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密室之內無風起浪,黑色魔氣滾滾翻涌。
在其正中位置,兩道細小漩渦憑空生出,劇烈旋轉之下,化作兩道食指粗細的螺旋狀黑色氣柱,直沖韓立雙目。
此時,韓立雙目之中藍光明亮,看起來就如同井中映月一般,在黑色氣柱涌入的瞬間一陣蕩漾,變得模糊不清起來。
這一雙眼眸就好似兩個無底洞般,不斷吸納著魔氣的涌入,不多時便變得霧氣沉沉,如淵如壑,令人無法看穿。
與此同時,其雙手收回身前,掐出一個古怪法訣后,就這么靜靜抱守身前,不復動作。
一圈圈紫金色的光紋,就從其身下層層生出,朝著周圍擴張開來。
歲月悠悠,一晃過去數年。
洞府密室之內寂靜無聲,一襲青衣的韓立盤膝靜坐,依舊保持著掐訣抱守的姿態。
其身上的紫金鱗片已經盡數消失,籠罩在其四周的魔氣也不復存在,只有身下那一圈圈紫金光紋,還在如水紋一般不斷擴散放大。
就在這時,他忽然雙手一合,口中發出一聲輕斥。
雙眸眼皮一開,瞳孔之中瞬間綻放出兩道凝如實質的資金光柱,如兩盞明燈一般映滿整間密室。
密室之內所有粉末微塵變得纖毫畢現,就連他之前布下的許多禁制,也都一覽無余。
韓立頭顱輕抬,順著穹頂孔洞向外望去,只見蒼穹萬丈上空白云流轉,飛雁尾羽全都清晰地出現在了他的眼前,甚至連其雙翼揮動時,卷起的細微氣流和靈氣變化,都變得清晰可見。
似乎這大地萬物,在其這一雙幽瞳面前,無所遁形。
這九幽魔瞳初成之功便是如此,但具體還有什么神通,他還尚無法確定,仍需要日后在一些特殊環境中才能顯現出來。
不過,其目力增長是顯而易見的,比原先的明清靈目自然強上了許多倍。
片刻后,韓立雙目之中所有異相開始消失,紫色華光逐漸隱去,重新恢復了銀灰光澤。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抬手在自己臉頰上一抹,“龍五”面具略一閃現,化作了一張膚色稍顯蒼白的普通青年男子面容,一雙銀灰眼眸也轉為了烏黑之色。
韓立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筋骨,打開密室大門,走了出去。
這次閉關時間不算太短,期間景陽上人和熱火仙尊都曾來過,只是被傀儡告知韓立在閉關,就都沒有打擾,自行離去了。
所以韓立出關之后,便打算先去拜謁兩人一次。
野鶴谷中正值隆冬時節,一場大雪將山林盡數染白,無論松林竹海都披上了厚厚的雪衣,林間石板上的積雪更是有半尺來厚。
韓立出了洞府,沒有御風而行,而是一邊踩著“嘎吱”作響的積雪,一邊欣賞這道路兩旁的霧凇雪景,朝著山谷深處走去。
行至半路上時,他突然發現遠處山林深處,隱約可見一些屋角飛檐,這在過往卻是沒有的,顯然是在他閉關期間新建起來的。
正疑惑間,山道上一塊巨石后方,一道人影轉了出來。
明明已經停雪,其手中卻還撐著一柄暗紅色的油紙傘,迎面朝著谷外方向走來。
兩人臨近時,韓立看清了對方的面容,是一個生得極其秀美的年輕男子,臉上似乎施有脂粉,被其一身紅色大氅襯著,顯得越加蒼白。
錯身之時,男子沖韓立微微一笑,略微施了一禮,卻沒有說話。
韓立便輕輕回了一禮,同樣沒有言語。
錯身而過之后,兩人便各自前行,只在雪地上留下四行漸行漸遠的腳印。
“難道是谷里進來的新人?”韓立有些疑惑,搖了搖頭,繼續往谷內趕去。
沿著山道行路數里,當他終于來到熱火仙尊洞府所在的那片山崖上時,卻正好看到一道人影從山崖上飛掠而起,就要朝谷內方向而去。
“熱火道友,這是急著去往何處?”韓立連忙出聲叫道。
身形剛剛掠起的熱火仙尊聞言,連忙一滯,返身又落了回來。
“厲道友,你出關了?”熱火仙尊面上露出一抹笑意,說道。
“今日剛剛出關,知道你之前來找過我,這不就又來拜訪你了么?”韓立笑著說道。
“先前去的時候,你正在閉關,就沒有叨擾。”熱火仙尊點了點頭,說道。
“哦,可是有什么事情?”韓立疑惑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囑咐你一聲,近些時日盡量不要再用火葉宗長老令牌,進入聚琨內城了。”熱火仙尊猶豫片刻,如此說道。
“這又是為何?”韓立微微一怔,問道。
“近兩百年來聚琨城里一直有些不太安生,黑山仙宮對入城之人身份查得有些緊,怕你用了之后,反而惹來麻煩。”熱火仙尊嘆了口氣,說道。
“怎么?是城里出了什么大事嗎?”韓立下意識就想到了之前拍賣會后發生的事情,以為還有什么后續進展,連忙問道。
“一言難盡,今日剛好大家約著聚一聚,你既然出關了,剛好與我同去,到時候再說。”熱火仙尊先是眉頭微皺,繼而又展顏一笑,說道。
“好。”韓立只得暫時壓下心中疑惑,點頭道。
兩人身上遁光一起,相攜而去,很快就到了谷內深處的一片開闊山崖上。
山崖位于深谷右邊一面山壁上,突出山體數十丈,上面建著一座八角形的亭子,同樣被積雪覆蓋,上面堆著一層厚厚的雪蓋。
亭內擺著一張石桌,里面已經有三個身影圍桌而坐,卻正是虞子期,莫無雪和段與哉三人,一見韓立兩人到來,紛紛起身相迎。
相互見禮過后,段與哉看向韓立,問道:“厲道友,何時出關的?”
