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亮起的瞬間,映照著黃永申充滿悔恨怨毒的眼神,人頭落地的剎那,他不恨舉起腳刀報父仇的魯少芬,只死死盯著一旁剛點燃一支煙,正在吞云吐霧的李牧野。
人頭落地,一世梟雄,終歸塵土。
“大叔,你為什么不等他說出那個秘境在哪里后再動手?”小芬大仇得報,依偎在李牧野懷中問道。
“有些事不可以拿來做交易。”李牧野抱著她,柔聲說道:“我從未想過要給他活命的機會,之所以跟他說了那么多,其實是舍不得你冒險,他畢竟是一代宗師,困獸猶斗下,結果會很難預料。”
“你說過的,這座江湖沒有法律約束,但卻有一些規矩是不能挑戰的。”小芬既感動又有些遺憾,道:“這件事傳揚出去,你在江湖上的名聲算是徹底臭了。”
李牧野嘿嘿一笑:“我本就是個好色無厭貪婪不足的無恥之輩,只要有你常伴左右,名聲再臭又能如何?”
“不還得算上狄安娜和白無瑕嗎?”小芬酸溜溜道:“也許還有瑪格麗特。”
李牧野回避她的注視,捉住她的小手,道:“這戒指在你手上呢。”
老崔負責帶人收拾戰場,先將全部尸體集中,地堡內槍戰留下的痕跡沒辦法一下子清理干凈,只能盡量做到不留明顯線索。做完這些后過來向李牧野匯報。
“大哥,所有尸體都拖出去集中在一個地方了,這里的血跡和彈痕一時半刻清理不出來,想要完全不留線索,恐怕辦不到。”
“沒事,北美這地方就這點最好,只要找不到尸體,就不能構成完整的證據鏈,不管他們找到多少彈痕和血跡都只能說明這里發生過一場慘烈的戰斗,而不能證明有人曾經在這里遇害,只要有足夠的錢,即便是找到咱們頭上,這官司也很好打。”李牧野放開小芬,轉而從百寶囊中取出一小包須彌凈火粉,道:“走,咱們毀尸滅跡去。”
火光散盡,之前還滿地尸骸,這會兒已經自燃的干干凈凈。火光中,李牧野面白如紙,毫無表情。
葉泓又帶著惡來從外面走進來,道:“有三個漏網之魚企圖逃走,都被惡來狙殺了,尸體已經被我處理干凈。”
“霍澤走了嗎?”李牧野問道。
“看到小崔展示的人頭后就走了,錢都已經打進咱們賬戶了。”葉泓又道:“不夜城看來是要在北美大干一場了。”
李牧野道:“我對這個沒興趣,做完這件事,相信以后哪一個再想針對咱們,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
葉泓又問道:“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累了,想歇一歇。”李牧野道:“黃永申死了,南海門內部的格局會有新的變化,對陳淼和太平會來說大概是一件好事,她們暫時也應該不會來找咱們麻煩,至于白無瑕,算了,我懶得去想她究竟要做什么了,酒樓生意有兵兵大姐招聘一支專業的管理團隊來打理,外部事務交給瑪格麗特,財務管理有小芬,國內部分還要麻煩大哥你再帶一帶顧大偉和劉東。”
葉泓又道:“小崔他們怎么安排?還要不要回俄羅斯?”
