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跪的太久,膝蓋會僵硬,便很難再站起來。即便是再站起來,也難免留下卑躬屈膝的慣性。
李牧野打心眼里瞧不起這李家父子倆。不是因為別的,就是看扁了這長袖善舞,能拜在阿三佬古蘭丹瑪斯門下的癟三不敢跟自己齜毛兒。別看他擺出挺大個派頭,越是如此越恰恰說明他內在的干癟空虛。
能屈服于強權者,必然能屈服于強力!
這老家伙揮舞袖子久了,已經忘記了如何揮舞刀子,以至于龍公明帶著上泉信綱登門一趟,稍微展露手段殺了他手下幾個人后,這老家伙便急火火的帶著兒子應邀前來了。
李約翰做夢都沒想到李牧野這個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年輕人會這么不上道。江湖路難行,處處能遇墻。做人留一線,日后好想見。李牧野怎么也算是名聞遐邇的老江湖了,居然連著最起碼的臉子都不肯賞下,實在是有些欺人太甚了。他剛要發作反唇相譏,手卻忽然被身旁的李慕揚一把拉住。
“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來。”李慕揚道:“不是客人,那就是家人,既然是家人,當然不必再講究那么多客套虛禮。”說著話,大步流星走進典當行,厚顏無恥的對著小野哥主動抱拳道:“李主任,這里是獅城,我們才是主人,正應該對你李主任以禮相待,老朽南海門,李慕揚給你見禮了。”
這老家伙還真不是一般的能忍。
伸手不打笑臉人。
他這么大年歲,滿面堆歡的來到面前,言詞客氣得體,說的李牧野一下子還真有點不好發作。本來是想給這爺倆一個下馬威的。話都到嘴邊了,卻被李慕揚這個謙虛的姿態給擋了回去。
“我已經不是什么特調辦的主任了。”李牧野沒有還禮,也沒有命一旁端著茶壺的劉梓萌給他倒茶,坐在那里不動,硬是把這九旬老頭晾在那里,拿捏出混蛋的樣子,翹著二郎腿,手指輕輕敲著柜臺,慢條斯理道:“你剛才說咱們是一家人,這話我暫時也還不能認,是什么關系,還得看你的表態,老龍應該把該說的都跟你說了,我來南洋干什么的,就不用我再重復一遍了吧?”
“不叫李主任那就稱你李先生吧。”李慕揚在心里頭問候了小野哥的祖宗十八代,臉上卻依然掛著平靜的笑容,道:“龍先生那天說的不是很具體,時間倉促,他走的有些著急,我又年老昏聵,一下子沒能完全領悟您的意圖。”
李牧野笑了笑,道:“其實很簡單,我來南洋的目的只有一個,今后南洋是共和國人的南洋,我不希望再聽到其他的聲音,不管是北美的,歐洲的還是阿三佬的,統統靠邊站!”
“這個嘿嘿,李先生可有點強人所難了。”李約翰插言道:“古語講強龍難壓地頭蛇,李先生,我提醒你一句,這里是南洋,共和國的飛機導彈還沒打到這里呢,倒是北美的航母經常在這邊停泊。”
這爺倆,一個唱紅臉另一個唱白臉。李慕揚就是個白臉曹操,一肚子雍容和奸詐。他的兒子看著像個莽張飛,其實卻是粗中有細,懟回來的這幾句尺度合適且挺有分量。
“李慕揚,你就是這么教育李家后代的?”小野哥故意不搭理李約翰,盯著李慕揚繼續說道:“我聽說你是古蘭丹瑪斯的入室弟子,又活了這么一大把年歲,想來也該有些見識,你覺著我的要求算過分嗎?”
“古蘭丹瑪斯是我的老恩師,他說李先生是當代有數強者,捏死我父子當然不難。”李慕揚依然笑的淡定,繼續說道:“但是你并沒有這么做,所以老朽想到,或許我還有能幫到李先生的地方。”
“你是來跟我講條件的?”
“老朽是靠著北美人才有今天的,就目前的國際局勢看,共和國想要在南洋取代北美,暫時還沒有可能。”李慕揚道:“李先生,請您無論如何理解一下,我們也需要生存呀,一下子就公然跟北美決裂,我們恐怕還沒辦法接受。”
“意思是我得換個要求?”
“實在是辦不到啊。”李慕揚愁眉苦臉道:“老朽絕非推脫,還請李先生能看在我與你母親同門,我大兒子又跟她是同窗的份兒上,給我李氏留一條活路。”
“話說到這份兒上,我要是還不給你這個面子,就真是沒什么談的誠意了,其實我也是糊涂了,直接派人把吉蘭丹的李氏基地端了不就結了嗎?何苦現在跟你在這里錙銖必較的磨蹭?”李牧野嘆了口氣,又道:“可既然把你們父子請來了,還就得談幾句,瞧在一個李字上,我再給你一個機會。”
“愿聞其詳。”李慕揚說道。
李牧野道:“我要統一南海門,你表個態吧。”
“這個嘛”李慕揚再次遲疑起來。
李牧野嘿嘿冷笑,道:“老先生,你是不是以為我不做特調辦的主任,抄家破門的老本行就不會干了?”
