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純美止于成熟。什么人一旦跟世故老練掛上鉤,就會一下子失去全部靈氣,只剩下滿身俗氣。
原本印象當中的沈心茗斯文好靜,淡雅如蘭,如今卻被一腦袋瓜子世俗欲念染的滿嘴俗氣。而何曉琪卻依然保持了我行我素爽朗快意的行事風格。對于沈心茗最后那個俗不可耐的問題,何曉琪給出了最直接的回應:怒目而視朱唇輕啟吐了一個字:滾!
李牧野站在臥室的門口看著她憤憤然關上自家大門,笑問道:“不怕因小失大嗎?現階段你跟那些老的還很難建立什么平等交往,從晚輩身上打開缺口其實是個不錯的主意,為這點事兒翻臉值當嗎。”
何曉琪道:“翻臉就翻臉,有什么值當不值當的?陰陽怪氣的,看著都煩,從上學起就處處壓我一頭,贏了我十幾年,只輸了這一次就受不了啦,我說了咱們訂婚的事情,就非要跟家里來瞅瞅。”說著,遞過來一條熱毛巾,道:“怎么才睡了這么一會兒?”
李牧野道:“休息一下就可以了,有件著急的事情想盡快辦。”
“什么事情這么著急?”何曉琪問道。
李牧野道:“不是什么特別重要的,只是我自己比較迫切而已。”又問道:“這兩天跟彼得洛維奇見面了嗎?”
“見了,袁先生陪著去的。”何曉琪道:“前期工程現場勘驗人員出發的日子都定下了,彼得先生答應親自陪著,金源正何這邊這幾天就開始著手準備工程機械什么的,就是有一件事可能會很難辦。”
“出境手續我已經跟相關方面達成協議,你不必太擔心。”李牧野道:“需要你盡快搞定的是怎么想法子把盤子做大了,這艘船拉上來的人越多就越穩當,別怕利潤被稀釋了,盤子做大了,只會賺的更多。”又道:“這個袁成德真是個鬼才,也虧他能想出這個各個方面都能得利的主意來。”
何曉琪道:“袁先生縱然有才也需要有足夠能力的人來推行他的想法,如果換做是我爸爸,就算他有這個想法,也沒辦法主導這么大的商業動作。”又道:“安娜珠寶集團方面要求在莫斯科簽合同,人家是董事長狄安娜親自出面,所以也要求我必須親自去一趟,滬上商圈這些老狐貍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這合同無論如何都要先簽回來。”
李牧野道:“狄安娜是我前妻,她很可能已經知道你我的關系,所以你們在合作過程中,她可能偶爾會給你找麻煩,首先請你看在我面子上盡力擔待,她是個公私分明的人,一般不會太過分,如果她讓你覺得難堪了,你可以隨時找我來解決,千萬記著別觸怒了她。”
“怎么?她很兇嗎?”何曉琪先大吃了一驚,隨即有點不服氣。
李牧野鄭重點頭,道:“總之你相信我就對了。”
何曉琪按不住心中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又問:“那她漂亮嗎?”
李牧野想了想,道:“我的社交軟件里有照片,帶你去看看。”
電腦前。
何曉琪目不轉睛的看著屏幕上的女子,眼睛瞪得老大,舌頭都伸出來了,好一會兒才定定神,道:“這也太夸張了吧?”李牧野聳聳肩。何曉琪道:“這你也舍得跟她離婚?”
“我有必須離婚的理由,這是在結婚前就說好了的。”李牧野關掉了照片。
何曉琪忽然嘆了口氣,道:“完了,我現在一丁點自信都不剩啦,只看照片,我一個女的都快被掰彎了。”李牧野道:“任何人或事都有好的一面和不好的一面,人是這樣,婚姻也是如此,你不要被她的外表迷惑了,也不要被我和你的婚約困擾到,做好你自己就可以了,相信我,你不比任何人差。”
何曉琪道:“我忽然特想知道你在那邊到底經歷過什么?”
安娜珠寶集團是年度同業權威雜志評選出的全球十大最具成長性企業之一,也是珠寶貴金屬行業的上榜企業排名最高的。盡管還遠遠遜色于卡地亞和雷迪亞這樣的歐美巨頭,但卻憑著豐富的礦脈資源成為同行業里最大的潛力股。比較起來,金源正何就像個后繼乏力的土財主。
何曉琪雖然不是什么精明厲害的人物,但在商言商,對同業動態還是比較門清的。所以她更無法想象,如狄安娜這般秀外慧中如日方中的傳奇女子怎么就成了李牧野的前妻,甚至給她的感覺是,這個優秀的簡直可以用一個眼神把自己秒殺的女人還是一個被李牧野丟在莫斯科的怨婦。
“李牧野,我現在有點后悔愛上你了,更后悔答應爸爸跟你訂婚。”何曉琪道:“本來我還有幾分自信的,可是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這個狄安娜簡直是月光女神下凡,無論是外在的相貌,還是內在的才華都不是我能企及的,連她你都舍得丟棄在莫斯科,我又怎么敢指望你能跟我白頭偕老?”
