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和瘋子不過一線之隔。
而白無瑕毫無疑問是個大天才,并且她玩起來真的很瘋,的確不能按常理推斷她腦子里的想法。
李牧野沒辦法給姬雪飛一個明確的回答,只好反問道:“你們是怎么看的?”
姬雪飛道:“近十年時間,白云堂都在全世界范圍內增加影響力,之前白無瑕的計劃是與施羅德實驗室合作克窿出來許多位國家元首政要,找一個機會再用這些西貝貨來代替真人,為的是發動世界范圍內的大戰爭,但因為事情敗露,那些培養多年的西貝貨都被我們給燒死了,她的計劃胎死腹中,但是在世界各地的根基卻未損。”
“所以你們的打算是,不管她要做什么,你們先給她來一個釜底抽薪,斷了她在世界各地的爪牙?”李牧野插了一句。
姬雪飛道:“你還是沒明白,我所說的根基其實是指白云堂這十年中在世界各個地區的江湖組織里埋進去的釘子。”又道:“比如洪門總會,又比如逍遙閣,甚至是我們玄門內部也可能有她的人。”
“這回我懂了,你們的意思是把這些臥底找出來干掉?”
“目前為止,我們只知道有這么一批人存在,卻沒辦法搞清楚他們的身份,白云堂的易容術是直接在臉上動刀,基本沒辦法識破。”姬雪飛道:“就像之前她打算用克窿人替換各國元首一樣,這批臥底其實就是一群西貝貨偽裝的江湖大佬,但具體是哪一個在十年前被白云堂給調包了,我們卻不知道。”
李牧野一直都知道白無瑕是個可怕的女人,卻沒想到這江湖女帝會恐怖若斯。上次在架掌寺,她和李中華有過一次對壘,當時白云堂元老孫德祿指責她在二十年前就參與并策劃了殘害朝天觀主白無塵,為了堂主的位置還害死了另一位天王級元老岳東天,記得當時孫德祿還指出白無瑕勾結施羅德實驗室的事情。
當時白無瑕的解釋是為了跟施羅德交換納米修補技術,現在看來,一切都不過是詭辯借口罷了。
“她在十年前調包了一批江湖大佬,之后在玲瓏域事件之前還想調包一批各國政要元首。”李牧野分析道:“她這是要把黑白兩道全都控制在手里,如果她真的辦到了,世界上一多半的資源就都在她手里了,還有必要發動戰爭嗎?”
姬雪飛道:“白云堂的人,行事向來邪異,歷代鬧白蓮教有幾次是順應天意而為的?這白無瑕就是個瘋女人,她要做什么壞事,根本不需要一個符合邏輯思維的理由。”
“看來是我少見多怪了。”李牧野心中不以為然,白無瑕絕不是毫無理性和邏輯思維的瘋子,這一點毫無疑問。但她為什么這么做,暫時還不得而知,也許只有等日后有機會再當面打探了。眼前沒必要跟姬雪飛糾結這些事情,現在最重要的人是娜娜,道:“不是說還有最后一個考驗嗎,說吧,需要我做什么?”
“殺一個人!”
哥倫比亞,科迪勒拉山脈深處。
一望無際的罌粟林為這里的主人帶來了源源不斷的財富,也給世界上數以千萬計的人口帶去了無窮盡的災難。
叢林的深處,一棵大樹上,姬雪飛放下望遠鏡,道:“這地方一共有兩萬人的私人武裝份子,貝爾薩的新毒品工廠就在那片山頭的后面,貝爾薩是什么人就不用我為你科普了吧。”
貝爾薩是前世界毒王埃斯科巴的兒子,九十年代初期,埃斯科巴被美國人請動霍澤的夜魔殺手組織用定點摘除的方式干掉了,從那時候起他的兒子貝爾薩便繼承了他的一切。
這貝爾薩要比他老子聰明多了,接手集團后,他首先壓縮了原本龐大的私人傭兵的編制,然后跟哥倫比亞政府要員搞好關系,關停了傳統的手工作坊式的毒品工廠,改為更現代化的新型毒品工廠,他一面暗中支持游擊武裝跟政府對著干,一面又幫助政府從歐亞軍火市場采購高端軍火,左右逢源兩頭利用,在這片區域建起了比他父親時代更堅挺的毒品王國。
李牧野記得在不夜城的時候曾聽燕鴻飛說起過,夜魔曾在南美接過一個大活兒,干掉了當地的一個大毒梟。正是這貝爾薩的老爹。夜魔出動了天機的六個人,但最后只有江秋平完成任務活著回到了不夜城。
那江秋平以左道幻術為主要手段,本事比較特別,普通人準備充分,戴上一副防毒面具,拿一把手槍,再塞住耳朵,也能收拾他。而當年他是怎么完成任務活著出來的,到現在都沒人知道。
姬雪飛道:“埃斯科巴有上百個情婦,十幾個兒子,幾十個女兒,之所以能輪到貝爾薩當家,其實離不開兩個人的支持,一個是當地的印第安土著叫黑鳥,另一個卻是個華人武師叫岳東雷,十幾年前也曾一度位列武榜第五,輸給了曹少林以后才退下武榜遠走南美,這人跟白無瑕有殺兄之仇,我們一度以為他絕不可能不是白無瑕的手下……”
“你們要我殺的就是此人?”李牧野問道。
姬雪飛點點頭,道:“我們已經查證,岳東雷依然忠于白云堂,他留在這里代表白無瑕控制卡利毒品集團,除了賺錢外,更重要是控制了一張巨大的販毒網絡,從整個南美到墨西哥,再到北美地區,那些小毒販子根本沒辦法跟他們競爭,所以只能成為下級附庸,只要白云堂一聲令下,就可以讓整個北美的警察一起動起來。”
“你們覺得這個人跟白無瑕正在運作的大事有關?”李牧野嘴里咬著草棍,聲音有點含糊,忽然一回頭捉住了一條從樹上緩緩爬下來正準備張口咬人的毒蛇,悄然無聲的將這條蛇的脖子擰斷,道:“這鬼地方太熱了,還潮濕,蛇比人都多,這岳東雷能在這邊一忍二十年,也著實是個人物。”
姬雪飛道:“他有什么作用我們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姬雪飛想要在北美做什么,這岳東雷必定是很重要的一枚棋子,咱們提前拔掉他,也許就可以避免一場浩劫。”
“岳東雷也曾是武榜大宗師之一,又在這鬼地方住了這么多年,你們真覺得我能得手?”
