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古玩城,一家叫做聚古齋的新古玩店悄然掛牌營業。同時開業的還有南京夫子廟和京城潘家園,兩家相同店名的古玩店。在這個一夜暴富和一夜傾家蕩產都不足為奇的行當里,一日開三店并不算什么稀罕牛逼的事。
李牧野選了這一行卻并不打算親自來做,名義上的老板是老袁。之所以選這一行,一來是為了方便處理鼠國寶藏,二來也有方便收集一些特殊寶貝的意愿,三則是為了藏寶。
在北美做餐飲業的背后有深厚的軍方背景,盡管小野哥曾經做過一些努力排除其他干擾,也取得一些成效,但嚴格來說并不能真正算作自家產業,所以交給小芬負責管理。在俄羅斯的產業又有外事局和神圣大公聯盟參與其中,有狄安娜足以保障小野哥的影響力在那邊有增無減。
李牧野自詡只是個逍遙快樂的江湖浪子,可他又深知一個江湖浪子如果只是江湖浪子是不會真正逍遙快樂的。人在江湖,心境可以脫俗,生活卻離不開吃喝拉撒,沒有錢,拿什么瀟灑率意去?
用焦小鳳的話說,人在江湖,寧肯沒有屁股也不可沒有錢。沒屁股有錢還可以吃幾口奶,沒有錢光有屁股,連屎都沒得吃,更不要說用它拉屎了。這貨現在是聚古齋的二掌柜,認識久了才知道老丫挺的還是個很會享受的家伙。老袁帶來的倆洋婆子就是他的口糧袋,一天一千美金的高薪,專門負責抱著他喂奶,照顧起居。
焦小鳳因為排泄不便,吃不了固體食物,就由兩個洋婆子代替他享受美食。什么參鮑翅鵝肝魚唇的,不限量的供應,給兩匹大洋馬補的容光煥發,奶足的夠養牛的。連焦小鳳都被喂胖了一圈。這貨雖然身體殘了,腦子卻一點都不殘,談吐幽默有分寸,思慮縝密有原則,對古玩奇珍頗有研究。老袁的評價是:人才難得!
李牧野的性子向來慷慨,只要是人才,絕不會虧待了。給他年薪足夠他雇傭十幾個這樣的奶媽了。
料理完鼠國的事情,李牧野決定北上京城看一眼陳淼去。名義上答應了認個干媽,不能只是說說而已,有些法律程序要走一遍,關于鼠國的一些事情涉及到官方機構的問題還需要這位干媽大人出面幫忙擦屁股。
九月的京城,驕陽似火,朝陽門南大街,某政府辦公機構。
陳淼一身正裝從大門口出來,徑直走進停在路邊的專屬座駕,吩咐道:“小趙,直接送我回家,嗯,先去一趟菜市場,我買點菜,今天家里來客人。”
司機小趙在外事局工作多年,一直擔任陳淼的專職司機,彼此間比較熟悉了,回頭詫異問道:“陳局,什么重要客人在外面不能接待,還要您親自下廚在家里接待。”
陳淼笑了笑,道:“這個客人嚴格來說不能算客人。”
她看來不想多說,小趙自然不敢多問。
陳淼坐在車里兩面張望,眼神中流露出些許緊張和期待,忽然問道:“小趙,你今年三十歲了吧?”
小趙道:“是啊,您怎么想起問我這個來了?”
“我記得你剛到外事局的時候剛大學畢業,才二十二歲,一晃兒八年都過去了,讓你這個外國語大學的高材生給我開了八年車,還吃了那么多苦,真是委屈你這孩子了。”
“陳局,您今天是怎么了?這可有點不像您說的話了。”小趙道:“您不是一直說年輕人就該多磨礪嗎?再說,我覺得給您開車是我的榮幸,怎么會委屈呢。”
陳淼道:“委屈不委屈的我心里有數,過幾天港島分局的軍控科老鄭就退下來了,你去那邊接替他吧。”又道:“三十歲,正是干事業的好年紀,該出去獨當一面了,那個職務是正科的位置,級別是副處級,工作地點在港島,對你來說很合適。”
小趙有些傻眼:“陳局,您今天是怎么了?”
“怎么?你不愿意去?”
“不是,我就是覺得太突然了。”小趙難掩喜色,道:“您這突然間開天恩,我都有點不敢相信了。”
陳淼輕輕嘆了口氣,道:“你就當是我老了吧,耽誤你們這些年,也是該把你們放出去飛了,這次職務調整不單是你,還有你們同屆的十幾個年輕人,所以你不必覺得突然,更不必有思想包袱,出去以后好好干,也不用念我的好,只要牢記使命好好工作,為黨為國家的事業做好份內的工作就是對我最大的回饋了。”說罷,慢慢閉上了眼。
小趙知道這是她要小寐一會兒的習慣動作,不敢再說話打擾,心懷忐忑的放慢車速。
半小時后,車開進了菜市場。
陳淼興致勃勃的選了很多菜,小趙在后面負責拎包,忽然發現幾乎不會流露老態的陳局腦后多了幾絲白發,往昔標槍似的身形也多了幾許佝僂。歲月的年輪不會放過任何人,陳局也許是真老了,也許只是放棄了抵抗歲月的侵蝕。
李牧野懷著略忐忑的心情走進陳淼的家,這是一間獨門獨院的四合院建筑。正門對著堂屋,中間隔著一堵影壁墻。天井當院很寬敞,左邊是個露天的洗手池,右邊空出來的地方修成了一花壇,種植了幾株仙人掌樹。
廚房里正忙活的熱火朝天,陳淼系著圍裙從里面出來,一眼看見了李牧野身后的姬雪飛,詫異的一下,隨即問道:“魯少芬怎么沒跟你一起過來?”
