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哥,你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一個溫暖了別人寂寞的寂寞男人。”
“那個白雪又是什么樣的人?”
“一個靠踐踏別人的情感,摧毀別人的信仰,嘲弄善良,來堅定自身邪惡三觀的壞女人。”
“為什么你可以接受這樣的女人,卻不能接受比她好的多的女孩子的感情?”
“因為對我來說她只是個寂寞的女人,無所謂好與壞,而比她好的多的女孩子還是個孩子,同樣無所謂好與壞。”
“我今天化了妝,你注意到了嗎?”
上午八點半,李牧野剛結束容器里的特訓,正準備去沖洗一下的時候,魯少芬就跑來了。
“嗯,只要視力沒問題都能看到。”李牧野指了指小芬涂抹的過于艷紅的嘴唇,忍著笑意道:“白雪的性感不是化妝化出來的艷紅,而是活出來的妖紅,你有專屬于自己的風采,不應該刻意模仿她。”
“我才沒有刻意去模仿她呢。”魯少芬大失所望,噘著嘴道:“這身衣服花了我倆月的生活費呢。”
魯少芬馬上要去見白雪,目的是取支票辦理股權交割認定手續。出發前專門跑來打擾李牧野。黑絲綢褲裙,性感的前交叉露肩背上裝,跟烏蘭珠兩個精心搗鼓了一早上的艷而不濃的妝容,完美修長的曲線,結合在一起,看上去還真有幾分妖艷與清純完美融合的意境。
李牧野昧著良心說道:“還是運動裝更適合你。”又加重語氣叮囑:“少穿短褲,多穿長褲。”
“你比我爸還啰嗦。”魯少芬一臉敗興,但還是決定換一身讓李大哥看著喜歡的更適合她的衣服去。
何宅,門口幾個安保人員正在吳潤土的指點下打熬身體。
袁成德坐在門前的水溝邊獨釣苦夏一抹清涼。
李牧野自己開車過來,從車上下來直接走到袁成德身邊。
“好大的局面啊。”袁成德身不動,頭不回,手卻在微微顫抖,說道:“龍達集團已經為紅葉集團注冊辦理了全套的港務建設資質,連設備都準備好了,萬事俱備,只差一個工程項目了。”
“項目已經有了。”李牧野道:“還缺一個讓人放心的主事者。”
“王紅軍沒有問題。”袁成德道:“其實那個位置誰去坐都一樣。”頓了一下又忽然問道:“你從金源正何賬面上轉走的錢好像不只是用來收購紅葉集團的?”
“就知道什么都瞞不過你。”李牧野道:“之前答應阿輝哥,要在餐飲業搞些事情。”
袁成德道:“所以我說好大的局面啊,而我卻忽然發現自己竟有些跟不上你的思路了。”
李牧野道:“不是跟不上思路,而是計劃沒有變化快,我在俄羅斯遇到一些事情,不得不修正一下當初的目標。”
“難道還不夠大嗎?”
“那要看怎么說了,如果咱們的對手只是龍達集團,之前的目標肯定是夠大了。”李牧野道:“但如果放眼世界去滿足阿輝哥對咱們的期待,那就顯然不夠看了。”
“我大概能領會你那位朋友的意思了。”袁成德竟有些興奮,道:“這是個對抗的世界,國與國,人與人,構成了這個商業稱王的時代,我們不能只是局限于一城一地。”
“我這次出去無意中接觸了一個全新的領域。”李牧野道:“忽然發現一些有趣的事情,想聽聽你的看法。”
“說出來,咱們共同討論。”
“你相不相信這個世界除了各國政府外,還存在另外一個秩序,時刻維系著整個世界的運轉?”李牧野問道。
袁成德沉吟了一下,道:“政權可以更迭,元首們也可以換屆,但有些大財團卻始終發揮著影響力。”
李牧野道:“我這次在俄羅斯,偶然跟某個這圈子里的大人物產生了交集,當時這個人策劃了一個針對聯邦杜馬主席的謀殺行動,我不幸作為其中一個環節被卷入其中,由此才發現咱們距離那個圈子已經很近了。”
袁成德道:“看來是你在俄羅斯那邊的事業發展的太快了。”
李牧野點頭道:“是的,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個人做事的方法和可能產生的結果。”袁成德順著李牧野的思路說下去:“謀殺一個政治人物,來控制一個國家的政策經濟走勢,這樣的玩兒法超出了咱們之前對商人力量的理解,我想這才是你感興趣的。”
“我就是好奇,中國有沒有這樣的人物?如果沒有,我是不是可以試一試?”李牧野笑瞇瞇看著袁成德,道:“老袁,你難道不覺得這是特別有意思的一件事兒嗎?”
袁成德道:“這也是一個十分危險,淘汰率極高的圈子。”
李牧野問道:“老袁,你怕嗎?”
