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在這深山老林里連續行走超過十八小時了,這個瓦西里的體力簡直非人類,背著個兩百斤的胖子,一路上只啃了一塊壓縮餅干,喝了幾口水,到目前為止,李牧野從他身上絲毫感受不到體能極限帶來的疲態。
一路往西,李牧野選了一條最遠的路徑。瓦西里一開始是不怎么同意走這邊的,因為路途太遠,他擔心一路顛簸時間過長會加劇馬爾科夫的傷勢。但李牧野的態度堅決,跟傷勢惡化比起來,不可計數的敵軍才是最大的威脅。貂熊傭兵的兄弟們打游擊沒有問題,但指望他們一直保護卻有些不現實。而且李牧野也舍不得他們因為自己這仨人被牽制失去游擊的優勢。
馬爾科夫恢復神智后同意了李牧野的意見,他對瓦西里說他現在感覺好多了,應該可以堅持下去。可如果再遭遇到追兵,恐怕情況就沒有挽回余地了。瓦西里這才同意執行李牧野的路線。
馬爾科夫的狀態依然很差,但是已經挺過了最艱難的時刻。在得知是李牧野用自己的血救了他的命以后,這個戎馬半生的老毛子被感動的一塌糊涂。包括這個傲嬌又強悍的瓦西里,對李牧野的態度也發生了很大轉變。這種生死關頭,能舍得用自己的血來救人,任誰也難免會被感動,更不會覺得這是別有用心之舉。
李牧野的血液里含有前克格勃組織的超級戰士改造藥劑的成分,那是一種類似于腎上腺素提純的物質。對刺激人的潛能有著明顯效果。如果直接注射給馬爾科夫,恐怕會立即要了他的命,但經過李牧野的血液中和后,去其鋒芒,便成了救命的良藥。李牧野雖然不了解其中細節因果,卻知道自己的身體在按照阿納薩耶夫指導的方式鍛煉后,就擁有了極強的自愈能力。
用自己的血來救馬爾科夫,并不是出于功利心,而是實實在在的不敢讓馬爾科夫就這么死了。只有這老頭子活下去,這場跟柳辛斯基之間的較量才有機會翻盤。至于此舉對馬爾科夫造成了多大影響,則是意料之外的紅利。
天光漸漸亮起,已經是次日清晨的光景。腳下的景觀也從綠郁蔥蔥的森林變成了白雪皚皚的雪山。這座山的海拔并不算很高,但卻由于高緯度的原因,常年凝聚著冰川和積雪。
瓦西里回頭看一眼東方泛起的白肚皮,道:“準備找個地方藏身吧,對方肯定會出動直升飛機搜索我們的。”
仨人在瓦西里的引導下找到一座山洞,剛一進去就被一聲悶吼嚇了一跳,舉目望去,只見洞內十分寬闊,昏暗的光線映照下,一頭身形龐大肥碩絕倫的棕熊正人立而起,憤怒的望著三個不速之客。
李牧野麻利的拿起沖鋒槍,瓦西里阻攔道:“不要開槍,容易暴露咱們的位置,也可能會誘發雪崩。”說著,他小心的把馬爾科夫放在一旁。赤手空拳迎著棕熊走了過去。
人跟熊打架李牧野不是沒見過,但那是人工飼養長大的熊,老崔還是馴獸專家。而眼前這頭,不但體格要比老崔養的熊大要巨大足足兩號,野性和兇性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李牧野其實是有點不喜歡這個瓦西里的,這人說話狂傲,直來直去不顧及別人的感受。用煤城人的話講就是這老家伙太能裝。比較官方的說法就是情商低。
