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日，周三！
林杰睜開了眼睛，發現電子時鐘顯示的數字是六點五分！
他沒有立時起床，而是閉上眼睛，感受自己的身體狀況。
昨天的手術，從早上八點半開始，到晚上十點結束，歷時近十四個小時，林杰一共剝離出了十六塊真皮層。
他估算了一下，足夠第二天手術使用，才結束了手術。
等林杰回到家，又洗了一個熱水澡，上床休息之時，已經過了午夜十二點。
精神狀況，沒有明顯的疲憊感覺，CHECK!
身體狀況，身體各處肌肉沒有明顯的發酸發疼癥狀，CHECK!
綜合衡量了一下自身狀況，林杰判定，今天的手術，可以照常進行！
做好了決定，林杰立時翻身起床。
洗漱之后，林杰先在客廳做了十五分鐘的健身操，然后去了廚房準備早餐。
六點三十，林淼起床出了房間，和樂樂在客廳里追逐打鬧。
六點四十，秦剛到了。
六點五十，林杰做好了早餐！
林淼遞給秦剛一個咸鴨蛋，笑著問：“秦哥哥，你和楊姐姐一起吃過飯，也一起看過電影了。楊姐姐讓我問一問你，有沒有繼續處下去的想法？”
“這個，這個……”
秦剛的臉，嗖然變得黑紅，一邊吶吶著，一邊看向林杰。
林杰就是一樂。
楊樂怡對秦剛有意思這事，他也是知道的，還特意在星期天和星期一，放了秦剛兩天假，方便兩人聯絡相處。
此時，見秦剛看向自己，林杰笑道：“你看我干什么？這事難道還需要我批準不成？”
“你若對楊樂怡有感覺，就答應下來處一處，沒有感覺，拒絕就是！感情這種事情，是勉強不來的，”
秦剛臉上浮出了傻傻的笑容，不好意思的說：“我對她的感覺，還不錯！”
林淼高興的就是一拍巴掌，笑道：“楊姐姐人很好，又長的漂亮。秦哥哥，你要加油哦！”
“哥哥，我還有一事要告訴你！”
林淼似乎剛想起來似的，開口說：“黎虹老師有一個新收的學生，今晚要參加濱海衛視的一個歌手欄目，邀請我去現場做親友團，支持一下。”
“哥哥，我想去見識一下，電視臺是怎么拍節目的！”
怕林杰不同意，她又補充道：“楊姐姐和夢嬌姐姐也會和我一起去的。”
有熟悉可信的人陪伴，林杰頜首道：“不要回來的太晚。嗯，我今晚大概也會晚一些回來，你可以請凌夢嬌和楊樂怡來家里陪你。”
八點二十五分，林杰來到東華醫院的手術準備室。
他發現陳石、陶泰清、姚思遠、宋立誠，還有被特意喊來的麻醉師楊景龍，充當手術助手的張大丫，都已經到了。
陳石一臉關心的問：“林杰，你昨天到了晚上十點多才結束的手術，今天的手術又需要一天的時間，身體熬不熬不住？”
“昨天的手術，我每剝離一塊皮膚，都有休息十分鐘的，不算勞累。支撐今天的手術，是沒有問題的。”
林杰解釋了一句，又接著說：“人已經到齊了，我們就開始準備吧！”
眾人換好手術服，在林杰的帶領下，浩浩蕩蕩的出了準備室。
他就看到手術室門前，躺在手術交換床上的莊詩蕾，正與圍繞在床前的家人們聊天。
楊景龍和張大丫上前，就準備把莊詩蕾推進手術室，就在這時，一聲大喊陡然響起，
“不能手術！”
這聲音宛如平地生雷，頓時引起了所有人的關注。
林杰也轉身望去，就看到一個扎著馬尾，還留著胡子的中年消瘦男子，急匆匆了向這里跑來。
林杰一看此人十分的陌生，不認識，便扭頭問陶泰清，“他是誰？”
陶泰清也是困惑的搖搖頭，說：“我也不認識啊，或許是病人的親人！”
話語之間，馬尾男子已經跑到了近前，抓住手術交換床的扶手，氣喘吁吁的說：“詩蕾，你不能做這個手術，真的不能做手術！”
“手術一旦成功了，你就會毀了自己啊！”
聽到這話，林杰不由的拽了拽自己的耳垂，生怕自己聽錯了。
這丫的是誰啊，難道是哪里跑來的精神病？
莊詩蕾的堂哥莊洪波，當即臉上浮出怒氣。
他雙手一伸，就揪住了馬尾男子的衣領，把此人提溜了起來，喝道：“杜鋒，雖然你是詩蕾的小提琴老師，但是你再說這樣的混帳話，我也會揍你的。”
“洪波，放下杜老師！”
待莊洪波放下杜鋒，林若怡十分不悅的道：“杜老師，今天是我家蕾蕾進行做手術的大日子。”
“你不送出祝福，就算了。還說出‘手術成功了，就毀了自己’這樣的話，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咳咳……”
杜鋒接連咳嗽了幾聲，才緩了一口氣，說：“各位，各位，請聽我解釋，請聽我解釋，我不是昏了頭，也不是胡言亂語！”
他看著莊詩蕾，說：“你明明是我所有學生中，音樂天賦最好，小提琴演奏水平最高的學生，而每次被我派出去參加比賽的人，卻都不是你。”
“詩蕾，你不是很困惑，想知道原因嗎？”
莊詩蕾抬手摸著自己的左臉，問：“難道不是因為我這張臉？”
“不，不！怎么會是因為你這張臉呢，你這張臉，可以說是命運的恩賜啊！”
