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咱們哪說哪了,你跟誰都不許說。”燕鴻飛用手比劃鵝蛋大個圈兒,道:“我這輩子盜寶無數,從來不干糊涂活兒,未必都是自己享用,但一定得知道盜的東西是什么,那東西當時放在一水晶器皿里,那水晶器皿又放在保險庫的一個九級加密箱里,我打開箱子一看,原來是一顆血紅色的肉瘤子。”
“肉瘤子?”李牧野笑道:“燕兄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燕鴻飛鄙夷的看過來,道:“虧你還是蟲地師門子里的老江湖,草木金石不如丹血的道理還用我告訴你?”
這句話并不難理解,所謂草木金石就是指中醫藥學當中對藥物來歷的一種定性,中醫認為萬物皆有其性,有性者便可入藥。草木金石就是指植物,金屬和礦物質。而丹血則指的是動物身上可以入藥的部分。尋常見的比如鹿茸,虎骨,熊膽這些,不常見的則包括各種蟲寶獸丹。
葉弘又在這方面有些造詣,皮日修更堪稱大家,李牧野在這二人身上學到一些皮毛,雖然談不到精通深入,但這基礎的理論還是知道的。
“哦,原來如此。”李牧野故意尷尬一笑,道:“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還以為燕兄跟我開玩笑呢。”
燕鴻飛得意洋洋道:“你不要看江老怪給霍家立下功勛無數,就我這一件大功,就足夠在這城里吃喝玩樂一輩子了,霍大哥這輩子還圖什么啊?要說錢嘛,就算比不得那些老牌一等家族,也差不了許多,論江湖地位,不夜城絕對是頂尖級的,子孫后代更是不計其數,有名有姓有家譜的就一百三十六個,他呀,最大的念想就是能一直維持在巔峰水準。”
李牧野深以為然,但凡是能在某一領域里登峰造極的,沒有不是偏執到了極點的。這時代雖然不屬于武夫,但對于霍澤這個級別的人物而言,某種程度上武道對他來說,更是維系生命巔峰狀態,保持各種強烈的一種方式。也只有為了這個,他才有可能鋌而走險去挑釁那個實力恐怖的家族。
這羅斯柴爾德家族究竟有多少錢?沒人能說得清,因為刨根問底的人不是不了了之就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李牧野所知的,號稱全球最富有的摩根家族崛起于戰爭,最重要一筆融資是羅斯柴爾德家族投的。世界上排名第一貴的,拉菲紅酒品牌是他家的。有世界使用最頻繁航線之一之稱的蘇伊士運河也是這家族貸款給英格蘭買下的。八成的印度鐵路都是他們投資修建的。那個“鉆石恒久遠,一顆永流傳”的鉆石公司戴比爾斯,也他嗎是他家投資的。
當財富多到一定程度時是需要轉換的,這個家族把財富分散開來然后轉換成了看不見摸不到的影響力。他們散財投資,并不總是需要涌泉相報的回報,曾經匹世無雙的商業帝國轉入地下后,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權利和財富圈子。
霍澤敢于虎口拔牙,從這個家族嘴里往外掏肉吃,膽色和勇略皆不愧他六大天王的身份。
霍靜珊口中的霍澤金鐘罩功夫已經大成,內里常穿一件刀槍不入的鏜猊龍甲,水里的本事大的沒邊兒,任何現代化武器都能信手拈來。從燕鴻飛口中聽到的則是此人的胸懷,謀略和魄力,都足以向這世界的另一面的固有秩序發起挑戰。
太平會的目標真的會是霍澤嗎?
