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擺荷花,雨打荷葉。黃昏新月,暗香浮動。
這池子是王紅軍花費千萬才弄好的,傍水建造的賞荷廊、軒、亭、閣,古樸典雅,與綠云、荷香相映成趣。盛夏酷暑,園內水靜風來,猶如進入清涼世界。
張海潮沒來,一個中年人代替他赴約,此刻正站在園子里的荷花池邊賞花觀景。
“蓮,花之君子者也,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李牧野漫步走來,道:“我以前一直是這么看您的。”
中年人聽到李牧野的腳步聲后慢慢轉身,道:“多年不見,您這位名動江湖的大人物眼中可還有故人李奇志的位置?”
“我曾無數次設想再見面時該如何面對您。”李牧野嘆了口氣,道:“真的見到了,卻發現一切腹稿都是空想。”
“王紅軍是您為數不多看重的朋友。”李奇志道:“我有一個跟他有關的壞消息告訴您。”
李牧野道:“老師您墮落了,這么低層次的手段實在有些配不上太平會大軍師的身份。”
“糾正一句,我現在是南海門的總軍師。”李奇志道:“甭管什么層次的手段,只要管用就夠了”
“您忘了嗎?我步入江湖在您這里學到的第一個規矩就是不受任何人要挾。”李牧野道:“所以不管您手里拿了他什么把柄,我恐怕要讓您失望了。”
李奇志自信的:“我既然站到了您面前,就有把握不會得到一個失望的結果。”
“時過境遷,您比當初老了許多。”
“人老心不老,志氣反而更高!”
“六十多的人了,本該是含飴弄孫安享晚年的年紀,何苦趟這江湖的渾水。”李牧野道:“您若是有什么三長兩短,老奶奶該有多傷心。”
“難得您還惦記著她。”李奇志道:“老人家去年已駕鶴西去,這世上稱得上我的破綻的人已經沒有了。”
李牧野嘆道:“我很遺憾,老奶奶當初對我挺好的。”
“老太太善良,卻很不走運的養了一個邪惡的兒子。”李奇志道:“王紅軍的命攥在我手里,您還是別對我的人品抱有奢望好些。”
李牧野道:“您就不擔心自己先走一步?”
李奇志道:“我相信跟殺了我比起來,您更愿意聽一聽我的條件。”
李牧野道:“我不會接受任何人的擺布。”
李奇志道:“這件事對您也有極大好處。”
李牧野道:“您果然是我的知己,既然是有好處的事情,聽聽也無妨。”
李奇志道:“月部蟲地師有一位姓梁的前輩,想跟玄門做一筆生意,但苦于沒有可靠的渠道,如果您肯出面搭橋,他老人家將不勝感激。”又道:“梁師學究天人,有鬼神莫測之機,只要您肯出力辦事,必定會有所賜。”
“您加入了五部蟲地師門?”李牧野從李奇志的口氣里聽出些意味來,猜測著問道。
李奇志微微一怔,隨即會意的點頭道:“我貴為南海門大軍師,如果不是投入到梁恩師門下,又怎么會聽憑一個門中客卿的主使冒險來見您。”
李牧野道:“您提及這位梁大師時候的口氣我有一種似曾聽聞的感覺,所以才有這么個猜測。”
“您猜對了。”李奇志坦誠道:“千門在高術江湖里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小門派,傳承的本事也就是腦袋別在腰帶上的糊口小術,我這把年紀又學不到太高深的心訣體術,便只好在這旁門左道方面下些功夫。”
李牧野道:“看來加入南海門以后您的心態也有了很大變化。”
李奇志道:“一扇門隔著造化兩端,一邊是庸庸碌碌數十年求溫飽和尊嚴,另一邊卻是神機莫測光怪陸離,百歲黑發心若壯年,我站在這一邊看到了另一邊,又怎么舍得回去平庸等死?”
“這一路兇險,古往今來都未見幾人走通了,即便您學有所成,多活個幾十年又如何?”李牧野道:“您是有大智慧的人,本不該如此著相。”
“等您到了我這個歲數,看著世間種種繁華美妙,卻只能對著越來越有自己想法的前列腺慨嘆時光流逝的時候,就會明白多活的幾十年對一個人有多重要了。”李奇志道:“帝王將相我這輩子是沒有機會了,圖個長命百歲兒孫滿堂不過分吧?”