“他再厲害也已經是七十歲的老人。”姬雪飛道:“你知道了我們這么多秘密,又跟白無瑕是那樣的關系,如果不納個投名狀,我們怎么能對你放心?”
“行了,這事兒交給我吧。”李牧野起身道:“這件事辦完,估計我這好日子也就到頭了,我妹子就拜托給你們了。”
“你放心,只要你肯公然跟白無瑕決裂,我們絕對可以保證你家人的安全。”
“我跟她決裂不決裂的跟這件事沒關系,總之,這個叫岳東雷的,我負責幫你們弄死他,至于怎么弄是我的問題。”
姬雪飛輕哼一聲,道:“放心,只要你辦到了,我們一定不會埋沒你的功勞,必定會讓全江湖的人都知道你的豐功偉績!”
卡利城,悶熱的天,即便是剛下過一場豪雨也沒辦法給人帶來多少涼爽。
此刻已是深夜,正是這座城市里最危險的時光。街道上的陰暗角落里,隨時隨地都可能在上演著罪惡。
正如當年老毒梟埃斯科巴曾在這里所說的,這個世界不會因為足夠的面包而和平,只會為了更多的金錢而戰爭。有的時候戰爭在電視新聞里,有的時候就在你我的身邊。作為一個生活在這座城市里的成年人,你得學會對罪惡視而不見,否則,就有可能卷入戰爭。
李牧野戴了一頂圓邊禮帽,身穿清涼的體恤衫,趿拉著一雙拖鞋,百寶囊和其他隨身物品都放在背上的雙肩包里,看上去毫無攻擊性。穿過潮濕骯臟的街道,來到一家霓虹閃爍的酒吧門前停下腳步,抬頭確認了一下招牌,老和家,一個充滿江湖氣息的名字,就這么公然掛著,微微一笑,推門而入。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又怎能沒有酒和女人?
煙霧繚繞的大廳里彌漫著酒精的味道,穿過散亂擺放的一張張桌子,徑直來到吧臺前。正在擦杯子的是一個身材豐滿性感的中年女人,金發如浪,眼波含春,烈焰一般的紅唇,跟著音樂的節奏嚼著口香糖,何止是風韻猶存,簡直是風騷入骨。
“你想要點什么?”女人看著陌生的東方男子用西班牙語問道。
李牧野坐在吧臺前的長腳椅子上,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上的酒杯墊,這是上酒的意思,然后指了指女人身后的一瓶尊尼獲加笑了笑。
女人做了個先錢后酒的手勢,拿到錢后微微一笑,開始嫻熟的調酒。
李牧野看似百無聊賴的樣子,左右四顧。這地方門口不大,內部卻別有洞天,大廳很寬敞,居中是個表演鋼管舞的小舞臺,周圍散放著幾十張桌子,此刻沒有表演的,但喝酒的顧客卻不少。有男有女,燈光下,有人在公然交易著毒品,黑暗的角落里,一個雛妓正不大情愿的坐在長著一臉絡腮胡子的醉鬼身上。
在通往二樓的門口擺著一張桌子,一個鬢角斑白,身材肥壯的中年華裔男子正坐在那里,悠閑的喝著酒,嘴里叼著雪茄,桌上擺的是塔羅牌。一把手槍就放在他手邊隨時可以拿到的地方。他長了一雙漂亮的手,白而修長,十指尖尖,指甲蓋泛著青瓷一樣的光澤,正快速又準確的碼著牌。
李牧野從吧臺女人手里接過酒杯,離開長腳椅子,徑直走到中年華裔男子面前,坐在他前面的椅子上。
“介意我在這里坐一會兒嗎?”李牧野用漢語說道。
“嗯。”中年人給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可以解釋為介意,也可以表示允許。
李牧野笑了笑,看著他的手,贊道:“好手法,比你快的沒有你穩,比你穩的沒有你快,你若是玩撲克賭錢,一定是個高手。”
“高手低手,沒機會出手就沒分別,五十歲以后就沒人跟我賭錢了。”中年人裹了一口雪茄,濃烈的煙氣從鼻孔噴出,隔著煙霧瞇眼打量著李牧野,叼著雪茄問道:“老弟,咱們以前見過面嗎?”
“沒見過,我剛從國內過來,怎么可能見過。”李牧野面上帶著和煦的微笑,道:“不過我知道你老兄叫岳東雷,我是專門來找你賭一把的。”
桌上的槍忽然到了岳東雷的手里,黑暗角落里傳來一聲驚悚的尖叫。絡腮胡子大漢額頭中彈,躺在那里還在抽搐著。
“真他嗎丟臉。”他的手離開手槍,不滿的自語道,然后看著李牧野問道:“你要跟我賭什么?”
槍聲響起,子彈就貼著耳邊呼嘯而過,精準的打中角落里的絡腮胡子。李牧野紋絲不動,面對中年人的槍口,面帶微笑道:“就賭你我兩條命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