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當中最難狩獵的是狐貍,因其生性多疑狡猾。所以要想捉到狐貍,獵人就得比狐貍更狡猾。
李牧野在決定對包世民動手之前先去拜訪了一個最近忽然想起的故友,鄂城前市委書記,現市人大主任安隋新的兒子安知遠,人稱安少的本城頭號太子黨。
見面之前,不例外的先行使特權,通過相關部門的情報系統對安家父子做了一番功課。
安隋新在鄂城經營多年,從一個奶牛場技術員一步步走到鄂城市委書記的位置,可以說是一步一個腳印。對鄂城的發展他是有過杰出貢獻的,在這座城市,不管是街道兩邊林立的高樓,還是外面那些林林總總的礦山工廠,亦或是市委市政府兩套班子,到處都有他留下的深刻印記。
此人秉性剛正,為官清廉,通達實務,在本市乃至自治區,都有很大影響力。去年剛從市委書記的位置退下來,拒絕了去自治區提拔副省級的建議,選擇留在了這座他個人影響力依然無處不在的城市里。
安知遠是安隋新的獨子,三十出頭的人,卻有著二十多歲的跋扈孟浪和十多歲人的單純沖動。在本市,提起這位安少來絕對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總體口碑而言,這是個好壞個半的人物。學生時代的小霸王,公然打傷過教導主任,后來卻娶了自己的高中老師,貌似風流,卻跟大他四歲的妻子生了四個兒女。
他在本市橫行霸道,卻極少騷擾普通民眾,但是對那些所謂的黑道大哥則從來沒客氣過。由他和妻子創辦的安盛集團在本市礦山行業里赫赫有名。而更有名的是他做生意的方式,要嘛跟我合作一起做大,要嘛做我的敵人關門倒閉。可謂是巧取豪奪,無所不用其極。
雖然愛他的人和恨他的人對他的評價截然不同,但有一點卻是完全一致:安知遠是個聰明人。他知道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如果一定要做不能做的事情,他也總有辦法把自己漂白的干干凈凈。他很擅長借用老爹的權勢為自己謀利,卻從來沒有真正打著老爹的旗號辦任何事。很多時候,都是安隋新的手下人瞞著安書記為他開綠燈。
背著安隋新,他羅織了一張相當龐大的關系網,將許多人捆綁到他的商業艦隊當中,其實際影響力甚至遠遠超過了安隋新本身的權利輻射范圍。安知遠給他的這個團體起了個名字叫:白馬會。情報顯示,兩年前安隋新是有很大機會更上一層樓進入自治區常委班子的,正是白馬會發揮作用,才把他留在了鄂城。
當年在不夜城。李牧野與之有過一面之緣,這哥們兒當時是霍澤請去參與狩獵活動的嘉賓之一。落到小野哥手里還差點丟了小命。當時這家伙的表現就是一不起眼的慫人。卻沒想到在國內竟有這般潑天大的富貴勢力。
安知遠結婚后沒有分出來單過,他沒有公職,平常除了在公司外,其他時間一家六口依然跟老爹安隋新住在市委大院。
李牧野選了一個下午時間登門拜訪,去之前先確定了安知遠在家,也沒打招呼便單槍匹馬直接找上門來。
開門的是安知遠的妻子,一個身材明顯走樣,嚴重發福的女人,模樣屬于溫婉型的,五官端正,即便是年輕時也算不得什么驚艷人物。言談隨和有禮,問了一句您找誰?李牧野說了安知遠的名字,她回身喊了一聲找你的,然后對小野哥點點頭讓進客廳,便轉身去了里邊。
市委大院有門崗,理論上能走到這門口的,都已經是登記在冊,證明了身世清白,說明到訪目的,得到確認的人物。安知遠的老婆以為這個陌生人是安知遠的朋友,她素來知道安知遠交際復雜,有的人適合介紹給家人認識,有的人卻不適合,所以她極少過問這些事。
彼此見面,安知遠認清楚小野哥模樣后,頓時大吃了一驚,立即下意識的去抓電話。又忽然意識到這是徒勞之舉,如果李牧野是帶著惡意來的,等警察趕到的時候,他們一家的尸體都涼了。
他神情格外凝重,示意李牧野坐下,然后輕聲征詢道:“可以允許我妻子和孩子暫時離開一會兒嗎?”