“李先生,我父親不是拒絕的意思,只是南海門中有三大家族,只我們一家同意了也沒用。”李約翰接過話頭說道:“如果黃氏和陳氏也同意,我們李氏肯定不會成為障礙。”
“你能做主嗎?”李牧野忽然問了一句題外話。
李約翰微微一愣,隨即道:“那要看多重要的事情了,李門中的事情是一分為二的,江湖門戶內的事情暫時都由我來決斷,這件事肯定是江湖內的。”
“能做主就給你留點面子,不然你再多嘴我就要趕人了。”李牧野道:“前陣子雅加達CIA的分局出了點事情,或許你們也有耳聞,如果你們以為我李牧野只是個光說不練的嘴把式,現在你們就可以轉身走人了,接下來咱們可以換一種方式談,你們當然可以弄些警察軍隊什么的過來砸了我這鋪子,然后我也可以派幾個人去端了吉蘭丹李氏的老窩。”
“怎么可能呢。”李慕揚趕忙說道:“老朽見識過古蘭丹瑪斯老師的神跡,當然曉得這里頭的輕重,李先生想要統一南海門,老朽代表李氏舉雙手贊成,這一點不附加任何條件。”
“這話聽著有意思了。”李牧野笑道:“李老先生打算怎么支持我的計劃呢?”
“要人給人,要錢我們出錢,您一聲號令,召集南海門人來一場省親大會,我李氏必定望風兢從。”
李牧野微微一笑:“那成吧,今天就聊到這兒,我這簡陋,就不留兩位吃飯了,一星期后,由你李氏做發起人,在吉蘭丹召集南海門的華人搞一場省親大會。”
典當行里的談話進行過程中,在巷子口,一幢三十層的寫字樓上,多名身著李氏安防制服的年輕男子在一名金發碧眼的大漢領導下,正布置近程精準打擊的火箭武器。
一陣悠揚悱惻的琴聲傳來,樓梯口出現一名落拓中年男子,瞎模糊眼抱著一把三弦琴,低著頭摸摸索索走了進來。
“各位,需要摸骨算卦嗎?”中年男子聲音嘶啞低沉,手按琴弦,悱惻悲傷的令人絕望的琴音從他指尖流淌而出。傳入每個人的耳朵里。
“狗屎!”金發大漢用英語罵了一句,揚手對著中年男子就是一槍。
槍聲起,琴音止。
金發大漢滿意的收起手槍,咧嘴笑了,揮手示意其他人繼續手里的工作,冷不丁用余光一掃,竟駭異的發現那中年男子忽然憑空消失了!
“很快的槍!”中年男人的聲音在他身后再度響起。
金發大漢毫不遲疑的回手就是一槍,這一次中年男人沒有躲避,而是忽然從三弦琴中抽出一柄東瀛長劍,叮的一聲,子彈打在劍刃上,這人竟用居合斬的招數直接將大漢的子彈劈為兩片!金發大漢吃了一驚,剛要招呼其他人一起射擊,一張口,忽然覺得一團水堵住了喉嚨,他呵呵呀呀的硬是憋不出一句話來。
一瞬間,他已經被一個大水團完全籠罩在其中,宛如溺水之人在那里痛苦掙扎。
中年人身形一動,劍光接連閃爍,幾名試圖開槍射擊的李氏傭兵當場被割斷了喉嚨。他的動作快如鬼魅,那些傭兵竟沒有一人來得及開出一槍去。其他還活著的傭兵紛紛意識到這個敵人的可怕,絕非他們能夠抵擋。趕忙向著樓梯口迅速移動。中年男人并不追擊,還劍歸鞘,抱著肩膀默默站在原地。
一名光頭大漢出現在樓梯口。首當其沖的一名傭兵撞了上去,手中格斗短刀惡狠狠刺向大漢的心臟。光頭大漢紋絲不動,看著刀子刺在自己身上,抬起雙手夾住了這傭兵的腦袋,猛然發力一合,竟硬生生將這人的腦袋擠爆了。
“好厲害的一手開椰子!”中年男人贊道:“崔君,你的實力還在增強啊!”
光頭大漢咧嘴一笑,隨手抓住一名傭兵,倒提著雙腿,殘忍的將這人扯成兩片,信手丟在一旁,道:“你去向老板匯報吧,剩下這幾個交給我吧。”
典當行門口,火云站在李牧野身后,有些不滿的:“為什么要放他們回去?”
李牧野嘿嘿一笑:“這兩面三刀的小人雖然可惡,卻還有很大的利用價值。”
蘆屋忠信從巷子口走來,徑直來到李牧野面前,躬身施禮,道:“老板,按您的吩咐,已經把那幾個人料理掉了,李氏果然留了后手,對方準備了近程制導火箭彈,李慕揚父子兩個果然不懷好意。”
“這么不老實的家伙留著能有什么用?”火云氣呼呼道:“剛才就應該讓我一把火把他們燒成灰。”
李慕揚道:“殺他們容易,甚至只要豁的出去付出些代價,滅了李氏也不是辦不到,然后呢?再用相同的辦法滅掉陳氏嗎?對了還有印尼的黃氏的幾千口人,既然左右都是滅頂之災,人家為什么不抗爭到底?”
“歪理一堆,反正我就是覺得你這么猶猶豫豫的,人家只會覺得咱們軟弱。”
“那就給他們來點強硬的。”李牧野的目光看向蘆屋忠信。這小鬼子性情穩重,果敢毒辣,用他去干些殺人滅口的勾當,真不是一般的好用。
“龍老師已經準備好了!”蘆屋忠信道:“今晚之后,李家的私人武裝將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