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號、正午時分。
懸掛天穹的太陽,好似火球,炎熱熾烈,照的萬里無云,耀的人睜不開眼睛。
蘇河市客車站。
韓東穿著嶄新短袖,走到站外。
那輛湛藍顏色的保時捷轎跑,早已等候多時,錢高迎了上來,笑意連連:“韓東兄弟,你剛從鄉鎮回來?怎么有興致去鄉鎮旅游,上次還說請你在蘇河好好玩玩兒呢。”
“辦點事。”韓東淡笑道。
剛在客車上,錢高通過紅包發消息,迫不得己之下,韓東只能回復微信,不然收了那么多紅包,他也不好意思。
“辦事?嘶,兄弟你已經接觸到那一世界?”錢高一愣,隨后瞠目結舌的低聲問道。
“勉勉強強。”韓東謙虛道。
炎炎烈日下,錢高臉色微微一變,熱情神態登時多了一絲絲的恭謹與敬畏。
他隱約懂得武術世界的概念。
他更明白,凡有資格接觸那一世界的人,皆有應付那些東西的強橫實力。自此以后,自己與韓東相比乃是霄壤之別的差距。
而站在錢高身后的錢興,則是沒聽清楚。
“咳咳。”
錢高呲牙咧嘴的喘了兩口氣,急忙扯過身后的錢興:“兄弟,錢興這小子冒犯您數次,我這當哥的給您道歉,望您寬恕。”
與此同時。
他強硬按著錢興的腦袋,連連鞠躬,態度一改往常。
假如之前韓東只是潛力非凡,那么眼下便是實力非凡,兩者不可同日而語。
“不必如此,當初就算揭過。”韓東擺擺手。
聞聽此言,錢高喜出望外似的,連聲道:“兄弟心胸大氣,我錢高在這謝過了。等會咱們要干什么,全聽兄弟發話。”
“嗨,不必如此。”韓東搖頭。
他結識的第一個上三品習武人士,便是錢高,沒必要再翻舊賬,非要怪罪錢高的弟弟錢興。
旋即。
他瞥了眼滿臉堆笑、眼底隱有茫然的錢興,不由笑道:“你這發色怎么變成了黃色?上次還是白發。”
錢興一怔,急忙回道:“掉色,掉色,白發堅持不了多久。”
錢高在旁看著,也徹底松了口氣,幸虧自己一直想著讓錢興當面道歉,否則若給韓東留下不佳印象,日后恐有麻煩。
“兄弟,咱們去哪兒?”
錢高嘿嘿一樂,輕聲問道。
韓東仰首嘆了口氣,咬咬牙:“回家。”
客車站正門口的過往乘客,有些止不住好奇,時而看向這邊,一副看熱鬧的樣子,以為韓東他們有矛盾,要當場解決。
然而。
當錢高彎腰給韓東的打開車門后,他們心里一凜,奇怪地看了兩眼臉龐淡然的韓東,頗感摸不著頭腦。
——
韓東家內。
咔咔。
穿著嶄新短袖的韓東,掏出鑰匙,打開防盜門。
映入眼前的,乃是整潔明亮的客廳,熟悉的溫馨感,自心底悄然衍生,好似回蕩一股名為幸福的滋味。
他真的成功了。
既驗證了武術不可思議的力量,也親手擊殺了一只鬼怪。
嘭。
韓東輕輕關門,站在媽媽與妹妹的臥室門口,聽到小茜的均勻呼吸聲音,便明白正在午睡,不宜打擾。
“奇怪。”
“老媽呢,難道出去買菜了嗎?”他索性拿出手機,給媽媽陳淑發了一條微信。
過了兩分鐘,得到微信回復。
陳淑:兒子,你不是明天才回來嗎?怎么提前回來?
韓東:稟告母上,班級旅游太無聊,因此提前回來。
陳淑:哦/微笑
韓東怔了一怔,自己爸媽那輩的發微信,特別喜好用微笑表情,自己卻總覺得這表情帶有一絲殺氣。
“也罷。”
“且先練武,等媽媽回來做飯。”
韓東回到臥室里,收拾了一番,繼續練習陽極樁。
經過這次任務的磨礪,他愈加懂得妖魔鬼怪的可怕,也深知自己任重而道遠,切忌半途松懈。
一只普通鬼怪,便能殺死自己。
倘若是數只乃至數十只,亦或是實力更強的東西,恐怕自己根本難以活命。
嘩啦。
韓東拉上窗簾,目含沉吟。
“現實生活,安適平和,單調的好似一碗粥,只有一些瑣事與經濟困擾。”
“而玄奇的武術世界,卻兇險異常,生死難料,那些東西更是難以揣測。可我非但沒感到畏懼,反而激動憧憬,反而振奮抖擻,反而昂揚煥發。”
是了,是了,有什么可怕的呢。
既可以接觸到玄妙絕倫的世界,見識廣闊世界,打破俗事枷鎖,亦能護住自己的信念,哪怕面臨生死危機也總強過安逸不仁的活著。
因為。
當有些東西失去了,他才知道,死亡并不可怕。
……
對側樓房。
咝。
咝。
寧墨離瞇著眼睛,一口一口抽著香煙,眼底浮出一絲笑意:“韓東這小子,居然擊斃了一只鬼怪。”
“心理素質不錯,心性實乃上佳。”
“為師本以為……初次碰到那些東西,你會嚇得六神無主。畢竟你是武術生,與武術宗門內的門徒不同。他們自小,便有妖魔鬼怪這些常識的灌輸。”