袁成德道:“我可以接受籍籍無名,但絕不接受碌碌無為。”反問:“你作為帶頭人才是首當其沖承擔最高風險的人,這條路上跟隨你的人未必都能走上巔峰,你可做好了失去掉隊成員的準備?”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不能接受離別的人。”李牧野道:“借黃霑一首詩來表達我此刻的心情。”
天下風云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王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提劍挎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塵事如潮人如水,只嘆江湖幾人回。
袁成德輕輕一嘆:“一將功成萬骨枯,古往今來皆如是。”
李牧野道:“這個無聊的世界永遠不缺追求夢想的人,缺的是豁出性命搏一個功成名就的機會。”
袁成德看一眼遠處跟著吳潤土練拳的幾個年輕安保人員,有所感悟道:“開棺材鋪的管不到扎靈幡的,腳長在自己身上,走什么樣的路都是各人自己的運道。”
“現在由我直接控股的產業有農工銀行,牧野國際貿易,牧野農業,間接控股的有安娜珠寶,金源正何,紅葉集團,以及額爾金礦業,崔氏安保,接下來我們還會有連鎖餐飲業。”李牧野道:“我本不是野心勃勃之輩,走到今天全因為一個女人,到如今卻身系成千上萬人的飯碗。”
“一路走來,最深切的體會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已經容不得我首鼠兩端了。”李牧野不勝感慨繼續說道:“然而追本溯源,我不過是個江湖浪子,做國際貿易我不如安德烈,基里琴科之流,搞農業管理也有大把人才比我強,可以說無論是哪一行,如果由我親自來管理,都不會有今天的發展規模,到如今越來越體會到沒文化帶來的局限性。”
“漢高祖劉邦,領兵打仗不及淮陰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不如張子房,治國興邦不如蕭何。”袁成德道:“你皮厚心黑,工于心計,善謀人心,雖然出身草莽,卻謹守道義信誠,得了幾分天理運道,這就足夠了。”
他繼續說道:“我袁成德這輩子,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讀書外,其他一無所長,如果不是遇到你,我依然還只能是那個躺在籠子里的瘋子,遇到你以后,我才算有了一個把自己從書本里領悟到的東西施展出來的機會。”
聞弦聲而知雅意,這樣的聊天節奏真是沒辦法不讓人感到愉悅。
李牧野需要的是一個能總攬全局的幫手。這個人必須熟知歷史,了解世情,對古往今來的商務發展歷程了如指掌,任何方面的具體業務都能如數家珍信手拈來,有陶朱之才,無孟德之志,這樣的人才可謂是鳳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
話說到這里已經非常明白了。李牧野是打算把袁成德從何曉琪身邊挖出來,給他增加更多的擔子。袁成德也領會到了李牧野的意思,并且沒有拒絕。
暖風熏熏,楊柳依依。潺潺流水,惺惺相惜。
兩個男人,一個太公釣魚,一個求賢若渴。
袁成德終于收起魚竿,道:“俄羅斯那邊的產業我了解太少,金源正何沒什么好說的,就從紅葉集團說起吧。”
李牧野虛心受教洗耳恭聽的樣子。
袁成德繼續說道:“如果你對世界經濟史有足夠的了解,你就會知道經濟發展是存在必然的周期性和規律性的……”
李牧野打斷他的話,賠笑道:“那個老袁,掉書袋的部分就略過去吧,咱們直接撈干的。”
袁成德無奈的翻了個白眼,重新組織語言,道:“簡單點說就是經濟危機的爆發和經濟高速增長這兩種現象都是有規律可循的,當單純的資本運作型經濟過度蓬勃的時候往往就意味著經濟泡沫已經被吹的太大,最終危及到實體經濟,而隨之而來的就是全面性的經濟危機。”
李牧野眨巴眨巴眼睛,搖頭道:“還是不大理解。”
袁成德沒好氣的:“就是股票價值虛高,與實體經濟的價值不對稱到了一個臨界點,當民間財富被過度集中到少數人手中,由這少部分人制造出的虛假繁榮難以為繼后,就會爆發出真正的危機。”
李牧野這回有點明白了,點點頭,道:“你說下去,我還沒蠢到家。”
“具體的表現就是物價虛高,消費萎縮,生產力停滯,失業率暴增。”
袁成德道:“打個比方,一棟房子實際價值只有幾十萬,卻被你們這些有錢人炒到了幾百萬上千萬,隨之帶來的影響就是與地產業相關的行業股價暴增,資本市場出現短暫的繁榮,一少部分人財富劇增后過度消費,進而引發物價升高,最終導致絕大多數沒能力有需要的消費者沒辦法去消費,形成惡性循環后,只要一個爆發點被引燃,就會誘發完全的經濟危機。”
李牧野道:“現在的股市貌似就挺熱鬧的。”
袁成德點點頭,道:“不但是國內如此,世界資本市場也是如此,以我所見,就當前資本市場的表現來看,距離爆發全面性經濟危機的時間不會超過兩年,這是市場經濟運行的必然規律,發展到一定程度,就會來這么一次大清洗。”
“然后呢?”李牧野道:“雖然你說的這些我既不大能理解,也不怎么相信,但我還是選擇相信你的判斷,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這跟紅葉集團的業務有什么關系?”
