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塵神色冷漠的掃視過周圍。
地上橫尸遍野,上百多名白蓮力士、護教高層和水匪一流堂主、大頭目高手,奮不顧身的沖殺過來,尚未接近他二三十丈之地,已經被數片飛葉青芒所殺。
煙霧散去。
白蓮教主撒出的豆兵,幻化成的數十名大力士,盡數被青芒打擊破碎消失。只剩下蘇塵一人孑然而立,在兩軍陣中間。
蘇塵心中有些疑惑,茅教主修煉了另一種獨門的“撒豆成兵”的妖術,為什么施展出來怎么會這么弱,連最劣等靈符的威力都沒有?!
但茅子元逃入白蓮教弟子之中,蘇塵一時也無法明白其中的原因。
兩軍上萬兵陣,盡皆被他這仙威凜然之勢震懾住,不敢有所輕動。
...
“寒山真人、茅教主、劉洪,一起敗亡了?”
趙居貞太守,李朔、孫白鴻等宗師,眾小幫主高層,青年豪俠,以及八千悲壯的官兵和江湖弟子,看的眼前這一場仙人斗法,頭暈目眩,臉上盡是震撼、錯愕之色。
僅僅在一會兒之前,那寒山真人是何等的威風,不可一世。
寒山真人在縹緲峰山巔公然反叛,聯手劉洪和茅子元,率水匪大軍一路追殺眾宗師、江湖子弟到太湖畔。
在北蘆蕩內,又以一道火球妖符,將第二宗師寒鴉打的負傷敗逃,令其不敢再戰。又親率水匪一萬三千大軍威逼聯軍,眼看五道火符,要將他們八千子弟打的全軍覆滅。
突然,這即將敗亡的局面就被逆轉了。
一名神秘青衣仙人飄然而至,在他們還來不及回神之下,便將那五道大火球給凌空拍了回去,轟的水匪大軍慘叫連連,上千水匪灰飛煙滅。
又接連施展神奇仙法,放出兩道青光澄澄的木箭仙術,將威風不可一世的寒山真人,轟擊的毫無招架之力,倒地重傷吐血。
巨鯨幫幫主劉洪以鐵折扇釋放十八道毒刃奇襲,非但未見功,反而被毒刃洞穿胸口,墜馬重傷昏厥。那被洞穿的胸口,恰是中丹田的位置,縱然不死,丹田被迫也淪為廢物了。
副幫主李彪,倉惶拖著劉洪進水匪近萬大軍深處,不敢再露面。
白蓮教主茅子元撒出大把的靈豆化為大力士,顯然也是將壓箱底的妖術都施展出來了,手段用盡,被這位神秘仙人眨眼間滅了個干凈,倉惶退縮到了白蓮教數千弟子的護衛之中。
這一切變故,也才僅僅盞茶功夫不到而已。
戰局逆轉之快,幾乎讓聯軍首領、小幫主、眾弟子們反應不過來。
直到,寒山真人、白面書生劉洪、白蓮教主茅子元這三大匪首齊齊敗下陣來,倉惶而逃,聯軍這一方才終于回過神來。
官府和江湖子弟聯軍一方...好像...要贏了?!
“這是,真仙降世!”
“他應當就是傳說中的仙人,蓋世仙威,無可抵擋!以寒山妖道之威,竟然也不是他一合之敵啊!”
吳郡太守趙居貞,李朔,寒鴉,藥王孫白鴻無不愕然,畢生頭一次見到如此震撼的仙人斗法之奇觀,都是難以置信,神情動容。
“上仙!姑蘇小官王亨通,叩謝上仙救命之恩!小官無以為報,洗榻相迎,恭迎仙尊下凡蒞臨姑蘇!”
王縣令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激動的嚎啕涕零。
“怎么會是他!”
“這位仙尊,不是那個,前天晚上和天鷹門阿丑赴宴,還有阿奴小姐一桌的藥王幫弟子....叫什么來著,忘了記他名號!”
無影鞭烏青,巨闊劍韓云韓大公子,前夜曾經赴夜宴的眾多青年豪俠們,一個個震驚的張大了嘴巴,一時間心虛無比。
“真仙降世!”
“叩見仙尊!”
八千子弟震驚,驚駭,不少人紛紛噗通跪拜在地,高呼仙人。
這可是吳郡傳說中才有的仙人,只在茶館說書人的口中,在一些傳奇典籍的記載之中才有。他們祖祖輩輩,都從未遇到過。
“這...這不是蘇塵,蘇師弟嗎?他...他何時成仙人的?!”
“怎么會是蘇塵師弟?...不,蘇上仙!”
王富貴、李嬌、王富貴、張鐵牛、楊才志、秦慧慧等眾同門弟子,滿臉的不可思議。他們是少數跟蘇塵熟悉的人,心頭的震驚,自然是更遠甚于旁人百倍。
他們可是和蘇塵一起拜師學藝大半年。只是,半年后蘇塵去了雜役堂,他們也就漸漸沒有了跟蘇塵有多少聯系。
不曾想,數年之后,蘇塵已經是仙威凜世的一代仙人,早已經脫離江湖,踏上他們無法想象的神奇境界。
“藥王...這位上仙大人,跟你們藥王幫是什么關系?有這位仙尊坐鎮,我們哪里需要懼怕那寒山妖道。”
甚至有小幫主,疑惑的望向藥王孫白鴻,這位神秘的仙人為何穿著藥王幫青衣弟子服,看似地位并不高?這是什么情況?