李牧野的心中對自己之前的判斷開始有些動搖了,因為李奇志雖然也很了不起,但跟霍澤比起來卻差的太遠。盡管不贊成霍澤對待家人的態度,但是如果可以選擇,李牧野現在絕對更愿意跟不夜城組成同一陣線。
“燕兄,我記得霍大哥曾跟我說起天機組一共有九人,算上霍大哥和你我,張俊鵬和老江也不過五個人,其他四個怎么沒看到?”李牧野道:“我就是隨便問問,如果有什么不方便說的就算了。”
“沒什么不方便的。”燕鴻飛道:“只要進了天機組,夜魔就沒有任何秘密是你不能知道的,另外那四個有兩個出去干活兒了,有一個老郎年歲大了想歸隱,還有一個身份比較神秘,連我都不知道是誰。”他又著重說道:“這事兒你不要誤會,那位兄弟的身份之所以保密其實是夜魔創立之初定下的規矩。”
“我懂,就好像老千們最后的底牌。”李牧野道:“關鍵時刻說不定能救命。”
“你明白就好。”燕鴻飛搖晃著起身,道:“我今天喝多了,有些話胡說八道吹大牛,你可以不必當真,但有些話卻是肺腑真言,你老弟心里頭得有數。”說罷,告辭離去。
李牧野獨自坐在那里陷入沉思。
霍靜珊之前的打算是威逼利用小野哥在圍獵活動里下毒,具體毒誰她卻沒有說。
如果目標是霍澤,恐怕很難得手。用淳于兵兵的話講,就是毒藥這東西是講究科學客觀規律的,毒煙需要吸入才能致命,毒物也需要入口才能殺人。見血封喉的烈性毒藥不是沒有,但不管是酸性劇毒,還是神經麻痹類的毒素,都終究有跡可循,想要做到無色無味瞞過一群老江湖根本沒有機會。
混毒之術是許揚塵秘傳絕技,倒是可以瞞天過海,但想要立竿見影卻不可能。而且霍澤不是咸東平之流,天機組這幾個老江湖也沒那么容易騙過去。
到目前為止皮日修還沒有進一步的指示,不夜城內隔絕一切無線電訊工具與外界的聯系,不過每棟建筑都有通信線路,城內相互聯絡沒問題,但如果想要跟外界聯系上,卻必須經過天機組的江秋平親自管控的通信總站轉接才能辦到。之前霍靜珊曾跟太平會的聯絡人取得聯系確定李牧野的猜測,當時她聯系的那個人就在城中。
李牧野曾經問過她這個人是誰,她回答說不知道。李牧野沒辦法確定她是對太平會還抱有幻想故意有所保留,還是的確不知道這個人的身份。可以確定的是在這套規則體系下,太平會想要搞事情,就必須有臥底在城中,而且這個臥底的地位還不會太低,還有可能不止一個。
“李大爺,我能坐下來嗎?”霍靜琳端著一杯酒悄然走進來。
李牧野點點頭,示意她坐到對面去。
“計劃改了。”她從兜里拿出個小瓷放在桌上,然后悄聲說道:“你進入天機組這件事出乎了太平會的意料,本來準備好的毒藥派不上用場了,你把這藥拿回去,圍獵結束后不夜城會辦一場招待宴會,到時候你注意觀察我大伯的動向,他的第一杯酒敬誰,你就把這藥下到那個人身上。”
“你們不打算救母親了?”李牧野把瓷拿在手里,輕輕搖了搖,里邊是某種液體。
霍靜琳道:“只要你辦妥了這件事,我們那件事自然有太平會的人幫我們辦。”
“事情都讓我來做了,你們做什么?”
“怎么?”霍靜琳面色微變,道:“你敢拒絕?”
李牧野道:“皮日修請我來到這里是為了偷一只奇獸的。”
霍靜琳道:“你不覺得奇怪嗎?這個太平會的皮先生怎么會知道我姐姐有一只那樣的貓的?”
霍靜珊說過,那只猰貐獸是呼雷豹的師父從陰山捉來給她的。皮日修之前卻說是他的蟲王感應到了那只猰貐獸的存在,難道他說的不是實話?如果是這樣,豈非意味著呼雷豹的那個師父也是太平會的人?燕鴻飛剛說過,郎坤寶也是天機組的人,因為年紀大了想隱居才把徒弟打發進不夜城。他應該也是夜魔的元老級人物。看來多半是跟太平會有勾結的。
“李先生,東西交給你了,我就是負責傳話的,怎么辦是你的問題。”霍靜琳起身道:“那人讓我告訴你,太平會絕不是曇花一現的組織,有些事情其實早已經籌謀多年,如果你不配合,或者壞了大事,你的那個助理就一定會死。”
想到小芬,李牧野不禁一皺眉,問道:“那人還說什么了?”
“他說你已經入局,就不要再妄想脫身事外,更不要想什么火中取栗的事情,除非你舍得身邊那幾個人,否則就只有乖乖聽話的份兒。”霍靜琳道:“那人還說,他愛惜你是個難得人才,在莫斯科又有那么深厚的人脈,所以才給你這個機會做這件事,這是你加入太平會最后的機會,如果你錯過了,就不要怪他們心狠手辣。”
“你真的相信他們會是為了幫你們救人才做的這些事?”
“我不信,我沒有選擇也不在乎。”霍靜琳道:“我們這些霍族女兒從出生起就在不夜城,除了珊姐,其他人甚至都沒離開過這里,我十八歲的時候主動陪燕鴻飛睡了一覺,然后就得到了這間酒吧的管理權,在這里我接觸到很多從外面世界來的人,他們有的去過倫敦,有的去過北京,有的是從紐約來的,他們聊天的時候總會回憶外面的繁華。”
她忽然端起李牧野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后,又道:“一開始我是那么的喜歡聽他們說起外面的世界,甚至有的時候為了聽到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不惜陪任何人睡覺,可是后來,我發現那些描述根本無法滿足我對外界的渴望,我想去看泰山的日出,香山的紅葉,南海的沙灘……李先生,太陽的紫外線跟光波燈的紫外線有什么區別嗎?”
李牧野沉默以對。
霍靜琳最后說道:“三天后就是圍獵開始的日子了,請不要讓我們失望,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