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塵和阿奴縱馬離開小樹林十里之外,離了穹窿山腳下,來到了太湖邊緣走著。在太湖邊緣,也不必擔心再被人懷疑上,才漸漸讓兩匹駿馬緩了下來。
蘇塵感覺今天有些晦氣。
來這穹窿山本是散心透透氣,沒想到又撞見青河道長和丁十三在勾搭什么隱秘的事情,壞了興致。
不過,這次殺了青河道長,也算是了卻他的一樁陳年舊事。
再也不用惦記著青河道長的通匪鐵證。
“穹窿山有些危險,我們就在太湖邊逛逛,這邊水草豐茂,景色不錯,人也少,適合閑散游玩。等天色晚些,逛累了,便打幾只水鴨子去胥口鎮找阿丑,篝火野炊!”
蘇塵想著現在去胥口鎮還是太早,便朝阿奴說道。
“也好!”
阿奴小姐輕巧的點頭。
穹窿山其實離太湖也不遠,西面的山腳下便著鄰太湖。
而大山南面的腳下,則是一座小鎮胥口鎮,是緊鄰太湖的繁華鎮子,居住著眾多以打漁為生的漁民。
兩人騎馬,在太湖邊漫步。
遠處碧波蕩漾的太湖畔,蘆葦叢叢連綿數十里,偶爾有一兩只水鴨子拍打著鮮艷的翅膀從蘆葦密處飛起。
再往前走,周圍靜謐無聲,頗為清幽。
兩人騎著駿馬在湖邊小道溜達著。
阿奴走在后面,美眸不時閃著猶豫之色,想著要不要跟蘇塵再提一下之前她想說的姑蘇城花魁大會的事情。
因為之前在小樹林的時候,她的話才說出一半,結果被青河道長、丁十三一事給打擾了,也來不及細說。
她正欲開口。
蘇塵突然露出警覺之色,一手勒住韁繩,讓馬停下,朝阿奴微微抬手,讓駿馬停止前行。
不對!
這一帶的蘆葦叢里水草密集,小魚小蝦豐富,是水鴨最喜歡的覓食之地,怎么會如此安靜?
除了風聲和蛙聲,仿佛天地都死寂一般,未見一只水鴨子在湖畔游曳。
蘇塵頓時敏銳的感到,在前方上百丈之外,一片茂密的蘆葦叢深處,有一股強烈的威煞殺伐之氣。
蘇塵神色頓時一變。
這壓力并非江湖宗師高手的凌厲壓力。
而是滾滾如云,翻騰如潮,以極大范圍的肅殺之氣凝聚成的團,籠罩了前方數里方圓的蘆葦叢。
有什么恐怖的東西,藏身在蘆葦叢內?
蘇塵臉色驚悚,打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讓阿奴在原地停下,自己獨自騎著青鬃馬,緩步往蘆葦叢方向稍微靠近了一些。
他放開自己的感知力,朝數十丈深處的蘆葦深處探去。
這一探之下,驚得他倒吸一口冷氣,差點就想拍馬便走。
他隱約可以感知到,成片成片身披鮮亮鎧甲,手持刀弓槍械的精銳甲士,在蘆葦深處盤膝而坐,或剛猛威武,或彪悍冷峻,冷冽肅殺,枕戈待敵。
這片數里方圓的蘆葦叢深處,鴉雀無聲。
至少不下數千甲士,渾然靜默,如潛伏的虎豹猛獸,散發著視野無法看到的肅殺煞氣。沒有任何水鴨子、鳥雀,敢于靠近這片蘆葦叢。
“精銳甲士,朝廷官兵?!”
蘇塵腦海中,閃過一道驚人的念頭。
數千名甲士無聲無息潛伏在太湖邊的蘆葦叢內,除了精銳朝廷官兵,其他人絕無法做到。
哪怕是吳郡四大幫派精銳二流弟子,雖個人武力強大,但向來散漫,做不到如此沉默和紀律森嚴。
更不是姑蘇縣城那些散漫的衙役、城丁可以做到,他們那副吊兒郎當的賴皮痞樣,不比土匪的紀律強多少,頂多欺壓一下平民百姓。
這種朝廷精銳甲士,哪怕僅有是一千之數,裝備了鎧甲和刀盾強弓,也足以讓一個毫無準備的中等幫派,一夜之間徹底覆滅。
這三千甲士精兵,足以和吳郡四大幫的實力相提并論。
可是,蘇塵之前只聽說穹窿山有一場臘八節的狩獵和江湖大會,并未聽到任何消息,說會有一大批精銳官兵參與這場江湖大會。
“前任吳郡太守,在圍剿巨鯨幫的時候戰敗,損失了吳郡內的大量官兵,吳郡內的兵力早已經空虛,早就抽不出兵力來了。”
“這三千甲士精兵突然出現在此地,只怕是秘密從外郡調過來,定然是來執行秘密任務。”
“江湖數十各大小派在穹窿山臘八狩獵。而在這穹窿山腳下的太湖邊,卻有數以千計的官兵潛伏,他們想干什么?!莫非,今晚,即將有一場大戰要爆發?!”
蘇塵閃過一道念頭,整個人都驚悚起來。
他早先總覺得,這場吳郡江湖大會舉辦的有些蹊蹺,但不知道問題出在哪里。
因為吳郡在過去的上百年都沒有什么江湖大會,整個江湖幫派一盤散沙,各自爭斗不休,從未合力。
但這一次,卻無緣無故的,由寒山真人和姑蘇縣王縣令聯手,一起號召舉辦這首屆江湖大會。
而這江湖大會的地點放在了穹窿山腳下的胥口鎮。
這意味著,借助這場穹窿山狩獵和江湖大會的名義,在不引起懷疑的情況之下,已經輕松的將整個吳郡江湖數十大小幫派的上萬名精銳弟子,全都調兵遣將,集結到了太湖邊的胥口鎮一帶。
同時,這里又調動了數千朝廷官兵,無聲無息之間,埋伏在太湖邊。
這分明就是在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準備打一場大戰!
