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夠資格對他構成威脅的人極少,二姐向我借的那位恰恰是其中之一。”陳炳輝說:“我能理解她對你的不信任以及對阿納薩耶夫這個人的怨念,但我不能接受她這么激進的決定,所以我拒絕了她的要求。”
阿納薩耶夫的實力深不可測,究竟有多強,李牧野心里一點數都沒有。只知道很可能比老楚還高一個級別。陳淼手下沒人是他的對手,否則她也不必繞這么大彎子把自己弄到雅庫特去。聽陳炳輝這么一說,似乎心里頭有點譜了。
“當年那件事不是他做的,那個美國人也已經死在了他手上。”李牧野道:“陳二姐為什么就不肯放過他呢?”
陳炳輝道:“這都是他通過你轉述的一面之詞,沒有實際證據,對二姐而言,這個仇疙瘩結了這么多年可沒那么容易解開,而且你如果換個思路去想這件事,就會想到一旦阿納薩耶夫倒下,你手里的王牌少一張是小事,雅庫特的政局會立即發生巨變才是她更希望看到的結果。”
“懂了。”李牧野道:“我想她已經在那邊找到了一個夠資格取代阿納薩耶夫的合作拍檔。”
陳炳輝道:“這是你自己的猜測,我可什么都沒告訴你。”又道:“二姐跟我借不到人,就去為難林靜,然后周家就大包大攬出手了,后面的事情你都已經知道了。”
“一個周靜翻不起多大浪花來。”李牧野不在乎的說道:“我懶得跟她計較罷了。”
“她當然不夠資格做你的對手。”陳炳輝道:“實際上,以你今時今日的實力和未來發展的潛力,五年以后,共和國商場上夠資格做你的對手的人不會超過雙手之數,但這就是你想做的事情嗎?”
“大哥希望我做什么?”李牧野問。
陳炳輝道:“商場如戰場,這個戰場可以是國內商人之間的角逐之地,也可以是國際上那些活在陰影里的頂級商人之間爭取地區利益的戰爭之地。”
“就像那個什么柴爾德家族?”李牧野苦笑道:“大哥,你會不會太瞧得起我了?”
陳炳輝道:“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你現在當然沒這個可能,但不代表未來沒有機會,我們已經臥薪藏膽儲備了近三十年,未來的十年將是共和國方方面面高速發展的十年,我們不但需要戰略級武器,更需要戰略級的商人。”
“不是還有那些中央直轄的國企嗎?”李牧野問道。
陳炳輝道:“國家當然不會讓他們閑著,但我們軍情局可沒有那么大的權利去支配那些正部級的國企巨頭,而且有些上不得臺面的生意也不敢指著他們去做,就算他們做到了,那也靠的是我們的能力,而我所謂的戰略級商人,其實是夠資格跟我們合作的,能獨立完成交易,并且可以自己應付來自外部安全威脅的商業組織或個人。”
“這就更不簡單了。”李牧野道:“恐怕要建立起的是一個真正能達到國家級實力的商業王國!”
“怎么樣?”陳炳輝看著李牧野,反手在胸前輕輕拍了拍,道:“兄弟,這樣的事業還不夠你折騰一輩子的嗎?”
李牧野平靜的:“我愿意試試。”
“你打算從哪開始?”
“我若不爭,萬事皆休,我既要爭,則寸土必爭!”李牧野道:“不久前有人從我這里拿走了一件東西,我得拿回來!”
陳炳輝道:“好氣魄,不管你想爭什么,算上我一個,大哥一定幫幫你的場子!”
上午十點半,溫州,紅葉家園小區。
商務車里,李牧野正悄然注視著小區里占地面積最大的一幢別墅。吳潤土穿了一身土布褂子,打扮十分鄉土,正一頭汗從里邊匆匆走來,拉開車門上車,一邊擦汗一邊抱怨道:“這南方城市里的氣溫跟我們山里真沒法比。”
“見到王紅軍了?”李牧野問道。
吳潤土點頭道:“見到了,跟你一樣留著小胡子,說話比你隨和多了。”
李牧野道:“隨和不給你工資管個屁用。”又道:“把那些設備都交給他了?”
“都給他了。”吳潤土道:“他還讓我轉告你說,一定把事情辦好。”
李牧野點點頭,滿意的:“成,你先下去吧,暫時吃的住的都找張翼德給你安排去,有事我會再找你。”
吳潤土瞧了一眼商務車后排其貌不揚的中年眼鏡男,點點頭,稍作示意后便下車走了。
李牧野回身對袁成德說道:“你覺得怎樣?”
“不怎么樣。”袁成德把手上的資料放到一邊,道:“龍達的實力太強,幾乎可算是國內目前第一流的財團級民營企業,咱們已經得罪了周家,就不該在這個時候多樹強敵,這紅葉集團跟金源正何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你要問我的意見,還是放棄掉算了。”
李牧野道:“從何曉琪的立場看過來,你這么說沒毛病,但我問你的意思是希望你站在我的角度去分析得失利弊,我的想法是拿回控制權,把紅葉集團做大。”
“做到多大算大?”袁成德問道。
李牧野道:“非常大!”
