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個時辰之后。
城主府議事主殿之內,人聲嘈雜,顯得有些混亂。
十數名身著各式服飾的男子,圍坐在一張巨大的會議石桌旁,一個個手里端著黑色石杯,晃動著里面的鱗獸鮮血,彼此興高采烈地交談著。
晨陽坐在最靠近主位的下手位置,一手輕撫著石杯,一手籠在袖中,卻始終不見他端杯飲血,即使有相熟的人過來與他碰杯,他也只是象征性地將石杯送到唇邊,隨即又放下。
在他的身旁石桌上,還放著一只體積不小的黑色石匣,封的嚴嚴實實。
“晨陽隊長,這是什么情況?城主大人突然讓你把我們都召集過來,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你給老弟我先通個氣兒唄?”一名嘴生外突獠牙,身著白色骨甲的高大男子,咧著大嘴,笑著問道。
“牟林隊長,非是兄弟我不肯說,實在是我也不清楚。你也別著急,這會兒人還沒來齊,等都到齊了,城主大人自然會說的嘛。”晨陽笑著答道。
那人聞言,只是笑了笑,就不再言語了。
這時候,主殿大門被一名臉頰上帶著牛角刺青的青年男子緩緩推了開來,然后便又有三人陸續走了進來。
其中第一個進來的,是一名獨角大漢,韓立若是看到定然不會陌生,正是平日里主持第九區玄斗場廝殺的那人。
緊隨其后進來的,則是兩名身著絳色長袍的魔族男子,一個圓臉,一個方臉,手里各自捧著一本厚厚的典冊,提著一桿筆頭朱紅的毛筆,卻正是那兩名典錄官。
“晨大哥,除了外出狩獵的那幾人外,已經都到齊了。”待三人全都進來后,那名推門的刺青青年望向晨陽,傳音道。
晨陽則是默然點了點頭,那青年便走了出去,關上了石門。
等到獨角大漢三人也全都落座之后,晨陽依舊沒有著急開口,而是默默打量著大殿內的眾人。
等了許久之后,終于有人不耐煩了。
一名面如重棗,頭生雙角的魔族男子,開口高聲問道:“晨陽,你小子搞什么鬼,把大家都召集過來,說城主大人有要事宣布,怎的半天不見城主現身?”
此言一出,大殿之內的嘈雜之聲也隨之小了下來,眾人也都側目朝晨陽這邊望來。
“熊邳隊長,怎么連稍候城主大人片刻都不耐煩?不如多喝幾口花鱗獸血,緩上一緩,往日里城主大人可舍不得給我們喝這玩意兒。”晨陽也不生氣,笑著說道。
那名為熊邳,頭生雙角的赤面男子聽罷,端起厚重石杯,又飲了一口獸血。
等到他們石杯中的獸血喝得差不多的時候,晨陽才緩緩站了起來,走到了會議石桌的主位,那個往日里只有杜青陽才能坐的位置,大馬金刀地坐了下去。
眾人起先并未注意,可很快就都被他這極不合理的舉動吸引了目光,一個個神色古怪地朝這邊望了過來,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了下來。
“晨陽,你怎敢坐那個位子,莫不是想要找死嗎?”這時,名為牟林的獠牙男子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勃然大怒道。
“混賬東西,還不快點下來……”緊接著,又有兩名守城隊長站了起來,怒目先相向道。
晨陽見狀,卻是不為所動,只是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慢慢坐直了身子。
“諸位莫要著急,且聽我說上一句。城主大人今日要宣布的重要事情,只有一件……”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下來,目光緩緩掃向眾人。
殿內其他人都不明白今日晨陽在發什么瘋,一個個竟然就安靜地等他說完。
“杜青陽他自覺德不配位,要將這城主之位禪讓給我!”
晨陽此言一出,頓時好似油鍋濺水旱地驚雷,整個大殿里馬上炸開了鍋。
“你在說什么?讓位給你?”熊邳眉頭一挑,揚聲問道。
“你算什么東西,也敢奢望城主之位?”另有一人高聲喝道。
“晨陽,你莫不是要造反不成?”牟林一腳踢開腳邊石椅,厲色道。
“瘋了,他一定是瘋了……”
“砰”的一聲響!
晨陽一掌拍擊在石桌之上,也猛地站了起來。
會議石桌上頓時“咔咔”作響,一道道蛛網裂紋瞬間蔓延開去。
眾人見狀,紛紛大驚地站了起來。
“諸位同僚,你們不妨向城主大人求證一下,看看我晨某所言是不是患了失心瘋?”晨陽目光掃過眾人,冷聲說道。
“城主大人在哪里,我要見他。”牟林高聲喝道。
“想要見城主,這個好辦。”晨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抬手一推。
那個放在他身前的黑色石匣,就被他一掌推了出去,在桌面上翻滾了幾下,匣蓋“啪”的一聲,打了開來,里面裝著的“東西”也隨之掉落了出來。
赫然是一個滿是污跡,斷裂成了兩截的頭顱。
眾人見狀,皆是一驚。
牟林雙目圓睜,強忍著心中驚駭,抬手將那半截頭顱上的亂發撥開,露出了遮掩在下面的一張骯臟殘缺的臉頰,卻正是青羊城主杜青陽!