喃喃低語,滿意非常。
遙想當初的自己,初至武者,意氣風發,但首次碰到妖魔鬼怪也駭得有點失措,不知如何應付。
咝。
寧墨離一口抽盡香煙,搖搖腦袋。
近日以來,韓東總能給他一些意想不到的驚喜,讓他對于宗門發揚光大的執念,愈加迫切。
他不知,韓東也不知。
其實韓東的潛意識里,對妖魔鬼怪有著壓抑至極的恨意,更有難以洗刷的怨憤悲怒,那是前世記憶在潛移默化之間,扎根心靈最深處的信念。
房間內,重歸沉默。
良久之后,寧墨離才重新抬起目光,望了眼對面的樓房,眼底升騰一絲惋惜。
“可惜,這些年,武術生里也出了不少強者。”
“假如可以全民習武,妖魔鬼怪的危機,或許便能瓦解。希望華國與他國的科研聯合部,能盡快研發成功。我們人類……怕是所剩時間不多了。”
——
韓東回家的第二天。
一品至尊肥牛,上次家庭聚餐的包間里。此刻卻坐著韓聞志、韓東,以及清秀嫣然的張朦,還有面色親善的張羅宇。
“小東。”
張羅宇淳淳教誨:“小朦與你一同考入江南學府。你作為高中同學可要多多照顧,出門在外,要互相幫助。”
“好的。”
韓東急忙應道。
張羅宇笑瞇瞇的,卻嘆了口氣:“唉,也不知什么情況。我給小東發QQ消息,一直也沒回復。小東要是對叔叔有什么意見,可要及時告訴叔叔。”
韓聞志皺眉道:“還有這事兒?應該是小東練武太忙,回頭我教育教育他。”
張羅宇擺擺手:“沒什么,我就隨口一說,還是練武最重要。”
說著說著。
他與韓聞志便閑聊著,由兒女教育擴展到教育行業,最后落到如今的社會發展上。
韓東乖乖聽著,大口吃著,一聲不吭。
咕嘟。
咕嘟。
擱在面前的火鍋,浮著鮮艷的紅辣椒,翻滾辣油,冒著熱氣。
啪嗒……一雙筷子伸了過來,輕柔地扔落兩片油麥菜,韓東愕然抬頭,始作俑者正是捂嘴偷樂的張朦。
“喂!”
韓東嚇得一怔,急忙看向另一側。
韓聞志正與張羅宇爭辯養育兒女的花銷問題,卻是沒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張朦,美女,女神,你別害我啊!”韓東急了,低聲道:“你可不能忘恩負義啊!”
“哦?”
“我怎么忘恩負義啦?”
張朦捂嘴樂得不行,那雙清純的雙眼皮眼眸,好似彎彎皎月。
隔著熱氣騰騰的小火鍋,霧氣繚繞之間,韓東竟是看的一怔,語笑嫣然與裊裊婷婷,這兩個成語,頓時浮現腦海。
尤其張朦穿著潔白短袖,胸前還印著淺色皮卡丘。
“……”
韓東眨了眨眼睛。
“你在看哪里,喂。”張朦白了眼韓東,纖纖玉手捂住胸口:“我給你夾菜,難道還不算報恩嘛?”
韓東正待開口。
張羅宇的聲音傳來:“小朦,什么報恩啊?”
韓東面色微變。
張朦卻興高采烈地撂下筷子,活靈活現地描繪出了韓東猶如天降神兵,披著耀眼戰衣來到她們班里,語氣帶著一點小雀躍。
她永遠忘不了。
與往常毫無區別的那天晚自習,韓東推門而入,摧枯拉朽地打碎一切紛擾。
自那天起,班級里凡是曾經為難她的同學,全都收斂不少,也給張朦心無旁騖的沖刺高考,創造出了靜謐氛圍。
“糟了。”
張羅宇觀察著女兒神態,心里就是一沉。
“我兒子,竟然這么霸氣?”
韓聞志撓了兩下腦袋,詫異地看向兒子。
咕嘟。
咕嘟。
韓東維持僵滯的微笑,暗道糟糕,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夾起火鍋里的肥牛卷:“其實……我比較喜歡助人為樂。畢竟這是身為三好學生的美德。”
張羅宇瞥了眼韓東,心里冷笑。
呵呵,三好學生不努力復習高考,反而闖到其他班級里……這,這簡直他今年聽到的最大笑話。
不過。
張羅宇深深吸了口氣,好似老懷甚慰:“小東…小東…小東是個好孩子,張叔一定要好好感謝你。”
“嘻嘻。”張朦偷樂道:“那今天我爸請客,就不麻煩韓叔叔掏腰包啦。”
韓聞志笑著頷首:“老張愿意掏,叔叔沒問題。”
說著。
他拍了拍韓東的肩膀,鼓勵道:“兒子,你正在練習武術,可得多吃點,肥牛不夠再點,反正是你張叔掏腰包。”
熱氣騰騰的火鍋,彌漫辣意,襯托著韓聞志的淡笑神態,烘托著張羅宇的莫名微笑,渲染著張朦的臉蛋酡紅,韓東則是埋頭只顧大吃大喝,索性不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