣了。你的那些時文,詩詞,甚至武功都沒有用處了,考驗的是心志,權謀,人格。”李連亭道:“所以在官場上,你要迎頭直追,不要被李元落下得太多了,那樣以后和他競爭那個位置的資格都沒有了。”
“是。”杜變道。
“畢業大考你得了第一名,會分配到東廠。”李連亭道:“有兩個位置,一個是廉州府東廠總旗官,另外一個是百色府的試百戶,你選擇哪一個?”
試百戶?杜變一陣驚愕,竟然直接封百戶官?
剛畢業就封這么大的官?
東廠試百戶,是什么品級呢?
從六品!
盡管這是武職的從六品,沒有文官六品的含金量大,但是也非常驚人了。
剛剛畢業就封六品官,多么嚇人?
這就是閹黨學院畢業的考試的魅力,這也是第一名的魅力。
與此同時!
一艘華麗的大船正在南下,目的地就是廣西廉州府。
船上的主人,就是新任廣西行省布政司杜江,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杜變父親的親弟弟,杜府的另外一個大人物。
船頭上,一個英武俊美的少年公子迎風而立。
他就是搶走杜變一切,包括未婚妻的庶子,杜炎。
一個絕美無雙的女子,走了出來。
海風吹著她的裙子,使得她的身材更加顯得惹火曼妙,仿飄飄欲仙。
她,就是杜變曾經的未婚妻方青漪,那個逼死杜變的方氏千金,那個在京城僅次于寧雪公主的絕色美人。
他走到杜炎的身后,道:“想什么呢?”
杜炎虎目中露出溫柔和愛慕,道:“快到廣西了。”
方青漪道:“是啊,快到廣西了,快要見到你的那個哥哥了。”
杜炎道:“不,是快要見到杜變那個孽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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