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在高速運轉中,仿佛是在追逐著逝去的時光。高速列車的運轉改變了整個國家的速度,這個昔日傲視群雄睥睨天下的民族正高速崛起于世界。盡管這個過程中始終面臨著這樣那樣的問題,但大勢已起,勢不可擋。又豈是境外幾個宵小鼠輩螳臂當車就能阻止的?
臥鋪車廂里,李牧野正清點新的百寶囊里的裝備,葉弘又老神在在的坐在旁邊,對面是姬雪飛躺在沙發上占據了大半江山,可憐白起和惡來小哥倆只好一路打坐湊合著。
為了方便說話,五個人只要了一個不對外售票的專用豪華車廂。
葉弘又摸出一支雪茄叼在嘴里,卻沒有拿出打火機,只是用手指輕輕搓了幾下便點燃了雪茄。
姬雪飛在對面看著,一臉的驚訝。
惡來撇嘴道:“我就喜歡看你一臉沒見識的樣子。”
姬雪飛道:“術業有專攻,你們倆也未必知道葉老的戲法是怎么變的。”
白起道:“葉大爺這招叫做鬼手借陰火,已經不只是把戲了,他用的可不是普通的磷火,而是西域火蟻的蟻酸,只要一點點,連砂子都能燒熔,天底下敢這么玩兒的人可不多。”
鐵路上專供夠級別首長乘坐的豪華車廂里不但有獨立的衛生間,還有排煙去味的抽風口。
葉弘又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然后心滿意足的放回到口袋,道:“雕蟲小技,江湖末流的小玩意,跟你們三個正教大派的娃學的那些大雅之術比起來,差得遠了。”
惡來道:“術無高低貴賤之別,葉大爺的千門技藝已經脫離了把戲技藝的范疇,真正上升到了術的層次。”
李牧野道:“老葉你就別謙虛客套了,你有多深的道行我最清楚不過,趁著有時間,就給年輕人上一課吧。”
葉弘又道:“我是真沒想到,六十歲的人了,蹲了小半輩子苦窯,到了這把年歲居然還有機會上岸洗白,還一步登天,做了廳級領導,這全都是拜你老弟所賜呀。”
李牧野道:“你這老官迷也別忙著高興,咱們接的這可是苦差事。”
葉弘又道:“人間萬苦,男人最苦是壯志難酬,女人最苦是遇人不淑,我這輩子雖然自負有些才情,卻始終自苦于報國無門,能在這把年紀時出來為國家民族做點事兒,再苦的差事也是甜的了。”
姬雪飛道:“葉老,你是老李禮聘來的江湖專家,我聽說你對那些歪門邪道耍的把戲特別門兒清?”
葉弘又道:“南北江湖口,東西唇點白,金平掛彩,還真沒有老葉不知道的。”
姬雪飛問道:“你剛才點煙的鬼手借陰火是什么路道?”
“這個是彩立子門里的玩意,也就是彩字門,這里頭的人高低不齊,高的能跟世外江湖上三下五八大門的高人媲美爭鋒,低的在路邊撂地攤子都糊弄不來幾個糊口的銅板。”
葉弘又道:“高低之別,全在手法和對物理變化的運用,就拿我剛才點火的手法來說,這屬于彩字門里的火戲,過去有個彩字門的人湊成的江湖組織叫三仙會,當中有一位最懂火戲,他把火分為陰陽兩種,陽火就是我們尋常見的,而陰火則是一些特殊化學物質發生反應后演變生出的無色高溫之火,磷火是最初級的,而酸火則是比較厲害的一種。”
李牧野道:“這個李奇志以前給我講過,是不是還有水戲,木戲,金戲和土戲?”
葉弘又點頭道:“說起這個來,李奇志才是當之無愧的大行家,而且還是三仙會的真傳弟子,所謂金戲無外乎鋼筋鎖喉之類的雜耍表演,木戲有仙人栽樹之類的名頭,土戲也不復雜,基本以活埋脫困類的表演為主,最考驗本事的還是水火,這水戲的玩意兒要比火戲還雜,有玩毒的,有玩冰的,還有的通了鬼手道的老師能用水把人化的一根骨頭不剩。”
姬雪飛問道:“什么是鬼手道?”
葉弘又道:“就是一種手法境界,一顆雞蛋,煮熟了扒皮就是技藝,生著剝皮就是入了手道了,能夠用手將生的鴿子蛋剝皮,才夠資格稱為鬼手道,有一位盜門前輩甚至能用舌頭將燕子蛋的皮生剝下來,那就是神手的范疇了。”
姬雪飛狐疑的樣子:“這個雞蛋剝皮有什么難的?”
李牧野道:“不是簡單的用手去剝皮,當年我跟李奇志練習千門手法的時候學過,最初是用杯子,后面又改用白紙,再之后是直接用手指甲,最后也只是練到了徒手剝生雞蛋皮的程度。”
葉弘又繼續說道:“這已經很不錯了,彩字門里頭良莠不齊,要說高,我最服氣的當屬小辮子袁泉的水戲,聽老輩子人講,當年在天津六國大飯店,小辮子袁泉跟人賭斗戲法,一口氣從身上變出十八大海碗水來,放到盆里給老外洗澡,那水本是熱的,被他過個手就成冰了,當場凍壞了一個表演徒手接子彈的英國魔術師。”
真牛逼!
身上掛水盆魚缸表演戲法的許多人都見過,能藏住一洗澡盆水的卻是聞所未聞,而且還能把熱水弄成冰凍死人,那可真是神乎其技了。
三個年輕人聽的心向往之,姬雪飛欲言又止,想要問這位袁泉前輩如今是不是還在人間?
