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辛斯基徹底完了,無論他知道多少秘密,有多大利用價值,曾經掌控了多少資源,到了這一刻,他只是莫斯科北郊監獄的一名階下囚。參與這場被定義為叛亂行動的犯罪行為的所有人員都會受到懲罰,而作為主謀策劃者,等待他的只有死亡,敲響最后喪鐘的權利掌握在馬爾科夫手里,什么時候讓他死只是時間問題。
李牧野從他臉上看不到半點往昔得意神采,也沒有一絲李牧野期待的末路梟雄該有的桀驁和瘋狂。他頹廢絕望的坐在那里,嘴巴不停的說著,幫幫我,我不想死,請幫幫我!像一只搖尾乞憐的狗。
他當不了英雄,更沒資格被稱為梟雄。
“每個人都會犯錯,有的可以被原諒,有的不可以,而你犯了一個不能被諒解的。”李牧野的指甲在桌子上劃過一個一字,道:“我的兄弟離開家鄉跟著我的時候全須全尾的,但現在,我需要對那個失去一條腿的兄弟的家人說,很抱歉,他為了掩護我撤離,被炸斷了一條腿,這件事讓我非常為難,柳辛斯基先生,你教教我,該怎么去面對他的家人。”
李牧野后面說的是漢語,柳辛斯基只能聽懂一部分。他困惑的看著李牧野,不能理解這個年輕男人的想法。他問:“你不是來給我一個活命的機會的嗎?我有許多有價值的秘密可以告訴你,只要你能救救我,不要讓我就這樣去見上帝。”
“看來你沒什么好說的了。”李牧野站起身,道:“在你死之前,我會讓你看到你兒子的手和腳,最后還會讓你的父母看到你的手腳,我這個人做事向來如此,別人敬我一尺,我還別人一丈。”
“不,等一等!”柳辛斯基叫道:“別,別這樣,我的背后還有主使者,有人能因為他的死得到更多,如果你救我一命,我就告訴你這個人的名字,你知道的,就算馬爾科夫死了,我也坐不上他那個位置,這件事沒你想的那么簡單,我的權力有限,他們把責任推給了被你打死的日科夫上校,但實際上這件事的背后還有更大人物參與。”
李牧野頓住身形,回身看了他一眼,這人已經崩潰了,連這種說出一個字就能招來滅頂之災的話都敢說,哪里還有半分老牌克格勃特工的素質,鄙夷道:“很遺憾,你說的情報毫無價值,這么明顯的事情還用你來提醒我嗎?我們都清楚你說的是副主席梅里夫,如果你想保住命,就提供些真正有價值的資料來證明你配得上活下去。”
“利維拉尼!”柳辛斯基眼看著李牧野就要走出這間房子,意識到這是最后的機會了,終于忍不住說出了一個李牧野不知道的名字,繼續說道:“他是一個意大利人,還是梅里夫議員的外甥女婿,表面上是做建筑材料生意的,其實是黑手黨家族的巨頭,一直在秘密資助一些被他選中的各國政要,在歐洲的勢力很大,雖然名不見經傳,卻是真正的大人物。”
“梅里夫接替馬爾科夫對這個人有什么好處?”
“利維拉尼不希望看到總統先生在任期結束后繼續擔任國家總理職務,他很不喜歡俄羅斯現行的國際政策。”柳辛斯基說道:“整個歐洲都不喜歡俄羅斯跟東方人走的太近,更不愿意看到俄羅斯重新回到強國軌道上。”
“一個商人就敢妄想左右俄聯邦的局勢?”李牧野有點懷疑他在胡亂攀扯。
柳辛斯基道:“利維拉尼表面上是做建筑材料生意的,但其實一直是世界上數得著的軍火商,并且擁有一條從圣彼得堡通往瑞典的天然氣管線,除了俄羅斯的對外政策調整直接關系到他的切身利益這個因素外,他更看重的是能借這件事在整個歐洲面前展示他的影響力。”
“這人看來也是你所謂的那個地下秩序中的一個重要成員?”