“那是您自己的問題,我看來是幫不到您了。”李牧野道:“我對您那位學究天人的梁老師的勾當沒興趣。”
李奇志微微皺眉,道:“王紅軍走私文物,證據確鑿,暫時案件是被我壓下來了,但并不表示他的麻煩結束了。”
李牧野道:“這點破事兒還不至于要命,您有什么手段只管招呼吧。”
李奇志道:“您變了。”
李牧野道:“咱們都變了,老師您的變化比我還大。”
李奇志道:“這件事只是個開始,您既已在江湖深處弄過潮,卻還想逍遙于物外,怕沒那么容易。”
“向您提供我動向的是外事局,估計王紅軍走私文物這事兒也跟他們有關,陳局要從我這里得到什么我心里很清楚。”李牧野道:“我沒想到的是操作這件事的人會是您,說實話,我一直覺得您是個價碼很高的人,這種狗腿子似的角色并不適合您,至少梁弘農不配做您的主子,也許您是另有目的才這么干的,但無論如何,我恐怕要讓您失望了。”
“人各有志,什么時候說什么話。”李奇志面色不悅,告辭前又說道:“我但愿您小子能一直這么有志氣下去。”
李奇志走了,李牧野立即致電給陳淼。
“您就不能讓您這干兒子過幾天安生日子嗎?”李牧野在電話里很客氣的說道:“我這前腳剛幫您們把楚香接回來,后腳您就鼓搗梁弘農來找我麻煩,您這臉翻的是不是快了點?”
“喲,怨氣還挺大的。”陳淼笑道:“對您來說這不過是個小麻煩而已,用不著這么大意見吧。”
“我算您是我親媽成不成?”
“不成!”陳淼道:“您這狡猾的小東西,別跟我油嘴滑舌的套磁,咱娘倆兒還是一是一二是二簡單些。”
“那梁弘農就是一條老瘋狗,您幫他擠兌自己的孩子,這可有點說不過去。”李牧野帶一點撒嬌的口氣說完這句話,自己都起一身雞皮疙瘩。
陳淼咯咯大笑起來,道:“臭小子,您這張嘴真不愧是女人的克星,哄死人都不用賠命,不過我可不敢把您這話太當真,您要嘛乖乖幫我辦事,要嘛就跟梁弘農周旋去,如果您選擇后者,那王紅軍的案子,您干媽我肯定是要公事公辦的。”
“我給您辦事當然沒問題呀。”李牧野道:“畢竟月課里吃的是您的奶,這份恩情我沒齒也不敢忘。”
陳淼道:“行了,不跟您繞彎子了。”頓了一下,大概是在心里組織一下語言才又道:“我們前陣子捉了幾只從大洋彼岸跑來搗亂的蟲,小布魯克對這幾個人挺看重的,一直想要接回去,我的意思也想放他們回去。”
“您是想趁機摻砂子,還不希望引起美國人的懷疑?”
“乖兒子,真聰明。”陳淼笑著說道:“怎么樣?能配合一下不?”
李牧野嘆道:“用人沒有您這用法,我剛從北美回來。”
“就要趁著他們對您的熱情和敬重還沒消減,才剛好辦這件事。”陳淼道:“又不是讓您再飛過去,就是出個面把這幾個人連同我的人一起送出去,當然,名義上您得讓小布魯克相信我派去的人是您的人。”
“我覺得有點虧,當初奶吃少了。”
“哈哈!”陳淼又笑了起來,道:“真是個淘氣的孩子,這件事辦好了,我保證少不了您的好處。”又道:“其實這件事本身對您就很有好處了,那幾個人跑到咱們這邊來策反了兩個軍工專家,小布魯克對他們非常看重,如果您幫他把人救出去,他只會對您更尊崇信任。”
“哎,我就知道您所謂的好處最后都得別人埋單。”李牧野道:“而且這好處只是暫時的,一旦您摻進去的砂子圖窮匕見的一天,這小布魯克到時候一定恨死他李叔叔了。”
“臭小子,小布魯克再重要還能比干媽更重要?”陳淼說道:“您不會跑了一趟北美,就真把自己當成國際主義戰士,世界和平的守護者了吧?”
“當然不會。”李牧野道:“輕重遠近我還拎得清,這件事難度不大,您其實就是想用一下我這張臉。”
“孺子可教。”陳淼道:“甚至都不需要您出面,只要您親自給老布魯克致個電,其他事情交給我的辦事人就成了。”
“這就更容易了。”李牧野道:“那王紅軍的案子?”
“不就是幾張破畫和幾個破罐子嘛,都是贗品,算不得多大問題。”
“梁弘農那邊也是個麻煩,這可不是我主動招來的。”
“這個您可找不到我頭上。”陳淼道:“那老怪物想要從玄門那里得到什么正宗心法,據您永昊舅舅說,他積攢了很多好東西,但苦于沒人搭橋,所以就想通過我的關系找您小舅舅幫忙......”
“我這小舅舅又是哪一位?”
“自然是我的親弟弟。”陳淼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他們軍方跟玄門的關系密切嘛,我一聽這事兒,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您,要說跟玄門關系走的近,誰能跟您比呀,再說,您小舅舅畢竟不是江湖里的人,跟梁弘農打交道這種事還是不好牽扯太深,比較來說,還是您更合適,您可別覺著干媽是在坑您,這件事肯定是有好處的。”
“我都被您坑習慣了,冷不丁這好事掉腦袋上都轉不過彎兒來。”李牧野沒有計較她擅自篡改自己跟阿輝哥的稱呼這件事,轉而又問道:“您受累,再回答我一個問題,可不可以告訴我,您打算派誰來冒充我的人去執行那個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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