白起卻故意搶著問道:“葉大爺,聽我叔說,咱們這次去打交道的人也是彩字門出來的,不過是屬于腥棚造畜一路的,這一路的人有什么特別的講究嗎?”
惡來附和道:“對,您多說一些,我們心里頭有數了才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葉弘又道:“腥棚造畜其實是兩個概念,腥棚是彩字門的前輩們借鑒了造畜的手法和思路,研究出來的一種技藝,高低不在于手法,而在于制造出來的東西的逼真程度,雖然像,但歸根結底還是技藝和模仿的范圍,而造畜卻是真的想把一個好好的人弄成怪物,而且造畜的主要目的也并非是用來表演的,而是用來走千家,入萬戶,偷東西的。”
李牧野道:“那個盧上師就是腥棚和造畜再加上現代整形醫學完美結合的產物,雖然是這樣,她每天仍然需要服用大量抗生素類藥物,可想而知這邪術對人的傷害之大,一般經過造畜改造的孩子幾乎沒有活過兩年的。”
“這些畜生!”姬雪飛憤恨不已道:“就應該把他們全都塞進豬皮里。”
白起難得附和她,道:“然后鎖進桑拿浴室里。”
葉弘又道:“我們的對手不是功夫高手,也沒有很高明的心訣術法傳承,但他們每一個都是滅絕人性的魔鬼,即便是那些不入流的手段,被他們玩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后,依然是很厲害的殺人手段,白起你手里的大槍可以力敵千軍,但如果只以殺人為目的,也許一根竹簽一小片刀片就足夠了,所以,千萬別大意的認為這是手到擒來的任務。”
李牧野道:“這是咱們特調辦經手的第一個案子,我們的對手都是境外勢力培養或勾結的江湖敗類,我們跟他們之間的爭斗,其實就代表了咱們這個國家和民族,我不管你們三個身后的門戶之間有什么齷齪,既然選擇留在我身邊了,就不許有不團結的想法。”
惡來道:“叔,你放心吧,我們跟姬雪飛之間沒有任何問題,那除非她瞧我們兩個不順眼。”
姬雪飛撇嘴道:“油嘴滑舌的屁孩子,我才懶得跟你們計較。”
“這樣最好。”李牧野道:“除了彩字門的敗類外,咱們最大的對手其實還是五部蟲地師門的梁老怪,這老魔頭就不用我介紹了,你們要十二萬分的小心,蟲入體的滋味我品嘗過,跟死一回似的,如果不是治療及時,那次我可能就死了。”
白起問道:“葉大爺,咱們現在只知道人在鄂城,到了地方怎么找這些人啊?”
葉弘又道:“這個你不用擔心,不然你叔請我個半大老頭子出山做什么?”又道:“鳥有鳥道,鼠有鼠路,這些江湖蛇鼠都有其特別的行走交流方式,一般人站面前也瞧不出來,但在老江湖眼里全都是道道,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仰望夜空的時候我們的眼睛可以看見宇宙,漫步街頭我們卻看不見社會底層最黑暗的角落。
在舊日江湖社會里,生意和買賣不是一個概念。買賣是公買公賣南貨北運賺辛苦錢的行當。生意則是有些騙的意味,是跑江湖們玩的勾當。不在本錢多少,全憑的是生意口忽悠人來掏錢,東西卻很少有真的。
這當中有一伙人是屬于金字門的,江湖道上統稱為老客。市井鬧市之中,常常可以見到撂地擺個小攤子,賣老虎骨頭的,外帶人參鹿茸靈芝麝香等,這個就是老客們最喜歡的營生。
此時此刻,五個人正在鄂城大街上尋訪消息,葉弘又的目光被一賣虎爪的老客吸引過去。
李牧野帶著三個好奇的少年趕忙也跟了過去。
只見賣虎爪的是個少數民族打扮的漢子,面皮黝黑泛紅,濃眉大眼,看人眼神不錯,透著一股子真誠。再看他擺在地上的四根老虎爪,筋骨健碩飽滿,邊緣茬口處,黃澄澄的骨髓油把筋都浸黃了。
惡來是憋寶門的傳承客,看好東西幾乎從不打眼,就這么一眼看過去,卻一下子瞧不出真偽來。說是真的,似乎缺了幾分山君血氣,說是假的吧,那些筋骨油脂利爪骨甲又都真切的擺在那里。
賣虎爪的正在賣江湖口:我是天山南邊來的,到貴寶地投親不遇,盤纏用盡,只能將家傳的虎骨拿出來賣掉湊點坐車的錢,用我這虎骨泡酒,專治風寒麻木腰酸腿疼,調理五勞七傷左癱右瘓半身不遂,滋補諸虛百損
葉弘又走過去抱拳笑問:“老客辛苦,和絡和絡?”
漢子一怔,隨即抱拳道:“和絡和絡。”
葉弘又道:“通仁義四海之內皆朋友。”
漢子道:“聚福壽三江好漢入門來。”轉而問道:“朋友是來問路的?”
葉弘又道:“跑碼頭,錯過了宿頭,找不到生意下處了,所以專門來請朋友點步。”說著,一指地攤上的虎骨,不動聲色的遞給漢子一張百元鈔票,道:“我來一塊角料。”
漢子一皺眉,同樣不動聲色的接過鈔票,拿起一根虎爪,用鋸子咔咔的鋸下來一小塊,遞給葉弘又,道:“上北下南左西右東,早上的太陽到不了的地頭,再走二十米就是仁義居了。”
葉弘又接過骨頭,道了一聲多謝點步,轉身就往東走。
姬雪飛三個都快好奇死了,趕忙快步跟上去,惡來代表那倆人問道:“葉大爺,這是怎么個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