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黑水城內城,某處開闊的天臺之上。
骨焰散人與凈明真人二人并肩而立,一言不發。
前者本就枯槁蠟黃的面孔上,此時兩道眉毛擰成了疙瘩,一副戾氣橫生,想要擇人而噬的兇煞模樣。
后者神色也沒好看到哪兒去,半晌后,才緩緩說道:“也不知此人究竟何方神圣,不僅我的靈嬰符劍奈何不得他,就連閻兄你也……”
說到這里,他嘆息一聲,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真沒想到,我這實力近似玄仙層次的黃巾道將,竟會被區區一個謫仙擊敗!”骨焰散人先是滿臉痛心之色,接著又咬牙切齒起來。
此次他不惜破開空間界力,強行臨時打開通道送下一枚母豆,結果沒過多久便失去了與此豆的聯系,幾乎痛惜的要吐血了。
“如此看來,若非十方樓的消息有誤,就是這韓立有了什么特別機緣,從而恢復了實力。只是如此一來,你我在下界的兩宗怕是要有麻煩了,得盡快想辦法才行。”凈明真人目光閃爍,沉吟著說道。
“哼,此事絕不會就這么善罷甘休!”骨焰散人眼神愈加陰沉。
……
靈寰界,境元觀中。
闔山道人看著正面無表情向自己一步一步走來的韓立,身子不由得一緊,渾身肥肉都有些微微顫抖起來。
若不是被禁制困住,他或許早就和那些長老弟子一般逃之夭夭了,甚至,比他們走的更快。
韓立在他身前停下,面無表情的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手臂忽然一抬,徑直并指朝其眉心處點去。
“韓前輩,饒命啊!這一切晚輩都只是奉命行事,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啊。”闔山道人背上冷汗淋漓,語速飛快的叫道。
“哦?你且說說是奉誰的命令?”韓立眉頭一挑,停下手上的動作,淡笑著問道。
“此間之事,皆是奉上界祖師諭令所為,否則晚輩哪敢行此大逆之舉。”闔山道人想也不想的連忙答道。
“你們的境元觀老祖為何要下此等命令,莫非他認識我?”韓立繼續問道。
“這……據祖師所說,仙界有一隱秘的龐大組織,發布了前輩您的懸賞令,賞金之高絕非我這等下界小修士所能想象。天鬼宗的骨焰老祖收到懸賞令后,便來游說利誘我們老祖,故而才有了這次的……無禮之舉。”闔山道人眼珠滴溜溜一轉,急忙這般的答道。
“無禮之舉?你說的倒輕巧!骨焰散人收到了懸賞令,你們境元觀的凈明真人就沒有收到?”韓立當即冷笑一聲,譏諷道。
闔山道人臉色一僵,卻仍是小心翼翼的答道:“許是兩個老祖共同定下的計策,我身為其后輩門人實在不清楚個中細節。而老祖有命,晚輩心中即便不愿與前輩您作對,也只能無奈遵從。”
韓立聞言,卻并未再多說些什么,沉吟片刻后,心中已隱約有所猜測了。
闔山道人見韓立半天沉默不語,以為他在猶豫是否要取自己性命,心中畏懼更甚,一咬牙道:
“前輩神通蓋世,我闔山從今往后愿奉前輩為主,所有的材料丹藥都可貢獻給前輩,以后整座境元觀也都將以你為尊,任憑驅使……”
“奉我為主……你倒是識時務。”韓立微微一愣,心里不禁有些啞然失笑起來。
以他的性格,事情既然到了這一步,他本沒打算留下對方性命,結果他還未動手搜魂,對方就老老實實的交代了一切,如今還自愿奉自己為主,如此一來,倒也可以省了不少麻煩了。
畢竟他的本意也并非要在這小小的靈寰界引起太大的風波。
不過話說回來,他以往在靈界也算遇到過不少大乘了,但如眼前這闔山道人這般的,卻是根本沒有見過,這不禁讓他想起了一個故人“孫二狗”來。
“多謝前輩大恩!”闔山道人見韓立沒有拒絕,立即恭聲叫道。
“我對你的境元觀沒什么興趣,也懶得做那鳩占鵲巢之事,日后你只需聽我吩咐,替我做些事情即可。不過在此之前,我要先對你施加些禁制才行。”韓立擺了擺手說道。
說罷,他豎起一只手掌,口中默默吟誦幾聲,五根手指指端就全都亮起一陣光芒,一根根纖細晶絲,從指尖處延伸而出,如水草般,在空中悠悠飄蕩。
而隨著韓立手指微微一屈,那些晶絲立即變得筆直異常。
闔山道人看到這一幕,身子頓時微微一顫,臉色也變得有些蒼白起來,但仍擺出了一副任由處置的姿態。
韓立眼中閃過些許滿意之色,手掌一探,五道晶絲便立即彈射而出,直刺向其頭顱。