李牧野道:“北邊的事情結束后她就回北美了,這孩子是她侄女,從西寧那邊來的。”
陳淼看一眼姬雪飛,問道:“那不應該去宗教辦嗎?怎么領我這來了?”
姬雪飛行禮道:“陳局您好,我叫姬雪飛,我師爺玄塵讓我代他向您問好。”
陳淼恍然有悟,點頭道:“你好,你好,難得老先生有心還惦記我這晚輩,回頭也代我向老人家問好。”隨即又對李牧野說道:“快把東西放下,洗手進屋,準備吃飯了。”
李牧野往里邊看一眼,問道:“您這忙活什么呢?怎么還親自下廚了?”..
陳淼道:“多少年都不做飯,手有點生疏,味道不見得好吃,反正你們湊合吃吧。”
姬雪飛道:“我在山上的時候,師爺每當說起您的時候總說起一句話,可恨平生無女兒,生女當如陳家女,還說當年要不是您鐵肩擔道義,力挽狂瀾,建議成立宗教辦,與玄門合作,專門負責甄別邪教組織,上頭發動的那場風暴幾乎就矯枉過正,把好的壞的不分青紅皂白都給一鍋端了。”
陳淼輕輕一笑,道:“這話老人家說的我可有些愧不敢當了,當年領導們并沒有針對昆侖的意思,是下面有些具體辦事人受到外力蠱惑,有意借題發揮而已,我不過是順著領導們的心意想到了一個合則兩利的辦法而已。”又道:“快別說這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了,今天既然登門了,就是我的客人,都快進屋吧。”
李牧野和姬雪飛走進屋子。
陳淼的家簡樸的超乎了預想,客廳里只有一套八十年代樣式的組合柜,絕不是什么海外孤品,紫檀花梨的名貴物。就是普普通通的木頭柜子,上面陳列了一些簡單的日用品和老照片。其中一張是陳淼年輕時和黃永旭一起抱著她兒子照的,李牧野特意仔細端詳了一下,照片里的孩子還真是跟自己有幾分相像。
“我這一年到頭沒幾天時間是在家里過的,所以這個家也就一直沒怎么收拾過。”陳淼端著做好的紅燒魚進屋,姬雪飛趕忙過去雙手接過來擺到桌上。
李牧野把照片放回原處,看著滿桌子的菜,道:“二姐,您別忙活了,一共就三個人,吃不了多少。”
陳淼道:“你們年輕人能吃就多吃些,就怕我這飯菜做的不好吃,不合你們的胃口。”
仨人落座,李牧野主動提出來陪陳淼喝兩杯,姬雪飛不喝酒,盛了一大碗飯。
“什么時候有空,咱們娘兒倆把相關的法律手續辦一下吧。”陳淼說道:“你在北邊做的事真是把南海門的老人們得罪慘了,太平會可是他們醞釀多年的心血,你這一下子就把老家給端了,你永昊舅舅還好說,我一句話的事情,他怎么樣都無所謂,但南海門的那些耋老們就沒那么容易打發了。”
這話聽著怎么有點怪怪的呢?這陳二姐進入角色也太快了吧。從進門起,李牧野就很不適應陳淼營造出來的這氣氛。之前雖然說好了今后在法律上為母子關系,但在李牧野看來,這只是一種合作和妥協形成的關系。而陳淼現在營造的氛圍和言語間的口氣,卻分明是把這種關系當了真。這他嗎也太奇怪了!
“您說什么時候合適就什么時候辦,我一直都有時間。”李牧野道:“這次過來就是來辦這事兒的。”
“那就明天吧。”陳淼道:“今天你們倆就別走了,我一會兒把明天的工作安排一下,然后明天上午咱專門把這事兒落實了。”又笑道:“辦完了相關手續,法律上你可就是我的兒子啦,陳炳輝就是你舅舅了。”
李牧野頓時有些難堪,皺眉道:“您不覺得這情感交融的速度有些快了嗎?再說,咱不是說好了嗎,私下里我還是叫您陳二姐或者二姐,咱們倆的關系跟我和阿輝哥的關系不相干。”
陳淼呵呵一笑:“隨便你好了,我就是這么一說,你喜歡叫二姐那就叫二姐,把我喊年輕了我有什么不樂意的。”
李牧野道:“二姐,我這次過來除了辦咱倆之間這件事外,還有個事情想請您幫忙。”
陳淼道:“是不是跟鼠國那件事有關的?說吧,需要我做什么?”
“死了幾個人,都是十惡不赦,被宗教辦追查多年的。”李牧野道:“還找到了一些東西。”
陳淼聽到這里就全明白了,道:“東西名義上必須上繳國家,至于具體交多少你自己決定,宗教辦那邊我可以給你打個招呼,應該沒有問題,地方上的相關部門有什么問題會由他們出面幫你解釋,你就踏踏實實開你的古玩店吧。”
李牧野趕忙稱謝。
陳淼擺手道:“別急著謝我,外事局還有個事情想請你幫忙呢,這件事你若是能幫到我們,該說謝謝的就是我了。”
李牧野知道她辦不到的事情必定不簡單,不敢滿口應承,滑頭的說道:“您說,只要是我能辦到的,一定會盡力,若是力有不逮,也只好跟您說對不起啦。”
陳淼道:“我想請你幫忙救個人,這個人你是認識的,跟你還很熟,她現在身陷絕地,只有你才有可能把她救出來。”
李牧野聞言一愣,問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