袁成德道:“這就要說到經濟高速增長周期的話題了,太專業的就不跟你說了,我就跟你講一講這個經濟高速增長周期是靠什么拉動的,一言蔽之,基礎建設!”
李牧野恍然道:“這就明白了,紅葉集團不但有房地產開發的資質,還有港務隧道橋梁施工的工程資質,如果國家大力搞基礎建設,對紅葉集團來說的確是個發展的良機。”
袁成德道:“實際上,國家現在已經在做這方面的技術儲備和精準規劃了,只是你不關心時事政治,所以一無所知罷了。”
李牧野謙虛的撓頭,偷眼看著他。這個險些進入國家級智囊團的人物,看上去貌不驚人,甚至是有些寒磣,但這顆腦袋瓜子里裝的東西卻比小野哥多太多了。
“經濟危機不是世界末日,一旦經濟危機爆發,真正受到沖擊并不是最底層的老百姓,因為無論是否爆發經濟危機,這部分人都已經生活在最底部了,物價虛高的時候他們沒錢,經濟斷崖式下行的時候他們照樣沒錢,到了那時候,只有那些資本市場虛假繁榮時期一頭扎進去的小的投機者才會紛紛破產,這部分人只是少數,他們進入赤貧狀態會造成很大輿論影響,但不會對整個經濟社會構成致命性影響。”
李牧野道:“這個我知道,就好比陳伯那個整天以股神自居的傻逼兒子。”
“就是這個意思。”袁成德道:“我剛才跟你說的這些其實并算不得什么高深的學問,接下來要說的才是重點,經濟危機引發蕭條,失業率激增,進而催生民眾對政府的不信任,對老百姓來說就是坐在家里罵娘,但對任何一個國家的執政當局而言,都是一個巨大危機,為了不讓局勢蔓延惡化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他們都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在短時間內挽住頹勢,增加就業,刺激消費帶動經濟回暖。”
李牧野若有所悟道:“所以就要搞基礎建設,這行業是勞動力密集度最高的,帶動相關行業也多,并且還是改善民生環境,彰顯執政能力的好事。”
袁成德給了一個孺子可教的微笑,點頭道:“這樣一來,紅葉集團的價值就凸顯出來了。”
李牧野道:“是啊,聽你這么一分析,我賭這口氣強留下紅葉集團還真做對了。”
袁成德道:“虛假繁榮時期,各行各業開足馬力生產,直接后果就是導致產能過剩,一旦泡沫破滅,大清洗過后,老百姓還是老百姓,坐莊的人依然坐莊,物價會落下來,那些被資本運作沖昏頭的企業會倒閉,而這個時候那些始終專注于實體經濟的企業就有了機會。”
李牧野眼睛一亮:“那些因為資不抵債而倒閉的企業會留下大量的廉價庫存!”
袁成德道:“一旦經濟回暖,這些庫存的價值就會再凸顯出來,而紅葉集團要做的就是在現階段內專注于實體經濟建設項目,多積累工程經驗和產業資本,當機會到來的時候才可以展示出強大的爆發力來。”
“這就是廣積糧,深挖洞,緩稱王嘛。”
李牧野興奮的:“老袁,你他嗎太有才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李牧野的蕭何子房!”
從何宅回來后,李牧野便打算致電給陳炳輝詢問工程項目的事情,正琢磨措辭呢,卻意外的先接到陳炳輝打來的電話,說有個事想請他幫忙。自然是慨然應允。
阿輝哥倒沒什么特別為難的事情需要李牧野相助,就是他那里的一個老兵退伍以后去上海投奔兒女,結果因為經濟上的原因沒能如愿留下來,如今落到流落街頭的地步。這老兵都是五十多歲的人了,復原拿到的錢全部分給了一雙兒女,自己卻寧肯流落街頭也不想拖累孩子,求助的電話打到了陳炳輝那里,意思是希望能找個工作。
李牧野一聽這事兒就想到了遠在雅庫特的那個丟下一雙兒女的混賬男人。兩相比較,簡直天地之差。果斷滿口應承下來,隨即又問起工程項目的事情。得到滿意的答復后便掛斷了電話。
這時候魯少芬剛好從外面回來,李牧野立即帶上她一起按照陳炳輝提供的地址去找那個老兵。
在一座立交橋下,李牧野和魯少芬見到了阿輝哥說起的那位老兵。
他當時正對著橋墩子在撒尿,白發蕭蕭,佝僂著腰桿,穿一身沒軍銜的綠軍裝,據陳炳輝說在部隊服役的時候他是一位搞技術的老兵。也只有這個兵種才會有人干到他這個年歲。
骯臟,猥瑣,老眼昏花,酒氣熏天。
完全跟小野哥隱約期待的超級老兵王形象不是一回事。
看來是老子想多了。
李牧野暗自思忖著,走上去說道:“我是陳炳輝的朋友,您就是曹班長吧?”
“我是曹林,曹操的曹,林沖的林。”老頭子睜著渾濁的醉眼看著李牧野,聲如滾雷自我介紹道。接著不悅的口氣:“怎么這么久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