“老崔留下,其他人今天就離開北美。”李牧野道:“咱們來這邊不是搶地盤江湖爭霸的,身邊不用留這么強大的戰力,會讓我們的朋友睡不安穩的。”
葉泓又道:“我就怕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
李牧野擺手道:“老霍不會的,倒不是因為怕了我,而是這老家伙太忌憚白無瑕,已經到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地步,凡是跟白無瑕沾邊的人,他是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葉泓又道:“咱們現在資金十分充足,但生意還是不景氣,細節你不聞不問可以,大方略還得你拿出個章程來。”
“繼續擴張!”李牧野道:“賠本賺吆喝也無所謂,拉著周家和白雪一起賠。”
葉泓又不解:“你這是要干什么?做生意可沒有你這么干的。”
李牧野笑道:“誰說咱們這是生意了?我來北美投資,幫他們活躍地方經濟不行嗎?至于賠還是賺,那就得看周家和白雪有沒有這個財命了,我反正是無所謂。”
葉泓又也笑了,道:“你呀你,我就沒見過比你小子壞的人,活該你遇上白無瑕那女魔頭。”
“你別提她,我容易上火。”李牧野按著太陽穴,對身邊的小芬說道:“快走,大叔頭疼,趕快找個沒人的地方你好好給我揉一揉。”
黃永申死了,一夜之間,盛極一時的合記堂城頭變幻大王旗,成了不夜城北美總會。霍澤手下的人王殺手們帶著地煞傭兵在三天之內,連掃合記堂北美十三座分會。隨后的半個月時間里,又展開血腥清洗。曾經達到數千人規模的黑道組織在一個月內瓦解冰消。大多數成員被遣散,不成規模。少部分則選擇了投誠留任。
霍澤的不夜城聲勢大振,在短時間內風頭無兩,迅速躋身一流江湖組織行列。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卻正在圣勞倫斯灣海域的一艘豪華游輪上,帶著兩個少年郎與布魯克父女泛舟垂釣,玩的不亦樂乎。仿佛那個江湖世界已經徹底遠離他的生活。
船尾的釣位上,李牧野正光著膀子,戴著太陽鏡,享受著日光的同時抱著魚竿跟海中的巨魚對抗。
“我親愛的老朋友,我還是想聽你給我解釋一下,什么叫做損有余而補不足,吃不同的食物又為什么要在不同時間里,還有你之前跟我說的行房和鍛煉身體的時間究竟有什么講究?”布魯克用一半英語夾雜著笨拙的漢語問道:“為什么你不遵守這些所謂規律,卻照樣可以保持完美的狀態?”
李牧野沒有采取通常海釣高手們常用的垂頭放線仰首收線的釣法,而是一直在根據魚線傳遞過來的力道變化從容收線,聞言頭也不回道:“道理很簡單,任何事情,作為一個初學者都必須采取正確的方式來增加經驗和體悟,而一位大師就不必這么做,布魯克,我的老朋友,你不要想一口吃成個胖子,懂嗎?”
“我不喜歡成為胖子,那樣不健康。”布魯克驢唇不對馬嘴說道。
李牧野忍俊不住,笑道:“我跟你沒什么好說的了,你反正就按我要求的去做吧,晨粥午肉夜少食,循規蹈矩,不要以為老胃病好了就可以毫無節制的享受,中國人講美味不可多得,既是為了更持久的享受美好的滋味,不至于因為過飽生厭,也是為了身心健康,要記住,凡事過猶不及。”
“那為什么你夫人就可以毫無節制的吃那么多食物?”
他說的是小芬。李牧野稍微想了想,道:“這個其實也很簡單,就好比咱們生產的那些汽車,有的排量大,有的排量小,大排量的就得多喝油,小排量的想多喝也不成,我夫人的身體素質和年紀決定了她可以吃很多食物,并且不存在消化不良的擔憂,因為在食物轉化率方面,你我都比她差遠了。”
“這是上帝的旨意。”布魯克帶著艷羨,聳肩說道:“所以我覺得你說的天知道損有余而補不足根本不對。”
李牧野哈哈大笑道:“你這話可太抬舉我了,這話可不是我說的,而是我們中國古代的一位大圣賢說的,人家說的非常有道理,而你的比較跟這句話其實毫無瓜葛。”
“什么是瓜葛?”布魯克生硬的問道。
李牧野用英語解釋道:“就是關聯的意思。”又道:“你跟我夫人,完全是兩種情況,這句話體現在你身上的時候,就需要精細的補充,而在她那里,則完全沒有這個必要,這其實正是最大的公平所在。”
“稍微懂了一些。”布魯克道:“親愛的李,是不是說,每個人都是一個宇宙,養生修行要根據各自不同的缺損情況來追求各自該有的平衡狀態?”