“城主……”熊邳一聲驚呼。
眾人紛紛色變,一瞬間的反應,皆不相同。
其中只有牟林熊邳幾人怒目相向,大多數人則都是驚懼不已,顯得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那兩名典錄官互相看了一眼,捧書握筆的手,竟然都開始忍不住顫抖起來。
反倒是那名獨角大漢目光沉靜,看起來還算鎮定。
“弒主犯上,晨陽,你該死!”牟林目光一寒,咬牙說道。
“諸位,城主已死,兇犯正是晨陽,我等合力將之擊殺,為城主報仇雪恨!”熊邳目光微閃,開口說道。
此言一出,眾人面面相覷,卻沒有幾人當真膽敢上前。
杜青陽能成為這一城之主,所依靠的更多還是武力震懾,要說對他忠心耿耿的自然也有,但畢竟不可能是所有人。
“能殺此賊者,我牟林愿奉他為新任城主。”眼見于此,牟林一聲暴喝。
此言一出,殿內氣氛頓時起了微妙變化,許多人開始躍躍欲試地走上前來,試圖將晨陽圍在中央。
“想要殺我,你們能做得到嗎?”晨陽神色不變,朗聲問道。
說罷,大殿石門被猛地沖撞開來,那名刺青青年帶領著十數名身著骨甲的青壯男子沖了進來,將牟林等人圍在了中央。
“晨陽,就憑這些雜兵嘍啰,你也想成事?”熊邳譏諷笑道。
一語說罷,他雙拳一握,身上一股罡氣外放而出,身上“砰砰”作響,一個接著一個玄竅亮了起來。
然而,不過十數聲后,這聲音就戛然而止了。
熊邳的身上非但不再有玄竅亮起,反而身子一軟,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緊接著,大殿之內倒地之聲連響不斷,一個接著一個人影歪倒下去,橫七豎八地躺到了一地,剩下還站立著的,也就只剩下晨陽和那刺青青年所帶的人。
“花鱗獸血里有……有白玄獸的骨粉……”熊邳強撐著上半身,顫聲說道。
晨陽端起自己那杯獸血,踱步來到熊邳身旁,將之一點點澆在了他的臉上。
“現在才知道,不覺得太晚了么?”晨陽冷笑一聲,緩緩說道。
熊邳重重嘆息一聲,躺倒了下去。
晨陽沒有理會他,從其身邊緩緩走過,開口說道:“諸位,現在怎么說?是要當個骨鯁忠臣,追隨杜青陽而去,還是與我共享這大好青羊城?”
大殿之內,鴉雀無聲,一片死寂。
隔壁偏殿之中。
“看來骨道友你料得沒錯,這晨陽于今日之事早有布局,讓我們在這偏殿之中,可不是真要我們出手幫忙,而是向我們展示一下他的手腕罷了。”韓立聽著大殿內的動靜,笑著說道。
“當日我之所以選擇與此人合謀,也是因為看出此人的野心不小,并非久居于人下之人。與這種人合謀,雖可事半功倍,但稍有不慎,可是要反噬自身的。”骨千尋淡淡開口道。
此時的大殿之中,經過了短暫的寂靜后,晨陽的聲音驀然響了起來:
“諸位放心,但凡愿意追隨我的,日后我只會比杜青陽給你們的更多,絕對不會虧待。不過若是存有二心的,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話音落下,其身形略一模糊,瞬間來到一名身材低矮的干瘦老者身旁,一腳重重踩下,直接將其手腕踩得一片血肉模糊。
其口中發出一聲呻吟,緊握的手掌緩緩張開,里面露出一塊巴掌大小的奇異白骨。
“爆鱗獸的星骨,蘊含星辰之力如此濃郁,倒是實在難得……吳恒道友,往日怎么沒發現你對杜青陽竟然如此忠誠?居然還想引爆這星骨,拼死重創于我?”晨陽撿起那塊白骨,緩緩說道。
“杜城主于我有活命之恩,既然生不能盡職,死則盡忠矣。要殺要剮,悉聽尊便。”那感受老者牙關緊咬,無力說道。
“晨陽,你以為殺了杜城主,就能取而代之?主城那邊豈會認可你這亂臣賊子!倒時候只要主城使節一到,你的下場又能好到哪里去?”熊邳閉著雙眼,冷笑道。
“哈哈……還真是勞煩兩位替我著想了。可惜玄城那邊什么時候在意過下屬城池的動蕩?只要每一次的貢品不耽擱,他們會在乎青羊城主姓杜還是姓晨嗎?”晨陽大聲笑道。
“罷了,你殺了我吧……”吳恒聞言,心中明了,臉上露出一抹慘然笑意,說道。
其話音剛落,晨陽一拳疾落而下,轟在了他的小腹之上。
一聲爆鳴響起,吳恒的身軀驟然爆裂,血漿碎肉四散飛濺,死狀凄慘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