“今日方才出關,倒是湊巧,趕上大家相聚的時機。”韓立笑著說道。
“先前聽景陽道友說……”
虞子期話還沒說完,忽然被莫無雪拉了拉衣袖,止住了話頭,他先是一愣,隨即醒悟過來,知道自己失言,臉上露出些許愧疚之色。
“無妨,這有什么不能提的?之前我煉制的丹藥的確沒有達到理想的效果,日后還得另尋良方。”韓立灑然一笑,無所謂道。
“厲道友心性非同常人,倒是我多慮了。”莫無雪略一欠身,微笑說道。
“莫仙子心思細膩,為我考慮,是我該謝過才對。對了,怎么不見景陽道友?”韓立回了一禮,說道。
“景陽道友已經有百余年沒有回谷了,之前只說是有些事情要處理。”虞子期如此說道。
韓立猜測多半是百造山有什么事務要處理,便也沒有繼續談及此事,轉而說道:“那可就是他沒有福氣了,今日我正好帶了些‘紅桑美酒’,咱們飲上幾杯?”
此言一出,其余人紛紛眼睛一亮,面露笑意。
幾人重新落座,韓立取酒壇酒杯給眾人斟上,抬頭一瞥虞子期,見其今日竟然破天荒地沒有撫琴,段與哉也沒有早早擺好棋盤,眉頭不禁蹙了起來。
“對了,先前與熱火道友你話說了一半,現在可以說說,到底出了什么事嗎?”韓立看向熱火仙尊,開口問道。
“厲道友在谷中應該也發現了吧?近來野鶴谷里多了很多新入的住客。”熱火仙尊端起酒杯放到嘴邊,卻沒有喝下去,開口說道。
“之前過來的路上,似乎碰到了一個手撐油紙傘,身著紅色大氅的年輕男子,應該就是你們說的新人吧?”韓立點了點頭,問道。
“那家伙叫豐慶元,只是谷中新住客之一,向他這樣的新人在近兩百年來,閑云山各個山谷里住進來了五六十人。”段與哉開口說道。
“這么多?”韓立驚訝道。
閑云山來去自如,但按照以往狀況,兩百年內整個閑云山最多也就只有不出十名外來修士入住而已,甚至有時候也就一兩人而已,畢竟看破仙途轉而修心養性的人實在不多。
所以現在這狀況,確實有些反常。
“若只是新人多點倒也沒什么,大家遵守這里的規矩,誰也別干擾誰就是。可是近些年來山中卻是怪事連連,各個山谷中相繼有人失蹤。”莫無雪接過話頭,說道。
“上個月,臨近的花月谷里那對道侶修士,一夜之間洞府被毀,同時人間蒸發。”虞子期補充說道。
韓立對于那對道侶有過一面之緣,也知道他們是一對真仙初期修士,平素在人前頗為恩愛,遂開口問道:
“失蹤之人可有何特征?”
“從修為高深的金仙修士,到境界低微的化神期修士,從是容顏傾城的貌美女修,到老態龍鐘的耄耋老叟……似乎并沒有什么特征。”虞子期略一沉吟,答道。
“就沒有人出來調查嗎?”韓立眉頭微蹙,問道。
“怎么查?閑云山里盡是些不問世事的閑云野鶴,也從不拉幫結派,根本沒有統一的組織,誰來調查?就是有,也都是背地里自行調查。況且這些失蹤的人男女老少皆有,各自背景皆是不詳,所以也無法判斷彼此之間有沒有關聯。”熱火仙尊搖了搖頭,苦笑一聲說道。
“是啊,誰知道這些人是不是離開了山谷?不過過往即便有人離去,也會知會一聲谷中好友,如此不聲不響,且大批量的離谷之事,過去可從未發生過。”虞子期接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