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不虛與委蛇先答應下來,咱們現在的麻煩夠多了。”小芬仗著男人的寵愛,無所忌憚的問道。
“因為我雖然無恥,卻并非無底限。”李牧野側臥著,頭枕著長腿小助理的光滑富彈力的大腿,眼睛看著車窗外的景觀,嘴里念叨著:“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五九六九沿河看柳;七九河開八九雁來;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什么意思?”小助理低頭看著男人的睫毛,彎下身子輕輕吻了一下。
“小的時候家里暖氣凍壞了,冬天屋子里冷的厲害,我姐就這么抱著我一邊數日子一邊哄我睡覺。”李牧野道:“我是從苦日子活過來的,對這個世界本沒多高的奢望,這時代的野心家已經夠多了,不缺我一個,老袁曾對我說過,當財富和資源過度集中時,后果就是絕大多數人的不幸換來極少數人的為所欲為,如果我同意加入太平會,只會加劇這種演變進程。”
“只是暫時應對一下,緩解一下袁老師身上的壓力。”小芬道:“你知道的,最近政商兩界好多人都在找咱們的麻煩,袁老師雖然有才干,咱們的人手也能勉強應對,可這么下去總歸不是辦法,而且國內國外都是對頭,壓力實在太大了。”
“大叔,我知道你心里頭最在乎的不是成敗,我也最欣賞你這一點,其實我只要能陪在你身邊也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小芬的手溫柔撫摸著男人的額頭,繼續說道:“可有很多人還是在乎的,袁老師在乎,老崔也在乎,曉琪和安娜姐更在乎,我們不可以這么任性的,漢高祖不也曾歸順于霸王麾下嗎?”
“你是想說大叔缺乏大人物的胸懷,忍不得一時之辱?”
“我只是有些害怕看到你四面楚歌的樣子。”
“剛才不是還把大叔比作劉邦嗎?”
“可你現在行事卻越來越像霸王一樣任性。”
“我要是霸王,你就是我的虞美人,咱們生死都在一起,倒也不錯。”
“我當然愿意與你同生共死,可咱們倆都不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咱們要是敗了,安娜姐和小安琪怎么辦?還有你姐姐到現在都沒有消息,娜娜姐結婚以后生活的不幸福怎么辦?我爸爸養我這么大,差不多已把我當成了他的全部,他又怎么辦?還有老崔和貂熊傭兵兩百多名從太歲村出來誓死追隨咱們的青年又如何?”
小芬認真的:“大叔,考慮一下吧,咱們沒必要樹立那么多強敵呀。”
“你說的全對,唯一錯的地方就在于看不出火候來。”李牧野抬起頭,示意她躺下來,然后把她挽入自己的臂彎兒,繼續說道:“太平會現在招攬我是以居高臨下的態勢做的,霍澤也好,利維拉尼也罷,來找我麻煩,也是以相同的態勢來的,歸根結底,咱們的實力還沒有被正視認可。”
“這有什么關系呢?咱們只是想緩解一下當前的壓力。”小芬一翻身,趴在男人身上,掰著手指頭計算道:“只要緩過這幾個月,牧野農業的資金就能回流,牧野商貿在歐洲主流市場剛見起色,也需要一些時間來兌現盈利預期,讓財報看上去更好看,進而刺激農工銀行的股價繼續攀升,咱們也才有更充裕的資金開辟雅庫特和車臣地區的獨有資源,同時為國內的紅葉工程集團和金源正何提供資金保障……”“你說的都對,但是現在火候未到,無論有多大壓力都必須抗住。”李牧野道:“理解不了是吧,我就問你一句話,你說太平會為什么死乞白賴的一定要把我拉進去?利維拉尼當初對付我又是為了什么?”
不等小芬回答,李牧野自問自答道:“當然都是為了利益,太平會派了一個南峰園的孟慶夫出來,這人的資產已經號稱數百億,在太平會中的地位卻還不是第一等的,咱們入會又能怎樣呢?我想不會高過孟慶夫,所以就算投靠了太平會,也只會是被盤剝的二等公民地位。”
小芬若有所思,道:“我好像有點明白你的意思了。”又道:“他們現階段對咱們的實力還缺乏認知,就算加入了太平會,也不會改變什么,甚至只會讓他們更變本加厲的針對咱們,只有扛過了這一段,讓他們真正見識到咱們的實力,派出夠分量的人物親自來招攬,才是合適的談合作的時機。”
“小腦瓜真聰明,一點就透。”李牧野夸贊道:“就算只是虛與委蛇,咱們也該把自己賣出個匹配的價錢來。”
“可是這樣一來,要面對的風險就太大了。”
“國內不讓步,國外卻并非沒有轉圜的余地。”李牧野道:“咱們這次出去就是去減壓的。”
“減壓?”小芬不可置信的:“怎么減?你殺了霍山,又殺了利維拉尼家族那么多人。”
“盡人事,聽天命。”李牧野道:“不管是利維拉尼還是霍澤,至少知道我們的實力,在俄羅斯和遠東,我們還是有些實力和底牌的。”
車入省城,行進緩慢,對講機發出呼叫信號,李牧野按了接通鍵,老崔說前面封路了,有保安說前面有大明星在這里拍戲,然后把這片街區的路全封鎖了,前面有車擋著,后面也有車頂上來,看樣子要堵一陣子了。
“那就找個地方停下,咱們下車吃點飯去。”李牧野不在意的說道。
仨人下車,出于好奇,往前湊了湊。
李牧野隨口問身邊瞧熱鬧的另外一輛車上的人:“什么人在這拍戲,還牛逼到把路都給封了?”