盡管完全不看好瓦西里能徒手搏熊,但既然這老家伙要逞能,就由得他去好了。李牧野心中暗忖,若是他被老熊啃了,對老子來說也不覺得是什么壞事,最起碼馬爾科夫就只能指望自己了。有了這家伙,小野哥的救駕之功要大打折扣不說,還要經常接受他指手畫腳的指揮,雖然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對的。
他嗎的,就他那種說話方式,就算說對了老子也不愛聽。
老熊也看出這個小個子人類的意圖,四目相對,人獸對峙,老熊發出一聲怒吼,四爪著地,向著瓦西里狂奔過去。
李牧野目不轉睛的看著,很小人的期待起來。
瓦西里昂然而立,老熊噴出的腥臭氣息已經將他的衣襟吹起,他卻巋然不動,直到老熊在他面前人立而起,用巨大的巴掌狠狠扇向他的腦袋。瓦西里才忽然一貓腰,一下子鉆到老熊的兩腿下,瞬間轉身,回轉身化手為刀,一下子從老熊的后門捅了進去,接著前沖之勢猛然一拉,竟生生將老熊的腸子內臟生生拉出一地來。
老熊吃痛,更狂更猛,旋風似的回身去咬瓦西里。結果等待它的卻是瓦西里硬塞給它的一嘴內臟。吭哧一口,咬的鮮血飛濺,弄得老熊滿頭滿臉。瓦西里抓住機會一躍而起,跳到老熊的頭上,雙手并指如刀,殘忍的將老熊的眼睛挖了出來。
老熊的眼睛成了兩個窟窿,鮮紅的血混著白色的腦漿一古腦的冒出來,原來剛才那一瞬瓦西里已經通過眼眶挖到了它的大腦,這一下徹底要了它的命,這巨獸發出一聲悲吼后終于一命嗚呼。
這老王八太他嗎牲口了。李牧野簡直不忍直視。但更重口味的還在后面呢。
瓦西里弄死了老熊,立即拿出把刀子切開熊腹,從里邊掏出新鮮的熊心臟來塞進口中大嚼特嚼起來。
哎我去!小野哥自問對食物算比較不挑剔的了,刺身什么的沒少吃,但似這般兇猛原始的食物卻斷然不敢嘗試。
瓦西里吃的滿嘴是血,看著李牧野,問道:“要不要來一塊嘗嘗?”
李牧野擺手道:“算了吧,還是你自己慢慢享受吧。”
瓦西里粗野放肆的大笑起來,道:“野獸的心臟藏著它們全部的勇氣和力量,相信我,如果你吃一口就會愛上這滋味的。”
李牧野沒好氣道:“我不需要從野獸身上獲得勇氣和力量,所以也不想嘗試。”
馬爾科夫忽然說道:“瓦西里讓你感到吃驚了吧?”
李牧野點點頭,道:“也虧的我還有幾分膽色,不然非讓他嚇尿了。”
瓦西里還在繼續吃老熊的內臟,心臟吃完后輪到膽囊,跟喝酒似的一飲而盡。
李牧野駭異的看著,舌頭伸出去有點回不來:“這他嗎還能算是人嗎?”
馬爾科夫道:“瓦西里是老虎養大的孩子,他出生在遠東,父親是個偉大的獵手,他四歲那年父親捉了一只小老虎賣給馬戲團,結果雌虎找上門來把他給偷到叢林里哺育,所以他幾乎是在叢林里長大的。”
難怪他敏捷兇殘的像一只貓科動物,原來還有這么傳奇的經歷。
馬爾科夫道:“他十幾歲的時候被我發現并招募到軍隊,多年來一直跟在我身邊,雖然已經適應了人類社會,但有些野性習慣卻還是沒有改過來。”
這時候瓦西里已經享受完他的晚宴,李牧野拿出刀子過去割下兩塊熊肉,正準備生火烤了吃。瓦西里忽然阻止,語氣十分不客氣的說道:“不要點火,會把追兵引來的。”
李牧野徹底被激怒了:“追兵,追兵,這一晚上你都沒閑著的在說這個追兵,老子忍你也就罷了,還他嗎要忍這個看不到聽不見的什么追兵,如果一直有人在追蹤我們,那我的兄弟們為我們打掩護帶走的又是什么?”