“你我的婚姻只是個保障,跟合同性質差不多,所以你不要太在意,如果你遇到情投意合的男人,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絕不會阻攔。”李牧野道:“狄安娜跟我沒能白頭偕老不是因為她不夠出色,而是因為我們都有各自的偏執和局限,當二者不能兼容的時候,便只好分開。”
“是你不能兼容人家吧?”何曉琪撇著嘴,用我就知道是這么回事的口氣說道:“她若是真那么容易接受離婚也不會這么幽怨了,更不會針對我這么大怨氣,你這么對她,而她卻這么干脆利落的同意跟我們合作,要說她對你沒有感情,不想跟在你身邊,說破大天去我也不信。”
李牧野點點頭,道:“算你說的對吧,但這并不重要了,接下來你只要做好你該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何曉琪歪頭想了想,道:“我還有一件事不能理解。”
“什么事,你說。”李牧野道:“能說的我一定告訴你。”
何曉琪道:“我查了一下資料,發現安娜珠寶集團的主供貨商來自北高加索地區和雅庫特共和國,其中額爾金礦業是我們未來在礦山開發方面合作的主要對象,這些公司幾乎都是受到安娜珠寶集團的控制,而安娜珠寶集團是一家有著很深厚聯邦政府背景的公司,我最好奇的是你是通過什么方式施加影響的?”
李牧野想了想,道:“人活一世,草長一秋,都有其價值,我的價值不在商業上。”
何曉琪半懂不懂的點點頭,又搖搖頭,道:“大概明白了一點兒,但還是不能完全理解,如果她是沖著跟你的感情才跟我們合作的,那她又怎么會同意跟你離婚呢?你憑什么可以這么強勢?”
李牧野笑了笑,道:“以后你會知道的。”說著,拿起外套準備出門。
何曉琪忙問:“這都大晚上了,還要去哪?”
李牧野道:“想開個小飯館,這會兒出去考察店面正合適。”
這條街上的人流量不算很大,寫字樓林立,單位很多,但幾乎所有人都生活在快節奏里。李牧野坐在路旁的椅子上,看著人來人往匆匆而過。
背后就是張娜交流工作的醫院。這家醫院是一所國內知名的醫學院合作伙伴,如今美國醫療組已經走了,她選擇作為醫學交流項目的一部分留了下來,繼續通過臨床積累來完成她的醫學博士學業。
對面是一條商業街,建筑風格普遍偏西方化,李牧野不喜歡。只有醫院斜對面的巷子里有一家中式園林風格的院子瞧著還比較中意,地方大小適中,建筑風格和內部格局都對李牧野的脾胃。只是位置稍偏僻了一些。
商業目的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李牧野已經做出決定。現在就差那地方的業主同意出售了。
一個白發老者出現在巷子口,手里拿著手機,左右四顧的時候很快發現了李牧野。
“小伙子,就是你想買我的房子嗎?”老者徑直走到李牧野面前,單刀直入問道。
“您是陳伯吧?”李牧野起身與老者握手,道:“我叫李牧野,之前跟您通過電話,的確對您的房子很感興趣。”
“這房子不賣。”陳伯冷笑了一聲,道:“回去告訴你老板,不要再搞這種上不得臺面的小動作,我八十歲的人了,在這里出生,不怕死在這里,我的房子不賣,兒子和閨女都不要我了,我一個孤老頭子要錢做什么?”
城市發展的速度超乎想象的快,卻并非所有人都歡迎這種變化。這是個快節奏的時代,那些適應慢節奏生活多年的老人注定要跟這個時代格格不入。陳伯的不滿更多是沖著這個時代,而不是針對李牧野。
“您誤會了,我不是搞房地產的。”李牧野解釋道:“我就是一個單純的喜歡您那院子的人,想在您那地方開一家餐館。”
“少來這套。”陳伯道:“年輕人心眼活泛,我老頭子也不是吃素的,什么開飯館,全都是借口,你就是奔著我的房子和地來的,總之,我不賣,你就是想把那里改成紫光閣宴請美國總統我也不賣。”
“這地方到處都是高樓大廈,而我想開的卻是一家中式餐館,就想找一個接地氣有中國古典韻味的地方來做,我在這四周轉了幾圈,選來選去只有您那地方最合適。”李牧野并不打算放棄,繼續說道:“我去您那宅子周圍轉過了,地方很大,而我開餐館其實用不了那么大地方,所以我是這么打算的,如果您同意賣房子給我,我可以接受您繼續保留兩間配房。”
“另外,整個院子我打算再裝修布置一下,建一座亭子,移植過來一些果木,正面三間房作為餐館的運營場所,后廚已然不變,這樣一來您自己就開不了伙了,所以您想吃飯隨時就過來跟我們一起吃或者您單獨吃都沒問題。”
這番話簡直說到了老者的心坎上。陳伯動心了,只是還有些不放心,將信將疑的看著李牧野,道:“你敢不敢把你這些條件寫在購買合同里?”
李牧野正色道:“我不但敢寫在合同里,我還敢在合同里給您加一句,如有違反上述約定行為,則賣房有權無條件收回房產并不退還買房款項,您看這樣能讓您放心把房子賣給我了吧?”
“不能!”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忽然從身后接過話頭說道。
李牧野循聲回頭一看,一輛寶馬越野車停在路旁,說話的是一個衣冠楚楚的中年人,走下車來怒視著陳伯。罵道:“老不死的,我就知道你不接電話準沒有好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