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德祿豢養的三頭鼠神兵迎著那只生了白眼線的猰貐惡蟲。這三個家伙剛沖上去的時候勢頭挺猛,可隨著越來越靠近,速度也逐漸降下來,最后竟好似被催眠了似的,慢悠悠走過去。
這時候,忽然一股中人欲嘔的奇特臭氣彌漫開來。卻是孫德祿坐下的白色巨鼠忽然調轉身軀,從幽門處噴出一大團白色膏狀物質砸向猰貐惡蟲。
這氣味一出,廣場上的鼠海頓時如開鍋之水,剎那間沸騰起來。三頭鼠神兵也好像打了激素一般,眼睛通紅,齜牙咧嘴,奮不顧身的撲了上去撕咬那只猰貐。
那一大團白色的膏狀物砸向猰貐蟲,卻被皮日修坐下的粉色地蟲一張口吐出條長舌給接住收入口中。
皮日修嘿嘿冷笑,揚聲道:“老朋友,這么多年沒見,想不到你居然跑到澳洲搞來這么一只奇物,這是一頭塔斯馬尼亞袋熊吧,被你這鼠丞相喂養成這個樣子卻不知要耗費多少巴豆,這么大的身軀,肚子里的膏油怕不是得有一噸,剛好給我這頭新蟲王補一補,來,來,來,繼續噴,有多少咱老皮都要了。”
塔斯馬尼亞袋熊是一種類熊的嚙齒鼠科動物,是一種不在蟲經之內的蟲,一般體型的能長到三四十公斤。若用巴豆熬蛇羹喂養則可以養到數噸重。這東西小的時候只有脖子下邊生一團白毛,落入養蟲人手中喂養,體型突破極限后,這白毛面積便不斷擴大,黑色的毛則漸漸退卻,直到通體白毛后便不再生長了。
孫德祿雖然不是蟲地師,卻是個鼠國丞相,鼠國是個江湖流派的名稱,這個門戶的人都會配鼠藥,吃了以后便能通解鼠國言語,指揮降伏鼠輩為己所用。門中人以老鼠為生,有的擅長擺弄控制老鼠,有的則借捕鼠立足。高級者如孫德祿,甚至可以訓練耗子們沐冠如人演戲娛人。
鼠丞相說的是他在門戶中的身份級別,這門戶里最低級的叫鼠秀才,屬于比較尋常的,一般以賣老鼠藥為生,行走江湖全靠一籮筐訓練有素的大耗子,玩一些丟出去再收回,或者讓大耗子們蜷伏不動裝死之類的小把戲來顯示自己的鼠藥厲害。
之外還有兩個級別分別是鼠大王和鼠知府,同樣各具奇術。鼠知府也就罷了,那鼠大王卻著實非同尋常,控制耗子的本領還在鼠丞相之上。
以前流浪江湖時,曾聽李奇志說起,晚清年間有個鼠大王曾操縱耗子偷盜財物,營建地下王國,效法人類在底下修建城市,修的亭臺樓閣不比人類的稍差,這廝偷盜嬰兒煉紫河車丹,妄想養命長生。結果他的地下宮殿被一個盜墓的軍閥無意中打開,千百萬只耗子一起出動,軍閥當時吃了虧,而后調集大軍挖開了鼠國,用火焰噴射器和大炮將鼠國付之一炬,殺的鼠大王抱頭鼠竄,挖出金銀珠寶不計其數,還挖到了那老耗子王用來殺嬰煉藥的鼎器。
當年只做神話來聽,今天看來,卻似乎并非只是江湖傳聞。
孫德祿豢養的這頭塔斯馬尼亞袋熊其實也是一頭鼠蟲,此物從幽門噴出的膏油與桐油有異曲同工之妙。猰貐是風生蟲類,最怕骯臟之物,若是被桐油或者類似油脂糊住全身通風的氣孔,就能活活憋死了它。孫德祿準備充分,把困難估算的很足,只是沒想到老對手皮日修不但養成了猰貐惡蟲,還在這地下世界里弄了一條什么都吃的蟲王。
這袋熊的膏油沒能建功,只是噴出的膏油中含有強烈的雌性的激素氣息,對耗子當中的雄性而言不亞于強力毒品,一下子就點燃了耗子們的激情和勇氣,紛紛奮不顧身的沖向吞了膏油的蟲王。
孫德祿并不氣餒,命令坐下袋熊連續噴出膏油去,頃刻間,爆炸般的臭氣彌漫了整個地下空間。皮日修也毫不示弱的指揮地蟲鉆出地面,用舌頭接住這些膏油大快朵頤掩護猰貐。
小芬掩住鼻子,皺眉道:“大叔,不成了,趁現在他們斗的正激烈,咱們快走吧!”
李牧野也扛不住這氣味,這時候皮日修正大戰孫德祿,雖然占據上風,但一時半刻也只能相互僵持不下,想來也不會分出注意力關注這邊。當下表示同意:“把這娘們兒交給我,你們兩個先走一步,我的聽力和反應速度都比你們快,押著她斷后,真有個意外情況,有她在手里,那皮日休也不敢輕舉妄動。”
小芬將渾身酸軟動彈不得的陳淼交給李牧野,這位陳二姐被李中華用打穴結脈的手法傷了軟筋,一時半刻還恢復不了行動力,只有聽憑擺布的份兒。
老崔在前探路,小芬緊隨其后,李牧野提著陳淼走在后面,三人徐徐撤退。不敢稍有大動作,唯恐驚動皮日修。
“想走?先把陳局長留下!”
果然是怕什么來什么,想不到皮日修大戰孫德祿之時還有余暇關注這邊的動靜,三人稍有動作便被察覺了。
李牧野爆喝一聲:“快跑!”