瓦西里神情嚴肅,道:“這個追兵跟那些軍人不是一回事,據我判斷應該只有一個人,從昨晚后半夜開始就跟上咱們了。”
“一個人?”李牧野一愣,下意識問道:“一個人就敢來追蹤你我?”
瓦西里挖下一大塊白雪搓去手上的血腥,道:“柳辛斯基是知道我的,所以他就算派出千軍萬馬來,也不會完全放心,所以這個追蹤者正是他備用的殺手锏。”
李牧野首先想到了尤里,那個追蹤能力極強的老獨眼龍。但隨即又有些懷疑這個推測。那個人的追蹤能力毋庸置疑,但戰力水準卻并不會比老崔或者自己強。做出這個判斷是基于一種感覺,自從體力提升后就具備了某種直覺,一個人強還是弱,幾乎是一眼便能瞧出端倪來。就比如這個瓦西里,李牧野第一眼看到的時候就知道這個人極強。而尤里不是這樣。
“究竟是什么人?連你也沒把握對付?”李牧野被他說的有點沒底,擔憂的問道。
瓦西里看著山洞的深處,目光像跳躍的火焰,閃爍著狂熱的戰意,緩緩說道:“這樣的人就算是在全世界范圍內尋找也不多見,據我所知的,能被柳辛斯基請過來的只有一個,如果真的是他……”他忽然頓住,說道:“我當然不希望是他,但如果真的是那個人,我希望你能替我把主席先生送回莫斯科。”
這句話分明有交代后事的意思。
李牧野吃了一驚,看著他:“你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以你的實力都毫無機會戰勝這個追兵嗎?”
瓦西里道:“如果真是我所想的那個人,而他又追蹤到了我們,那我也只好全力去阻擋或者拖住他。”
李牧野仍有幾分懷疑,道:“我這一路還真沒看出來你老兄是一個肯犧牲自我成全別人的好同志。”
“如果你可以阻擋他一下,我當然更愿意親自護送主席先生回莫斯科。”瓦西里輕蔑的瞥了李牧野一眼,道:“雖然你也算比較出色了,但在那個人面前,卻弱的跟一只雞沒多大區別。”
李牧野有點不服氣,這個瓦西里實在是太不會說話了,而且太有些夸大其詞。心里不服氣,嘴上卻不好說什么,索性不說話,等著用事實說話。
外面天光大亮,日光從東方照進山洞,馬爾科夫躺在老熊皮里,吃了幾口生肉,最后實在吃不下去,又全吐出來了。李牧野吃不下去內臟,但生撕下幾塊肉吃還是沒問題的。瓦西里一直在洞口附近觀察外面動靜,似乎隨時都在做著一旦發現情況不對就立即跑路的準備。
“翻過這片山嶺就到了烏拉爾山西麓,那邊的氣候環境要好些,有很多開發隊伍,而且還沒有磁礦干擾,只要能跑到那邊去,就能跟外界取得聯系。”瓦西里忽然從洞口走了回來,一指山洞深處,又道:“風從那邊吹過來,這洞應該是通到西邊的,你帶著主席先生從洞里走,我擋著他!”
“怎么?”李牧野吃驚問道:“那個人來了?”
瓦西里沉重額首道:“就在山洞外,也許是因為我昨晚故意留下的痕跡沒能誤導他,也許是因為那頭熊臨死前的嚎叫讓他聽到了,總之他現在已經找到這里了。”
李牧野從他沉重的口氣中聽出一股子風蕭蕭兮的悲壯意味,雖然不大喜歡這廝,但總歸是同仇敵愾唇亡齒寒,眼見他斗志雖盛卻毫無自信,忍不住喝問道:“你倒說說看外面那人究竟是誰,他就算是三頭六臂的妖怪,也得有個名字吧?”
一個蒼老的聲音:“年輕人,我已經進來了,你當面問不是更好?”
李牧野大吃一驚的是,這個人竟然說的是漢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