李牧野沒有動,道:“沒有那個必要,如果你覺得打擾,不如咱們兩個出去找個僻靜的地方聊聊。”
安知遠明顯松了一口氣,道:“我去穿外套,順便跟她說一聲。”
李牧野笑著提醒道:“我不是來找麻煩的,并不等于我怕找麻煩。”
安知遠身子一僵,對著里邊喊道:“把我外套拿出來,我有事要出去一會兒,老四的奶溫度調好了,你自己喂一下。”
里邊傳來妻子的聲音:“你那外套不就在沙發邊上放著呢,有事就去辦,天天都有事,我什么時候敢指著你了?”又道:“別忘了車鑰匙和包帶上......哎,對了,你的包在我這呢。”
安知遠尷尬一笑,拿起外套道:“家里外頭的事兒太多,忙的我一天糊里糊涂的。”
李牧野輕輕嗯了一聲,道:“你有個很幸福的家和一個聰明的老婆,告訴她,別做無用功了,包里有槍,但在我面前不管是報警還是拿槍都沒用。”說著,屈指一彈,一枚琉璃珠激射而出,撲的一聲,竟將安知遠身旁的沙發打了個對穿。
安知遠的臉一下子白了,揚聲喝道:“拿個屁的包,你把孩子帶起,老老實實在家等著就是了,不要瞎聯系不相干的人,也不要跟老頭子講,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說到最后,已經是帶著哭腔了。
李牧野道:“走吧,別打擾到孩子。”
安知遠點點頭,無限留戀的環顧室內,輕輕一嘆,道:“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卻沒想到會這么快。”
二人來到外面,上了安知遠的車。
安知遠主動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李牧野駕車離開市委大院,一路開到了城外。
車停穩了,四目相對,安知遠頹然道:“我謝謝你沒有驚擾我的家人,是余東風請你來的吧,動手吧。”說著閉上了眼睛。一副等死的架勢。
李牧野道:“給你老婆打個電話,告訴她你沒事,如果一切順利,很快就能回去。”
“放心,她不會報警的。”安知遠道:“我已經交代過了,她能明白我的意思。”
“是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李牧野道:“我是有事找你幫忙的,不是來殺你的。”
安知遠一愣,問道:“你不是余東風高價請來的殺手?”
李牧野笑問道:“余東風是誰?如果我是來殺你的,會蠢到去市委大院讓那么多人見到我的樣子?”
安知遠稍作思索,接著神色一松,聲音陡然提高,道:“鬧半天原來你不是余東風派來的殺手啊,哎我去,你快把我嚇死了。”隨即整個人都放松不少,坐在那往后一靠,道:“說罷,找我什么事兒?”
李牧野笑瞇瞇看著他,道:“談事兒之前我受累提醒你一句,我若想捏死你不必捏死個臭蟲復雜多少。”
安知遠一下子坐直了身子,點頭道:“我明白。”又補充道:“什么事兒您說吧,只要是我能辦到的。”
李牧野道:“有個人叫許大棒你聽說過嗎?”
“鄂城搞礦業的圈子不大。”安知遠點點頭,道:“一個土鱉,耀庭礦業的老板。”
“對,就是這個人。”李牧野道:“聽沒聽說最近他跟包王爺對上了的事情?”
安知遠道:“兩個土流氓而已,您怎么會關心這倆人?”隨即又道:“這包世民倒是拜在了余東風的山頭下,勉強算個人物吧,那許大棒則根本不入流,這種人我連捏一下的興趣都沒有。”
李牧野笑道:“問你什么就說什么,別夾槍帶棒扯沒用的,我問他并不表示我是想捏死他。”又問道:“包世民想要弄他全家,按說為一個女人爭風吃醋的事情,不至于鬧到這么大,所以我就想這許大棒是不是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還能是為什么,肯定是為了他那兩塊發現稀土礦的煤田唄。”安知遠憤恨道:“這背后肯定有余東風在搗鬼,在鄂城,凡是跟稀土有關的事兒,這假洋鬼子都想插一杠子。”
“你總說這余東風,他又是個什么人?”
“三皇集團旗下的水源工業您聽說過嗎?”安知遠道:“這余東風就是水源工業的理事長。”
李牧野一皺眉,問道:“南朝鮮的那個電子巨頭三皇?”
安知遠點頭道:“對,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李牧野感覺自己問對了人,頓時來了興致,道:“說說看,這余東風為什么要針對你,又為什么會對許大棒感興趣?”
安知遠道:“還能為什么,就倆字,稀土!”又道:“這兩年國家開始實行出口管制,他拿不到出口配額,就只好在民間私挖渠道上想辦法,許大棒的煤田下邊有稀土,但許大棒知道他如果敢私挖,我就不會放過他,所以......”
“是你還是白馬會?”李牧野插言問了一句。
安知遠愣了一瞬,道:“你連白馬會都知道了,按說打聽這點事應該也不難吧。”
李牧野道:“余東風這個名字我是從你嘴里知道的,一事不煩二主,還是你先給我科普一下吧。”
“其實沒什么可說的,就是一斯文敗類,臭不要臉的漢奸,跟民國時候的買辦差不多。”安知遠沒好氣道:“這孫子知道我們在外蒙有采礦的路子,在本地也有一點影響力,所以一直想跟白馬會合作,我攔著沒同意,他就懷恨在心,通過別人放出話來說遲早要我全家人的命。”
李牧野道:“據我所知,你應該不是任人宰割的性格吧?”
安知遠道:“那些話是他放出來的,但無憑無據的,他又是在本地有大額投資的外商,我也不好輕舉妄動。”又道:“我分析他要滅許大棒滿門,其實也有殺雞儆猴的意思,有礦的小老板不只許大棒一個,但沒有白馬會點頭,誰都不敢賣給他,滅門這種事說起來容易,但在法制環境下,真沒幾個人敢這么干,可如果他真能神鬼不知的把許大棒滿門給滅了,不單是小礦主們會害怕,可能連我也沒辦法繼續堅持。”
這件事的脈絡越發的清晰了。
李牧野思忖片刻,忽然問道:“包世民的斗狗場你去過嗎?”
安知遠一愣,搖頭道:“那是余東風的勢力范圍,我去那做什么?”
李牧野神秘一笑,道:“走,陪我去一趟,今晚請你看一出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