“這...我也不知啊!”
孫白鴻苦笑。
他眼拙了...前夜晚宴上,他是親見了蘇塵一面。還說等這一仗打完,提攜一下蘇塵進藥王幫的執劍堂,愣是沒看出來蘇塵竟然是仙人之尊。
為什么蘇上仙要隱姓埋名在藥王幫,他一介凡夫,哪里清楚仙人的心里在想什么。
...
“咳,噗~!”
寒山真人接連吐了幾大口的氣血,搖晃著站了起來,臉色越發的蒼白,頹然,神情瞬間蒼老了許多,似乎已到了垂垂老朽之境地。
他已經絕望。
武道之巔峰,一代宗師,縱有靈符在手,又豈是一名真正修仙者的對手!
徹底敗了。
其實,當修仙者出現的那一瞬間,一切便塵埃落定。只是他之前心懷僥幸,但那終究只是僥幸而已。
他深知,那是一種何等可怕的力量。
事實上,他就出生在一個古老而龐大的修仙世家。他也有家人,甚至娶了一房貌美的妻子,繼承家業。
唯獨,他修不了仙,這在修仙世家,那是巨大的恥辱。家族的長輩說他不行,這輩子修仙無望,只能做凡人,為家族多繁衍幾名子嗣后裔。
他不甘心,不屈服。
新婚之夜,他棄妻叛族,心懷著對修仙的無盡渴望,竊了祖傳仙書,逃離了那修仙之地。從此銷聲匿跡于紅塵世俗的江湖之中,埋頭苦修。
在吳郡以寒山真人之名,苦修數十載...六七十歲了,依然是毫無結果。
...
蘇塵略一沉吟,負手而立,淡漠的望著不遠處的寒山真人,道:“真人十七年前曾救我一命,但我的兄弟阿丑卻喪命于你之手,恩仇就此了結!但這天下,不容你活。你還有什么遺言?說吧!”
“我輸了!”
“我寒山苦求數十載,處心積慮這些年,到頭來卻是一場空。十七年前無意救一漁家小兒,卻反成就仙人之道。唉,此乃天意!”
“世間凡俗皆蜉蝣。我輩宗師,無法踏上修仙大道,不過是紅塵中渺小蜉蝣而已,朝生暮死,只求一朝羽化輝煌,絕不回頭!”
寒山真人揚天慘笑。
他這個半宗師半仙之人,在吳郡江湖固然是傲世無雙。但遇上蘇塵這位真正的修仙者,已經是窮途末路。
水匪大軍,聯軍的眾宗師、幫主、一流江湖高手們都是默然。
寒山真人乃是吳郡第一宗師境高手,江湖地位尊貴無比,猶在吳郡五大幫幫主之上,超凡絕倫之輩。他說自己是蜉蝣!
如果是的話,他們這些人,豈不是連蜉蝣都不如?
在場眾人之中,唯有蘇塵心中明白,寒山真人此時的悲涼和苦澀心境。
寒山真人畢生修煉的是逍遙游之蜉蝣篇。
人生百年,看似頗長。
在寒山真人的眼中,那也不過朝夕而已。
不成仙人,皆蜉蝣之輩。
既然如此,唯有轟轟烈烈一把,方不負此短暫一生。
寒山真人自覺仙道已經無望,這才徹底放棄,轉而去追求世俗王權霸欲之路。可惜,出師不捷,遇上了蘇塵這位新誕生的修仙者。
蘇塵心中感慨,也不知是替寒山真人悲涼,還是惋惜。寒山真人已經是江湖一代宗師,卻離成修仙者終究是差了小半步,止步于世俗。
“蜉蝣蟄三月蛻變化羽,一朝盡芳華。朝生暮死,盡其樂!”
“朝聞道,夕可死也!”
“既不聞仙道,我寒山一生當盡歡而死!”
“這太湖之戰,黎明開始,落日終結。這是天意!人生百年,猶如蜉蝣一日。我莊無悔今生,便是那蜉蝣!”
寒山真人步履踉蹌的來到北蘆蕩湖畔,面帶微笑,一揮衣袍坐北朝南。
“寄蜉蝣于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
挾飛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長終。
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于悲風。我莊無悔,此生不悔,來世再修仙道!”
寒山真人席地坐于湖畔,悲歌一首,突然慟哭,揮掌自斃。
人生如朝霧。
一逢陽光,煙消云散,不留絲毫痕跡。
任由再如何苦苦掙扎,又怎擺脫這百年即腐朽的身軀!
吳郡第一世外高人,太湖之戰最兇悍的幕后真兇和匪首,揮掌自斃于太湖北蘆蕩畔。
趙居貞太守,一代刺客寒鴉,沙場戰神李朔,藥王孫白鴻宗師,眾小幫主們,青年豪俠們,八千水軍甲士和眾江湖弟子看著寒山真人這悲涼的謝幕,心頭震撼。
良久,太湖畔,蘆葦叢搖曳,死寂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