在晶絲入體的瞬間,闔山道人只覺得識海中一陣針扎般的刺痛,口中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啞的哀嚎,臉色也瞬間變得煞白。
但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絲毫反抗和掙扎。
“這些晶絲乃我神念所化,已經深植于你神魂之中,日后你若敢有半點異心,我一念間,就能讓你魂飛魄散,你可明白?”韓立一揮手,將之前施加在他身上的銀焰撤去,緩緩說道。
“晚輩明白,日后定然竭力侍奉,絕不敢再有二心!”闔山道人從地上站起身,低眉垂首的應道。
“表忠心的話就不必再說了,你且告訴我,觀內與仙界溝通的陣法在何處?”韓立干脆的問道。
“敬天峰后山與隗山峰上各有一處,我這就帶前輩去。”闔山道人沒有猶豫的答道。
高空之中,兩道虹光飛掠而起,一前一后的朝遠處飛去。
不多時,本已恢復寂靜的境元觀轄境內突然兩聲轟鳴聲響起,前后間隔不到一炷香的時間。
這一幕,惹得不少剛剛返回宗內仍驚魂未定的長老弟子,再次驚惶起來,不過當發現除了這兩聲之外,并沒有其他異常發生后,倒也安心了幾分。
畢竟這一夜之間,發生了太多事,整個境元觀近乎有三分之一的地方面目全非,太上大長老下落不明,還是什么怪事是不可能發生的呢。
約莫半個時辰之后,境元觀深處一座山峰上,一胖一瘦兩道人影從遠處飛掠而至,并直接進入了一座大殿之中。
殿內正中央,是一座白玉平臺,上面銘刻著一圈圈的復雜銘文,儼然是一座法陣。
“這便是通往天鬼宗的傳送陣?”韓立沒有回頭,看著身前的法陣,問道。
“是。此處與天鬼宗黑暝峰相連,雖不能直接進入他們的核心區域,但也已經處在山門之內了。”闔山道人立即答道。
“正好,你就陪我走一趟。”韓立聞言一笑道。
“是!”
說罷,兩人踏入法陣之中,地面上也隨即升起一片耀眼的白色光芒,瞬間就將兩人吞沒了進去。
……
天鬼宗,祭幽峰。
一座幽深大殿中,主位之上,坐著一名身著紅色錦緞長袍的中年男子,生著一雙桃花眸子,臉頰線條柔和,肌膚有些病態的雪白,看起來頗有陰柔之美。
不過,他此刻臉上的神色卻是難看無比,一只手緊握著身下椅子的把手,聲音低啞道:“半日前,司魂殿中供奉的兩位太上大長老的魂牌先后碎裂,通過秘術聯系也沒有絲毫回應。對于此事,你們怎么看?”
大殿堂下左右兩側,雖然坐著十數人,清一色的合體期修為,此刻卻全都是神色凝重,一言不發。
殿內鴉雀無聲,陷入一片死寂。
沉寂良久之后,終于有一虬髯大漢忍不住站了起來,說道:“宗主,一定是魂牌出了問題,童大長老可是靈寰界第一修士,在這一界中,又有誰能讓他隕落?”
“對啊,一定是哪里搞錯了……”殿中立即有人贊同道。
“付長老,魂牌是以修士一縷分魂和一份精血,輔以秘術煉制,這數萬年來可曾出過錯?”一名身著紅色紗裙,容貌美艷的女子站起身來,眉頭緊鎖著反問道。
虬髯大漢聞言一滯,張了張口想要反駁,卻不知說什么。
“魂牌不會出錯,但童大長老二人也絕不可能輕易隕落,會不會是被什么特殊陣法困住,切斷了與魂牌的聯系?”眾長老中一名駝背老者也開口說道。
“宗主,不管出了什么狀況,兩位太上大長老去了境元觀,現在音訊全無,為了以防萬一,我等應當將宗內所有防御禁制盡數打開,并盡快聯系上界老祖才是。”一名面容方正,頜下生著一圈紫色短髯的中年男子站起身來,對主位上的紅袍男子說道。
男子松開揉捏眉心的手,說道:“我也正有此意,開啟禁制一事就交由盧長老你去做吧,老祖這邊我會……”
其話還沒說完,就聽到“轟隆”一聲巨響,整個大殿都隨之猛然震動起來。
“怎么回事?”
眾人皆是一驚,十數道虹光同時一掠,徑直來到了大殿外的廣場上。
此時,殿外的天空之中,浮現著一層覆蓋方圓數百里的黑色光幕,正是天鬼宗的一座護宗大陣。
光幕下方籠罩著的數十座山峰,乃是整個天鬼宗的核心區域,幾乎宗門所有的緊要之處,都在這些山峰上。
只見此時的黑色光幕上,到處幽光浮動,符文亂顫,顯得極不穩固。
而在光幕之外,則還有一頭身高數十丈的金毛巨猿,正高高掄起手臂,作勢就要朝著已經有些搖搖欲墜的黑色光幕上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