“老兄,你入道了。”李牧野贊道:“就是這個概念,就好比我正在釣的這條魚,你吃的話最好弄成肉泥汆丸子吃,我夫人吃就可以隨便切幾刀生吃也無妨,她需要補充的是血氣,而你則需要溫陽之氣。”
“李,我有一些老朋友,對我最近幾個月的變化很感興趣,他們也都超過六十五歲了,你知道的,到了這個年級的人就算沒有病,也總是會有些小問題。”布魯克有點難以啟齒的樣子,猶豫著說道:“他們希望能得到一些指引,但卻找不到跟你一樣有真功夫的人,所以……”他猶豫再三,終于又說道:“回到陸地后,我想辦一次宴會,邀請一些老朋友……”
“可以!”李牧野打斷他的話,道:“我會出席,并且會根據他們每個人不同的狀況,制定一些健康的食療計劃,還可以結合他們各自的特點和能力教授一些專屬動作。”說話間,海里的大魚已經被釣到船邊,白起拿著鉤子將它拖到船上。李牧野揚聲吩咐道:“把魚骨抽出來熬湯給你師父喝。”
轉而繼續對布魯克說道:“老朋友,從三月到八月,我們認識結交有五個月了,這段時間對人來說不算長,但對一些魚類而言也許就是一生的時光,我們中國有位哲人說過一句話,很多人交往了一輩子也沒成為朋友,有的人只認識了幾天便感覺相見恨晚,甚至可以肝膽相照,在我看來你是一個脫離低級趣味的,有追求的人,能成為你的朋友,我很榮幸。”
“我也是。”布魯克有些觸動,抓著李牧野的手,道:“李,認識了你以后,我感覺自己好像擁有了第二次生命,是你讓我學會了簡單并且快樂的生活方式,現在我一天看不到你都會覺得很空虛,親愛的李,我發誓,這輩子只在十六歲時面對前妻有過這種感覺。”
“不成,再說下去,我感覺你要跟我談戀愛了。”李牧野道:“這感覺太他嗎奇怪了。”
布魯克哈哈笑起來,岔開話題,問道:“我把宴會安排在波士頓的中華樓,會不會對你的生意造成打擾?”
李牧野眨巴眨巴眼,道:“還是在你家里弄吧,我親自去給你們主廚,說話也方便。”
布魯克道:“李,你恐怕沒有明白我的意思。”
“我很明白你的好意。”李牧野擺斷道:“是你沒明白我的意思,那生意不是我一個人的,做成現在的樣子我挺滿意的,你沒有必要急著幫我擴大影響力。”
“我只是想……”
“你只是想幫助你的老朋友,實際上你上次已經幫助我很多了,相信我,生意好壞真的沒那么重要。”
“可是據我所知,你在這幾個月里又連續開了四家規模不小的酒樓。”
“我們畢竟還是要活在這世界上,有些事終究不能徹底免俗,就比如你雖然很厭煩紛爭卻不能徹底脫離共濟會,而我又何嘗不是如此,能來到北美遇到你這樣的朋友是我的幸運,我不希望你我的友誼沾染太多其他色彩。”李牧野欲擒故縱道:“我們做朋友就夠了,中國人有句話叫高山流水遇知音,說的是兩個人之間的友誼,那些俗務就隨他去,我不想咱們的友誼成為別人成功的階梯,你懂我的意思嗎?”
布魯克沉思了一會兒,點點頭,道:“李,你真是個純粹的人,用你們中國話講就是至人不卑不亢,我說的對嗎?”
李牧野笑道:“雖不中亦不遠,說的有點意思,你這中國話說的進步很快呀。”
布魯克道:“瑪格麗特小姐是個好老師。”
李牧野道:“可惜不是當個好學生的料,一天到晚給老師找麻煩。”
布魯克道:“我覺得她似乎對你的感情不只是學生對老師那么簡單。”
“你有話不妨直說。”李牧野道:“是不是想說她對我有些愛慕之心?”
布魯克聳聳肩,笑道:“瞧,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覺得這是一件值得感到榮幸的事情,那可是一匹流淌著尊貴的血統,漂亮又聰明的小母馬啊。”
“對你們這些北美新貴而言,如果可以征服瑪格麗特這樣的歐洲老牌貴族出身的女人,是不是特別值得驕傲的一件事?”李牧野道:“我怎么就沒瞧出她身上哪里好了?”
布魯克露出個心照不宣的笑意,道:“最好的牛仔都喜歡最好的馬,北美就是一個出色的牛仔,而歐洲就是那匹出色又傲氣的母馬,總是想從牛仔的繩套里掙脫出來,像瑪格麗特小姐這么主動的其實十分難得一見,我覺得你應該謹慎處理跟她的關系,否則我擔心你會陷入麻煩的。”
“你這是話里有話啊。”李牧野笑道:“方不方便跟我透露一下你都知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