杜鋒激動的嚷了起來，“作為一名藝術家，身體上的缺陷，不是我們的缺點，反而是我們的優勢和長處。”
“缺陷讓我們變得精神敏感而細膩，比常人更能深刻體會到生命的苦樂悲傷，也讓我們變的更加專注，更加沉迷于自己的精神世界。”
“只有這樣的我們，才能演奏出最美妙的樂曲……”
“才能創造出震撼心靈的音樂作品……”
“想一想阿炳的，想一想音樂大師貝多芬。”
“愛迪生成為偉大的發明家，是因為他十五歲就成為了聾子。”
“梵高是一個典型的精神病患者，還有海倫凱勒，霍金等人！”
“正是身體上的殘缺或者疾病，讓這些人的感知世界變得與眾不同，讓他們更專注的投入到更有意義的事情中，讓他們變得偉大！”
杜鋒有些狂熱的道：“詩蕾，你的音樂天賦，是我這么多年來，見到的最好的一個，沒有之一。”
“這幾年，我一直沒有讓你出去參加比賽，是因為我想壓著你！”
“你的演奏水平還可以繼續提高，還沒有達到完美的程度。”
“我想要的是，你一出場，就能震撼所有的評委！”
“我想要的是，你一曲聞名天下知……”
他用力抓住病床的護欄，用力之大，消瘦的手背上是青筋暴起，一臉痛惜的道：“詩蕾，你今天接受的手術，你的手術如果成功了……”
“到了那時……”
“你的心，就會變的龐雜，變的不再敏感，變的對音樂不再專注，音樂不再是你可以傾訴所有情感的唯一。”
“到了那時，你的音樂天賦就會慢慢的退減，最終泯然眾人矣！”
杜鋒直起了身體，自信的朗聲道：“我可以保證，只要詩蕾維持現狀，她的小提琴演奏水平會逐漸提高！”
“五年，詩蕾就會成為國內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
“十年，詩蕾就會成為國際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
“是做一個沒有了身體缺陷，而不為人所知的普通人；還是做一個聞名全世界的小提琴演奏家，這樣的選擇，是個人都知道該怎么選吧？”
不得不說，杜鋒這番歪理學說，聽起來還是蠻有道理的。
這也讓林杰更堅信了一件事，但凡搞藝術，有一些名氣的，不是神經病，就是神經質。
這時，林杰忽的發現這個杜鋒，眼睛明亮的盯住了自己！
只見他舉手一指林杰，興奮的喊道：“我知道你，林杰，那個號稱不世出的醫學人才。你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啊！”
“在心臟病的影響下，你過著每一天，都可能是生命中最后一天的生活。”
“對你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的寶貴，所以你如饑似渴的吸收著醫學知識，不敢浪費一分一秒！”
“這種情況下，讓你的記憶力驚人，學習能力驚人，讓你的醫學知識，足以碾壓大學的那些專家教授們。”
“我說的是不是這樣，林杰？”
面對杜鋒自信滿滿的推論，林杰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不過，他心中暗忖，這倒是對自身所擁有的醫術，一個相對合情合理的解釋
就在林杰沉默之時，杜鋒又信誓旦旦的說：“我敢保證，現在的你，沒有了那種隨時可能死去的威脅和壓迫，你的記憶能力和學習能力，肯定是大幅度下降了。”
“或許你現在的記憶能力和學習能力，也就是普通人的水準了吧？”
林杰眼睛就是一亮，就想當場承認了。
只不過他忽的意識到，這可能會誤導莊詩蕾的判斷，立時止住了這個沖動。
他給陳石使了使臉色，讓這位見多識廣的大學者出面應付。
陳石心中早就不爽了，關鍵時刻蹦出來一個程咬金，來破壞自己的課題項目，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他注意到林杰的目光，當即開口道：“這位杜鋒老師，你顯然是把一些特例，當成了普遍性的規律了。”
“不可否認，歷史的一些名人，是身體缺陷者。”
“但這并不證明，是身體的缺陷，使得他們成為了名人。我們都知道，更多的名垂史冊的名人，可都是康健之人！”
杜鋒顯然不屑陳石的辯駁，也懶得反駁，看著莊詩蕾道：“詩蕾，或許我的說法，有些極端，有些瘋狂，但你是有切身體會的，也清楚的知道，我的話，是有道理的。”
“詩蕾，不要做手術了，用你的小提琴去征服這個世界吧！”
杜鋒的話，顯然讓莊詩蕾的家人有些意動，紛紛把目光看向了沉思不語的莊詩蕾。
沉默了一會兒，莊詩蕾完美的右臉上，浮出淡淡的笑容，輕聲說：“海倫凱勒一直期待著自己能有三天光明！”
“相比用小提琴征服世界，我更愿意做一個普普通通的居家女孩！”