袁成德想了想,道:“你用了非常兩個字,那想必是很大了。”點點頭,又道:“好,那我就說幾句自己的想法。”
“但講無妨,恕你無罪。”李牧野笑道。
袁成德道:“你要把紅葉集團拿回來無外乎兩個原因,一是為人,王家兄妹雖然對你不住,但從情感的角度出發,還是要比一般人更讓你放心;二是出于發展的需要,完善產業布局,要在房地產和基建工程方面有所作為。”
“說下去。”
袁成德推了推眼鏡,繼續道:“發展房地產業是響應國家政策,搞基建工程同樣離不開國家的訂單扶持……以老板你的性格,幾乎是沒可能吃回頭草勉強女人的,所以我想你這是拿到了尚方寶劍,同時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就你看的透徹。”李牧野道:“接著說,決策性意見已經不需要了,我要具體的建設性建議。”
袁成德道:“說實話,我很高興,但也很擔心,做生意講究的是做熟不做生,不懂不做,不精不為,你決定插足的領域水太深,尤其是基建工程,跟政府部門聯絡太緊密,而且所有競爭對手沒一個簡單的。”
李牧野道:“退堂鼓已經被我撤了,你有沖鋒號嗎?”
袁成德笑了笑,道:“老板成竹在胸,豪氣干云,我這個狗頭軍師也不能干看著,我的意見是想要拿回紅葉集團,龍達集團的態度是關鍵,林國學很看重的那兩塊地不是已經進入到開發項目審核階段了嗎?讓洪文學設置一些障礙,在項目審批過程中拖一拖他。”
“洪文學的力度有限,恐怕拖不了多久。”李牧野說道。袁成德道:“縣官不如現管,這種事那些做官的比咱們會辦,關鍵就看洪文學想不想給咱們辦事。”
李牧野壞笑道:“我現在分分鐘可以捏死他,這家伙不敢齜毛。”順著袁成德的思路又想了想,說道:“那塊地距離軍港挺近的,咱們還可以通過軍方渠道給洪文學提供一個借口。”
袁成德道:“這個思路好,涉及到軍方,龍達集團的能量再大也沒用,建設港口的周期長,并且對季節是有要求的,龍達集團肯定是著急上馬項目,只要他著急,那后面就好談了。”
李牧野道:“拖他小半年,就等于把他的計劃延遲一年,龍達肯定不能接受,據我所知,紅葉集團對他們來說其實可有可無,如果出售紅葉集團就能立刻通過審核,我想他們多半不會拒絕。”
袁成德道:“只是這樣一來,你可就把林國學給得罪了。”
“是你得罪的。”李牧野笑道:“因為收購紅葉集團股份這事兒我打算交給曉琪來辦,不然怎么能快速把紅葉集團做大?”
袁成德先吃了一驚,隨即略作思索后愁眉苦臉道:“我這回才算徹底明白你的意圖,你是要把紅葉集團拉進滬上商圈,參與到浦東開發和沿海新港等工程項目當中來。”
李牧野道:“管理權可以交給王家兄妹,但大股東必須是我可以絕對信任的人。”
袁成德對這個絕對信任的說法很認同,道:“王家太善變,王紅葉對你的感情遠不如曉琪真摯熱烈。”
李牧野道:“紅葉集團現在的盤子還很小,如果沒有新的資金流入,根本不足以操作沿海新港這么大的基建工程當中來,更不要說跑到這兩年地價一年翻一個跟頭的浦東去搶飯吃。”
“咖位差的太遠了。”袁成德道:“雖然說市場機制下大家公平競爭,但這句話其實是針對業內同級的企業而言的,如果咖位不夠,市場也會自動劃分出等級來。”
李牧野道:“讓曉琪主導這件事,從滬上商圈拉進來幾位不方便公然在工程基建這大碗里搶肉的大佬,把紅葉集團的盤子往大了做,背景搞的復雜些,不怕沒機會拿到門票。”
袁成德道:“基建工程全部都是政府主導的,往昔都是專屬于國企的大蛋糕,企業級別動輒正廳,這幫人有一個牢不可破的圈子,根本容不下太大的民營企業參與進去,否則龍達集團也不至于跑到東北去搞港運物流基地。”
李牧野道:“你想的很周全,但是我有充分的把握進去分一杯羹。”
袁成德道:“您還是說的具體些,不然我這心里沒底,不好操作。”
李牧野道:“沿海新港里有專屬于軍方的區域,這部分的工程訂單是不對社會公開招標的,我有十足把握拿到!”
袁成德思索了一會兒,忽然問道:“您是不是在跟軍方合作?”
李牧野婉轉回答道:“盛宣懷,胡雪巖,都跟軍方合作過,你知道我對錢并不癡迷。”
袁成德面色一肅,沉聲道:“袁某明白了,但愿能與老板一起為這時代略盡綿薄之力!”
李牧野笑道:“你也別把我想的那么高尚,人這一生怎么活都是一輩子,我不過是機緣湊巧被推到這個位置上罷了,總之,咱們順勢而為,盡人事聽天命。”忽然看一眼時間,話鋒一轉問道:“那個叫陸建波的進去有半小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