老崔和小芬顧不得思忖其他,趕忙拔足狂奔。小野哥緊跟在二人后面,耳聽足下隆隆作響,曉得是地蟲受皮日修秘術驅使在作怪,感覺足下劇烈震動,知道還沒脫離被地蟲挖空的范圍,這地蟲鉆土速度奇快,破土而出就在頃刻間,足下地塊被鉆的松動,整片坍塌就在眼前,老崔勉力奔走或許還能跑出范圍去,小芬和自己恐怕要慢一步。
“替我照顧好孩子和我大姐!”李牧野察覺到足下松動,已經能感受到地面塌陷,突然發力探手抓住小芬,在身體落入地洞前的剎那奮力丟了出去。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地面轟然坍塌,墮入深淵的瞬間,李牧野腦子里想到的就是這八個字。這輩子已經足夠精彩,如果命運安排小野哥就此終結,也算是跟娜娜做了一對同命鴛鴦。此時離開,除了稍微對不起小芬外,對其他人小野哥敢說問心無愧吧?
想歸想,并不表示李牧野已經放棄求生的希望。跌落下去的途中仍不忘觀察周圍形勢,尋找著力點去抓,來阻止下墜的勢頭。有幾次甚至幾乎都抓住了石壁凸起之物,卻因為另外一只手被陳淼牢牢抱住,沒辦法阻擋兩個人的下墜勢頭而松脫。雖然沒能停住身形,卻也大大減緩了下墜的沖擊。
終于,隨著噗通一聲,跌入到一條河流之中。入水不深,卻十分湍急,感覺左邊一物沖來,隨即咚的一聲撞在腦袋上,登時暈厥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小野哥才悠悠轉醒。
耳邊隱隱聽到有人在念叨:“吾在此處劃井格,吾在此處劃格坑,劃在無底萬丈坑,倘有那邪師妖魔法,山婧水怪來到此,反手踏在坑井存,面前化道銅楠桿,鐵楠桿,千年邪神邪鬼不敢闖,倘有巫師妖魔來斗法,踏在楠里不容情,一切魍魅魍魎化風塵,謹請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小畜生,你終于舍得醒了嗎?”
小野哥心中正自驚疑不定這是什么鬼地方,卻聽陳淼的聲音就在耳邊冷冷說道。頓時心頭一驚,一下子睜開雙眼,只見天光大亮,自己正身處于一座峽谷內。身上被人綁的結結實實,陳淼在一旁,手提小野哥的青云鐮月正陰森森看過來。
“這是什么地方?”李牧野悚然回過神來坐起問道:“誰在念咒?”
“念咒的是云萬里。”陳淼道:“你小子給我規規矩矩的,不然不用等他下來,我就先要了你的命。”
“不是,這什么情況啊?”李牧野驚訝的:“這云中子不是受傷了嗎?黃永昊不惜冒險把他救走了,怎么跑到這鬼地方來了,聽動靜底氣十足,不像是要完犢子呀。”
陳淼寒聲道:“這奸賊是白云堂的臥底,不知道怎么把黃永昊給蒙蔽了,我和你跌下來以后被急流沖進這峽谷,讓這奸賊給找到了,他在那里裝神弄鬼想要堵死唯一的出口。”
“那你就由著他胡作非為?”李牧野感受一下自身的情況,并無大礙,用力掙扎了一下,發現沒辦法掙脫,這陳淼也不知用的是什么繩子,越掙扎就越往皮肉里頭勒。又問:“黃永昊呢?”
陳淼道:“你別白費力氣了,這就是江湖術士們俗稱的捆仙索,是用鹿筋和麻藤汁做的,你掙扎的越厲害就勒的越狠。”又道:“黃永昊丟了不夜城,李中華勾結蒙古方在捉他,現在自身難保,指望不上了。”
“你怎么知道的?”李牧野奇怪問道。
陳淼往南邊峽谷水道的出口方向看了一眼,道:“外頭那個裝神弄鬼的人剛才說的,你小子暈了將近一天,老娘我跟那王八蛋周旋到現在,明白了嗎?”
“明白了!”李牧野道:“你知不知道他在鼓搗什么呢?”
“弄了一堆木頭在那邊,好像是擺個什么陣勢吧。”陳淼仰頭看天,道:“我身上的傳感器被熱水侵壞了,短時間內不要指望援兵啦,你現在就祈禱他只是真的在裝神弄鬼吧。”
云中子是茅山道門傳承者,精通公輸奇術,他在那邊忙忙活活,自然不會只是為了裝神弄鬼。
“你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總該知道他想把咱們倆怎么樣吧?”李牧野道:“你快給我解開,不然一會兒他殺進來,你不是對手,咱們倆都得完犢子。”
陳淼冷笑道:“小崽子,你倒想的美。”
李牧野道:“你剛才說他是白云堂的人,那你知不知道他為什么要這么干?”
陳淼道:“這狗賊得了白無瑕極大的好處,不惜背叛南海門,如果你我死在這里,再把這件事安到李中華的腦袋上,你說結果會怎樣?”
“我說不怎么樣,李中華根本不在乎這個吧。”
“幼稚!”陳淼冷笑道:“李中華之前要殺我,那是故意在演戲,他是在試探你,同時給你一個買好的機會,否則,你以為你真能阻止他對我暗下毒手?”
“好吧,就算你說的有點道理。”李牧野道:“你的意思,這云中子把咱們倆弄死在這里就是為了嫁禍李中華?”
陳淼道:“不只是這點意思,我若死在這里,白云堂在外事局的釘子就有機會更進一步,李中華這輩子也就不要指望能把勢力發展回到國內了,而你卻是白無瑕心里的人,這云中子想要在白云堂混的好成為白無瑕的心腹,自然不希望你一直存在于這世上,小崽子,這是一箭三雕,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