那人道:“三哥在這拍電影。”
“三哥?”李牧野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問道:“哪個三哥?”
“吳三兒啊。”那人道:“你這口音也不是外地的,三哥是誰還用問嗎?”
小芬湊過來八卦了一句:“拍的什么戲啊,女主角是哪個?”
那人抱著肩膀往里看著,隨口道:“都市情感戲,女主角聽說是個從美國回來的女演員,歲數不小了,但賊漂亮。”
街上聚攏起很多瞧熱鬧的人,把正在拍戲的一家西餐廳圍的水泄不通,仨人個子都高過平均值,站位也算比較靠前,所以里邊的情形看的很清楚。
那位三哥演的是一個妻子出國多年的離婚男,忠厚可靠,獨自養大一雙兒女,還經營起一份產業。女主角從海外歸來,因為思念一雙兒女,就想跟離婚男復婚,但離婚男已經跟西餐廳的女老板戀上了,大體就是這么一場三角戀的戲。
李牧野耳聰目明,聽見那個自導自演的三哥一直在給背對觀眾的女主角說戲,所以略約聽了個大概。
本來只是想敲個熱鬧,看個新鮮好玩兒,就在李牧野打算離開的時候,那個女主角忽然回了一下頭。
只一瞬間,李牧野便認出了這個女人,正是離家多年的李中華原配妻子。也就是干媽史珍珍口中罵了許多年的壞女人江雪茹。李牧原和自己的親媽。
心不爭氣的突地跳了一下。眼神也不聽話的鎖定在女人身上,不會錯的,就是她!
“大叔你在看什么呢?”小芬語氣帶著一點不屑:“都那么大年紀了,有什么好看的。”
“是啊,都過去這么多年了,有什么好看的?”李牧野在心中順著小芬的話自問了一句。二十年過去了,她的樣子似乎變化不很明顯,五十多歲的人竟活出了三四十歲的風采。很多年前就已經當她不存在的人,忽然出現在眼前,就像一個被深埋多年的糞坑忽然被挖出來,撲鼻而出的臭氣一下子涌上來,讓人熏熏欲嘔。
看到她就想起了李牧原,想起姐姐,心中便不禁怨念橫生。姐姐這輩子經歷了太多不幸,而一切不幸的源頭正是來自這位親生母親。但是怨歸怨,真想要做什么的時候卻似乎覺得沒有必要。因為以小野哥今時今日的江湖地位和過往閱歷,早已不需要再把她放在心上。
“一個從前的熟人。”李牧野道:“忽然看到了,感到有些意外。”
“哦。”小芬的回應里充滿了懷疑:“你可不像是那種為某個突然出現的熟人出現情緒波動的人,她又不是娜娜姐。”
“是誰都不重要了。”李牧野毅然轉身說道。
“不是因為愛,那便是因為恨了。”小芬又看了一眼那女人,忽然道:“通告上吳三兒稱她做江老師,那也該有五十多歲了吧?”
“不許問,也不許猜!”李牧野粗魯的抓著她的后腦勺,弄亂一頭秀發,硬生生捉著她準備離開。
這時候路口忽然傳來刺耳的警笛聲,循聲看過去,卻是一輛急救車想要通過這里。車速不慢,徑直往里開,人群紛紛閃避,李牧野的車比較大所以有點礙事,老崔回到車上盡量躲避,甚至騎到了人行路上。
救護車最終被保安擋在路上,車上值班的醫護人員喝令保安挪開隔離帶和障礙物遭到了拒絕。那保安自稱是東北大舞臺的員工,他們單位這片街區拍戲的事情已經向市政府相關單位報備,除非三哥發話,否則任何人也別想在這時間段通過。救護車上的醫生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按捺不住跟這混蛋爭執起來。這時候從西餐廳的劇組工作人員中走出個黑大個來,到了近前二話不說,一拳便將那年輕的醫生打倒在地。
看熱鬧的人群中,一個小伙子忍不住站出來問了一句,你怎么打人?那黑大個叫了一句打人咋地,多管閑事連你一起揍。說著過去對著年輕人當胸就是一腳。年輕人也不含糊,一把抱住了這廝的腿就想還擊,結果從西餐廳里又沖出十幾條大漢來,如狼似虎撲上去就把年輕人打倒在地。
這群王八蛋,太無法無天了!
李牧野一皺眉,眼看小芬就要按捺不住,趕忙沖老崔使了個眼色。
老崔過去將見義勇為的年輕人從大漢當中搶了出來,順手扇趴下了兩個。本來已經震懾住了全場。可就在這時候,一個女人忽然不耐煩的說道:“三哥,這什么情況啊,咱們拍戲呢,藝術創作最重要是專心,不能被打擾,您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