“勉強也算得上一流人物了。”柳辛斯基道:“不過還不能跟霍澤相提并論。”
“我會核實這個信息的。”李牧野一邊往外走,一邊回頭說道:“回頭我會安排人來取走你的腿,除此之外,就允許你再多活些日子。”
“我要報復!”李牧野看著狄安娜深藍色澄澈的眸子,語氣堅決的說道:“不管這個利維拉尼是什么山貓野獸,他已經對我出手了,無論如何我都要回敬他。”
“這個人是比你高一個等級的商務戰略合作伙伴,關于他的資料屬于絕密。”狄安娜道:“我的級別還不夠資格接觸到。”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李牧野道:“我沒有那么著急,但是從現在起,你要幫我收集有關這個人的資料。”
狄安娜點頭道:“沒問題,我會盡快整理出有價值的信息給你。”
“莫斯科這邊還要繼續辛苦你。”李牧野憐惜的輕撫狄安娜的臉頰,柔聲道:“現階段我們還是幼虎,這個叢林還輪不到我們稱王稱霸,所以有太多無奈需要克服,但是只要有你在,我就毫無后顧之憂,可以放手去打天下。”
“我愿意永遠做你的小月亮。”狄安娜溫柔的貼過來,道:“不管你想做任何事,我都絕對無條件的支持你。”
李牧野抱著她,仿佛懷抱明月,心貼著心,就算千山萬水之外,也是天涯咫尺間的感覺。
一晃兒,一個月的俄羅斯之行已經接近尾聲,歸期將至才想起,此行的主要目的是陪伴狄安娜母女,可細算起來,卻沒有幾天是陪她們一起渡過的。除了那一趟持續半個月的烏拉爾山之行外,絕大多數時間也都用來應付那些大家族的酒會,所謂上流社會之間的交往交際,真正陪伴她們母女的時光其實很短暫。
狄安娜是個行動派,她從來不會抱怨任何事,在她身上幾乎看不到軟弱的一面,也感受不到絲毫依賴感帶來的壓力。她是女人中的女人,卻有著讓須眉折腰的堅強和志氣。就算小鳥依人的時候,她也依然保持著干練和知性美。
然而,再完美的女性也有著吃醋的本能。
“何曉琪會跟我一樣好好照顧你嗎?”狄安娜道:“我是說她會像我這么愛你嗎?”
“安娜珠寶在中國境內做市場,必須借助金源正何的渠道才可以迅速打開局面。”李牧野溫柔的說道:“曉琪是個很好的女孩子,但她對我來說更多是一份責任,愛情在我心中是一個空泛的詞匯,具體到生活當中,責任,擔當,情義,才是真正值得珍惜的情感體驗,不管是對她還是對你,我都是一樣的珍愛。”
“我明白。”狄安娜溫柔的:“我們不說這些了。”話鋒一轉道:“馬爾科夫主席希望你在離開前能去他家里見一面。”
李牧野點頭道:“親爹可以不聞不問,這個干爹卻要用心去經營關系。”挽著狄安娜,叮囑道:“我回國以后,這件事不能放松,他是俄羅斯主義者,這件事由你來跟進才最合適。”
狄安娜輕輕嗯了一聲表示明白,忽然說道:“我們再生一個孩子吧。”
陽光明媚,無可挑剔的上午。
李牧野提著狄安娜精心準備的禮物拜訪了國家杜馬主席先生的官邸。
這是一次親密愉快的家庭聚會,除了馬爾科夫兄弟和他們的孩子們,就只有瓦西里和李牧野兩個家族成員之外的人。
李牧野整個上午都在陪著馬爾科夫兄弟的孩子們玩耍。沒有說一個跟生意或者權利有關的字眼。
在什么場合做什么事,情感交流比利益交換更重要,但如果想把事情辦的漂亮順暢,利益交換則是必不可少的潤滑劑。分清楚主次固然重要,但也要記得次要并不表示不重要。
李牧野用得體的方式促進了這得來不易的關系,同時也讓自己保留住了應有的尊嚴。
離開前,馬爾科夫主動來找李牧野談話。
他希望李牧野這次回國能帶上他可愛的外孫女。一個十六歲,叫露西婭的小姑娘。
以他的身份,既然開口請求幫忙,自然不會讓李牧野白幫忙。
他通過瓦西里給出了許諾,狄安娜官升一級,成為安委會執委級核心成員,新總理組閣的時候他會提名提莫夫來擔任新內政部長。
李牧野不理解他為什么肯付出這么大代價只是為了拜托自己照顧一個小姑娘。見到了露西婭才終于明白。
那是一個長的像芭比娃娃般可愛的女孩子,美中不足的是李牧野在她頭上沒能看到一縷發絲。
露西婭患有白血病,同時她擁有一種極其特殊的血型,不但整個家族沒人能跟她配型成功,在全世界范圍內尋找了幾年,同樣也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經過了無數次的失望和化療的折磨后,現在這個小姑娘只想找一個沒人會為她傷心的地方結束余生。據她說這是上帝給她的指示。
馬爾科夫和全體家族成員在經過多次糾結和爭論后,最終同意了她的請求。
所以,這是一個讓人悲傷的委托。
三天后,在一個彌漫著清爽小雨的上午,李牧野和魯少芬帶著憂郁恬靜的露西婭,在送別人群依依不舍的目光里登上飛往京城的班機。之所以走的這么著急,主要是因為二十四小時以后,何曉琪將坐上談判桌,與龍達集團的林國學面對面討論關于紅葉集團股權轉讓的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