“這三千甲士精兵,埋伏于此地想要對付誰?這些官兵,要對參加吳郡江湖大會的各大幫派動手?”
蘇塵腦子飛快急思。
但仔細分析下來,這也不對。
這里埋伏的大約三千甲士官兵雖不少,但想要滅掉胥口鎮上萬名江湖弟子,那也絕對做不到。
太湖周邊這一帶的山林之中,地形復雜,不利于大規模作戰,三千甲士精兵并不占地利之優,反而適合江湖弟子的廝殺。
況且,官兵也沒有足夠的理由,對吳郡的大小江湖幫派出手。
如今天下局勢動蕩,流民四起,朝廷對地方管治漸漸乏力。地方官府甚至急切的需要江湖幫派之力,來維護地方治安。
甚至吳郡四大幫派之一的天鷹門,就是朝廷官府扶持起來的爪牙,在吳郡內協助官府制衡江湖上各方勢力。
所以朝廷官府和吳郡江湖的各大幫派,一向主動交好,最近的數十年也是相安無事,彼此之間沒有理由開戰。
那么如此調兵遣將,要打誰?
唯一下手的目標,呼之欲出!
盤踞在太湖之中吳郡第一水匪大幫派“巨鯨幫”,向來不服官府管束,甚至膽大妄為搶劫官糧。黑道和白道上的幫派,為了爭奪各縣的地盤,也縷縷有沖突。
不論是朝廷官府,還是江湖上的白道幫派,都有足夠的理由向巨鯨幫開戰,借助這次江湖大會之機,剿滅巨鯨幫!
這群秘密派遣過來的甲士,是來圍剿巨鯨幫的。
蘇塵想到這里,不由心神一震,勒著青鬃馬,徐徐后退,以免驚動數十丈外蘆葦叢內的甲士。
巨鯨幫盤踞太湖已久,聚集了上萬之眾的水匪,最善水戰,實力異常雄厚。
此戰一開,必定是一場血戰,恐怕太湖方圓數百里之內,血流成河。
阿奴也顯然也發現蘇塵的臉色不對勁。
他的臉上居然露出驚懼之色。哪怕是之前,遇到青河道長這位一流資深高手的時候,也未曾有過如此震驚之色。
“蘇公子,怎么了?”
阿奴壓低了聲音,驚問道。
“蘆葦叢里有數千精兵潛伏。走,此地不可留!”
蘇塵低聲道,掉轉馬頭便走。
阿奴臉色頓時煞白,嚇得不輕,騎馬緊跟在后面。
他們怕馬蹄聲太急,會驚動那些精銳甲士,也不敢急行,只是徐步遠離。
她都驚懵了,前腳在穹窿山小樹林遇到青河道長和水匪,后腳在太湖邊遇到數千官兵潛伏。這究竟怎么了?
“蘇塵哥哥,這些官兵是準備要圍剿在胥口鎮里集結的江湖弟子嗎?”
她擔憂的問道。
蘇塵搖頭,沉聲道:“不!朝廷官府現在實力虛弱,不會跟吳郡內的白道幫派交惡。天鷹門就是朝廷扶持起來的爪牙,有大批天鷹門弟子在山上,官兵不會大動干戈。
三千甲士在太湖邊潛伏,各大小幫派近萬名弟子今晚在胥口鎮集結。胥口鎮緊鄰太湖,是前往太湖的一個重要渡口。官府和江湖各大幫派,這應該是要聯手對付盤踞在太湖的巨鯨幫!
前些日子,阿丑說,巨鯨幫劫了一批從南方運往北方的官糧,這分明就是造反。恐怕就是這件事激怒了朝廷,準備調兵遣將,同時聯手吳郡各大幫派,一起剿滅這股為禍吳郡數十年的水匪大患。”
蘇塵將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聯想起來,猜測說道。只有這個推測,才能將眼前的種種情況,說得通。
“那豈不是要打一場大戰了?”
阿奴臉色發白。
“不錯!這些官兵埋伏于蘆葦叢中,這里濕氣重,他們不可能在這里潛伏太久。最早今晚,最遲不過明天的凌晨,必定跟巨鯨幫發動一場突襲之戰。
此地已經非常不安全,我先護送你回姑蘇縣城!姑蘇縣城離這太湖遠些,有衙役守著城池,更為安全。你回姑蘇縣城,戰事平息之前,千萬不可再出城!”
蘇塵沉聲道。
兩人離太湖邊遠了,這才在官道上策馬飛奔,趕往姑蘇縣城。
蘇塵送了阿奴一程,奔出二十余里到了一條主官道上,眼看遠方數里就是姑蘇縣城,已經非常安全了。
“阿丑還在山上呢,趕緊叫他回來!”
阿奴小姐點頭,急忙道。
“無妨,我一會回去找他,勸他回來!”
蘇塵讓阿奴自行回城,這才掉頭,策馬飛奔趕往穹窿山。阿丑跟隨著寒姝和眾天鷹門弟子,此刻正在穹窿山狩獵,只是不知人在哪里。
山雨欲來風滿樓,一片濃濃的烏云,已經沿著穹窿山、胥口鎮一帶,圍繞著太湖,呈壓頂之勢。
蘇塵神色凝重,他根本無法預測,這場即將爆發烏云壓頂的江湖大風暴,誰勝券在握,誰又將一敗涂地。
但阿丑是他唯一好兄弟,可絕不能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